在我們那些女同學中,我覺得董施的命最好。
你說這老天爺是不是不公平?有的人一出生就缺胳膊少腿,有的人一出生就腦癱,而董施一出生就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美人胚子。
董施和我不但是初中同學,還是高中同學。
董施的家在五指峰。
當董施上小學三年級時,當醫生的父親卻因腦溢血英年早逝。留下兄妹四個和母親相依爲命,那時,他們家的日子真的過得異常艱難。
爲了維持生計,董施的母親除了耕種自己家的田地外,還會去幫茶場摘茶葉,在林場當砍伐工,去山上挖春筍或冬筍賣。
儘管日子過得緊巴巴,奇怪的是董施的母親非常支持她上學。
一個農村婦女有如此高的思想境界和覺悟,真是難得!
因爲在我們那偏僻的農村,在那個年代,一般女孩子讀了小學畢業就已經文化很高了。
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子,可以幫母親幹很多活了。更何況董施家的狀況確實需要再增加一個勞力。然而董施的母親卻毅然決然的要她上學。
若董施開口說不想去上學時,母親就會大發雷霆,操起高粱掃帚就打她。
無奈,次日,董施只好乖乖的拎着書包悶悶不樂的走向學校。
其實,董施學習並不好,在小學升中的考試中,董施的語數總成績才八十九分。而我清楚的記得自己考了一百九十點五分。
然而,董施有一位親叔公,當時在縣教育局工作。
所以,董施即便連普通中學也沒有考上,可是,也暢通無阻地上了重點中學,和我同一所學校。
一是,有關係;二是,比我們多繳了九十塊錢給學校,每學年三十,被稱之爲培養費。
不知爲什麼初中的董施依然不愛學習,依然不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自然,中考又是一塌糊塗。
不過,她最後上了縣重點高中也是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也不知是董施太漂亮了,讓班上的女生們嫉妒,還是她太虛榮了,太虛僞了,導致大家很反感。
反正,我發現班上的女同學都不和董施玩,就連和董施同一個村民小組的曉筱也故意疏遠她。
因此,其實,董施是很孤獨的。
每個禮拜的星期六星期天,當女生宿舍裡傳來憂鬱的笛子聲時。那一定是董施在吹。
不信,你到寢室門口看看,你準能看到董施坐在牀沿上微微低着頭執笛勁吹的孤獨的背影,長長的馬尾也無聊的蜷在她後背上。
而別的同學一放假就會和自己要好的同學去逛逛街,去踏踏青,去欣賞花的豔麗,去領略絢麗多彩的蝴蝶不知疲倦的翩翩起舞風采。
我很同情董施,於是,有時,我便會悄悄地來到她身旁陪她聊一聊。
記得,董施最喜歡拿出相冊給我翻閱,然後,指着其中一張小學時的照片一臉自豪且不厭其煩地的跟我講述,那是電視臺的記者給拍的。
原來,那時,她們那種植獼猴桃,爲了推廣和宣傳,鄉里便請來了電視臺的,而漂亮的董施無疑成爲小形象大使之一。
那張相片,我現在還有印象,兩個穿着紅衣的扎着小辮的小女孩笑靨如花的站在那。
不過,董施特別有男人緣,她很受男人的青睞。
也許是因爲她的美貌。
其實,董施並不是大部分人腦海中的那種美——白皙的皮膚,苗條的身材,細長的腿。
董施有些胖,屁股很大,可人家說這樣的女人才美,因爲典型的一個上小下大的花瓶狀;也有些黑,可人家又說這纔是健康的膚色;不過,鵝蛋臉上的五官還是很精緻的。
還有,衆所周知,董施的信特別多,學校的信箱裡總能看到寫着董施大名的信。
一般人一個禮拜能收到一封信就很不錯了。可董施幾乎每日都有信,而且少則兩三封,多則五六封。於是,很讓我們羨慕。
那些信,其實,都是董施的朋友寫給她的。
我真不明白董施怎麼會有那麼多朋友。據說有教師、醫生、老闆、**官員等。有的認作乾爸,有的她稱呼哥哥。
當董施和我說起誰給她寄來五十元錢,誰給她寄來了三十元郵票,誰給她寄來了一條漂亮的絲巾時,總是難於掩飾那種興奮和驕傲。看着董施笑得合不攏嘴的樣子,我卻有一絲隱隱的不安。
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爲什麼會和那些幾十歲的成年人有共同語言?難道董施就不怕那些人有所企圖嗎?況且,難道她就不明白“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道理嗎?
有的只是一面之緣,就會寄錢給她。換作是我,我是絕對不敢收的。
也許,實在是學習不好,也許實在沒伴玩,太孤獨了。後來,董施就輟學了。
不過,董施並沒有南下打工,而是,進入採茶劇團當演員。
高三那年,董施和她的同事芸曾來過學校。
記得,她上身穿一件紫色的流光溢彩的蝙蝠衫,下身是有彈力的緊身小腳牛仔褲。
在九十年代初,這樣的打扮算是很時髦的了。所以,不知吸引了多少羨慕至極的眼光。
那時,很流行交誼舞及探戈。所以,晚上,董施她們化好妝後,就和一部分老師、同學去舞廳跳舞去了。
那天,我也跟着去了,當然,我只是當觀衆而已。
看着舞池裡,他們隨着樂曲翩翩起舞的優美的舞姿,有一剎那,我甚至都有想學跳舞的衝動。
可我不太喜歡舞廳的混亂嘈雜及霓虹燈的閃爍,我覺得五彩繽紛的光束照在身上及臉上,詭異極了。
聽說若有男士邀請你跳舞,你斷然拒絕,那是相當不禮貌的。
所以,爲了避免尷尬,不一會兒,我們三個不會跳舞的便離開了。
我更愛清靜,更愛撲面而來的清新空氣。
後來,傳說董施和縣長在一起。再後來就杳無音訊了。
現在,坐在我身旁的是讓我們所有人都羨慕不已的行長夫人。
身上散發着法國香水的芬芳,穿着高檔的品牌衣服,拎着LV包,開着寶馬,家中有保姆。
我們所有人都驚歎董施的好命及幸福,然而,她卻說:“你們看到的只是,只是表象而已,沒什麼好高興的。我還羨慕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