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修月擡眸向上,見鐘太後目露淚光,輕顫了顫脣,忙像個孩子一樣,以手背拭去她眼角的淚意:“太后娘娘這是怎麼了?臣妾只忘了一些事情,身子可是好好的啊,一點都不覺的苦!”
聞言,赫連棠輕輕挑眉,垂眸不去看袁修月。
天知道,看着袁修月裝傻充愣,她現在到底有多想發笑。
可是,想是一回事,她卻不能笑啊!
“唉……是哀家對後宮治理不嚴啊!”如是,滿是懊惱的輕嘆一聲,鐘太後則拉着袁修月的手,與她一起步上高臺,讓她與赫連棠一起,一左一右與她身側落座。
太后落座了,碧秋自然也跟着步上高臺,而後低眉斂目的立身於鐘太後身後。
她如此一走,這大殿之中,便只剩下汀蘭獨自一人了!
微擡眸,見汀蘭一直不曾步上高臺,顏如雪輕勾了勾脣,不禁輕輕出聲:“汀蘭,還不趕緊到皇后娘娘身邊伺候着!”
“呃……哦!”
汀蘭恍然,作勢便要從一側登上高臺,但尚不等她上前一步,便見高位上的赫連棠眸色一擡,驀地將手中茶盞用力擲落汀蘭身前!
哐啷一聲脆響之後!
大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那精緻的茶盞,在汀蘭腳下四分五裂,那滾燙的茶水,因巨大的慣性而高高濺起,將她身上的裙襬,瞬間浸溼!
“賢……王妃……”
如拂柳一般的身子,忍不住輕顫了顫,汀蘭面色雪白的凝望着高臺上方,正怒視着自己的赫連棠!
眸華微轉,看了眼與自己對坐的袁修月,赫連棠冷笑擡眸,目光陰戾的注視着汀蘭:“大膽汀蘭,你可知錯麼?”
“王嫂?”
目露驚疑之色,袁修月微怔的看着赫連棠,佯裝不忍汀蘭多受責難,她不禁蹙眉輕問:“自今日王嫂離開稷山行宮,汀蘭一直貼心照顧本宮,她何錯之有?”
“皇后娘娘!賢王妃說的沒錯!”
未等赫連棠說話,大殿上的汀蘭卻已脆生生的開口。輕喚一聲皇后娘娘,她微揚下頷,噗通一聲跪下身來,沉聲說道:“奴婢汀蘭有錯!”
驚聞汀蘭此言,虞秀致的本就不甚好看的臉色,瞬間又雪白了幾分。
而袁修月原本蹙起的眉頭,不禁瞬間擰緊:“汀蘭,你胡說什麼?你何錯之有?”
“娘娘!”
眼中的淚水,瞬間決堤,汀蘭輕顫着身子,嚶嚶哭泣道:“奴婢被鬼迷了心竅,受她人蠱惑,在皇后娘娘的膳食裡摻了毒藥,害的娘娘失去記憶……”
話到最後,汀蘭已是泣不成聲!
砰砰幾聲過後,她不停的用自己的額頭,磕着身下光可鑑人的地板:“娘娘,奴婢有罪,奴婢死罪啊!”
聽聞汀蘭所言,劉美人不禁一臉悲憤,伸手指着汀蘭,開始推波助瀾:“好你個膽大妄爲的賤婢,竟然敢對自己的主子投毒,說……到底是誰指使你的?”
雖然,她心機不夠深沉,但今日之事如此明顯,她自然可以看透幾分!
試想,汀蘭只是區區一介丫頭,何來會對自己的主子下毒?!
想當然而,她背後定然有那見不得光的人,在暗中指使!
額頭已被磕青,汀蘭滿臉羞愧的直起身來,低聲嚶嚶道:“那人跟奴婢說,皇后娘娘如今在宮中不得寵,如若再生了女兒,勢必後位不保,她只道與皇后娘娘姐妹情深,而那藥是改變胎兒性別的良藥,便讓奴婢將那毒藥餵了娘娘……太后娘娘,奴婢一心爲了皇后娘娘好,奴婢也是被人誆騙了!”
聞言,邊上臉色雪白的虞秀致,不禁輕勾了勾脣,苦笑了起來。
到了此刻,她怎會看不出,汀蘭這是要想法子自保啊!
而她自保最好的法子,便是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她的身上!
“我皇室子嗣,豈容胡亂以藥物改了性別?!”
驚聞汀蘭所言,鐘太後面色驀地一變,因汀蘭的話,被氣的面紅耳赤,鐘太後瞟了她一眼,沉聲命令道:“說,那個在背後指使你,讓你毒害皇后的到底是誰?”
“太后明鑑,奴婢並非是想要毒害皇后娘娘啊!”汀蘭哭的傷心欲絕,但卻仍舊顫巍巍的轉過身來,看向一邊的顏妃。
見汀蘭看向自己,顏妃不禁溫雅一笑,輕輕撥弄着茶盞裡的茶葉:“汀蘭啊,飯可以多吃,話可不能亂說,你莫不是要說,這指使你與皇后娘娘下毒之人,是本宮吧?”
汀蘭之所以會看向顏妃,完全是因爲袁修月一早便懷疑虞秀致手裡的無憂之毒乃是出自她手。
此刻,見顏妃一臉淡然,神情嫵媚隨性,根本不見一絲心虛的模樣,她心中思緒飛轉,轉頭便要看向與顏妃相對而坐的虞秀致!
“顏妃姐姐,你瞧你把汀蘭嚇的。”
脣角輕勾了勾,眸華微擡,迎上汀蘭輕顫的眸子,虞秀致眸色微斂,淡淡一笑道:“汀蘭此刻如此看着本宮,可是要與太后說,這與皇后娘娘下毒之人,是本宮啊?”
聞言,高臺之上,袁修月黛眉微蹙,鐘太後老眉深皺,而賢王妃赫連棠,則再次擡手接過碧秋遞來的新茶,低眉吹拂,挑眉淺啜一口。
“太后娘娘!”
將視線從虞秀致身上收回,汀蘭再次擡頭,面色難看,忍不住痛哭出聲:“奴婢知道,奴婢人微言輕,但奴婢總是咽不下心裡這口氣,太后娘娘……當初……給奴婢毒藥,讓奴婢毒害皇后娘娘的,正是虞妃娘娘啊!”
汀蘭此言一落,袁秀致端着茶盞的手,微微僵持。
微微側首,看着上方面色陰晴不定的鐘太后,她神情微變了變。眼眶瞬時間一熱,她微微低手,本想將茶盞放好,卻因手抖的厲害而將茶水灑了一桌,也浸溼了自己的衣裙。
“太后娘娘!”
顧不得去整理自己溼濡的裙襬,虞秀致嫵媚明亮的大眼中,淚水早已決堤,伸手扶着珠兒的手,她自桌案前起身上前,在汀蘭身旁微喘着站定,一臉忿忿的仰頭看着鐘太後:“莫說臣妾以前同皇后娘娘情同姐妹,自皇后上了稷山,臣妾一直於皇宮中得皇上專寵,如今臣妾身懷有孕,正是福澤盛隆,皇上還答應臣妾,要封臣妾的孩子爲太子……既是如此,臣妾又何必要冒險對皇后娘娘下毒?如此一來,豈非多此一舉?太后娘娘,臣妾冤枉啊!還請您明察秋毫,莫要聽這賤婢胡亂是造謠!”
語落,虞秀致微微屈膝,不顧自己身懷有孕,竟噗通一聲跪落在地,便也一臉委屈的跟着痛哭了起來。
聞言,鐘太後眸色一變!
深深的,凝了眼虞秀致的肚子,她不由喟嘆一聲:“只汀蘭說了一句,哀家尚一語未發,你這是作甚?你不趕緊起來說話?”
“臣妾……”
輕吸瓊鼻,虞秀致哽咽擡頭,俏臉之上,梨花帶雨:“人家懷胎十月,都是靜心舒心,臣妾卻被人如此冤枉,臣妾……只是覺得委屈……”
“虞妃娘娘!”
虞秀致梨花帶雨的模樣,着實讓人看着心疼,但看在袁修月眼裡,卻有些好笑。但……此刻她失憶了,便只得眸色清透的對她輕笑了笑,而後自座位上起身。
在衆目睽睽之下,於高位緩步而下,她行至虞秀致身前,伸手攙着虞秀致的手臂,輕笑着說道:“古語有云,清者自清,此事,既然與虞妃妹妹無關,妹妹又何必如此介懷?眼下冬九時,正是天寒地凍之時,爲了你肚子裡的孩子,也爲了不讓太后心疼,妹妹還是趕緊起身吧!”
“皇后娘娘……”
聞袁修月此言,虞秀致脣瓣輕顫了顫,心中不禁一陣酸澀!
雖然她嘴上說,那無憂之毒不是她給汀蘭的,但事實如何,她心裡清楚的很。
此刻,袁修月如此待她,她若說心中沒有一絲愧意,那是假話!
看着虞秀致一臉委屈的模樣,袁修月眸色微變,卻仍舊擡起手來,欲要拉她起身:“妹妹趕緊起來吧!”
感覺到袁修月攙着自己手臂的手,微微上擡,虞秀致落淚無聲,只得就勢起身!
“那個……你叫什麼名字?”
扶着虞秀致起身,袁修月轉頭看了眼跟在她身後的珠兒。
珠兒聞言,心頭一顫,忙對袁修月福身回道:“奴婢珠兒。”
“哦,珠兒!”
輕點了點頭,袁修月對珠兒輕道:“你家主子身上的衣裳溼了,你趕緊回去去取套新的來。”
“呃……”
心神微怔了怔,珠兒怔怔垂首,“奴婢遵命!”
眼看着珠兒腳步匆匆的出了大殿,袁修月脣角輕勾着擡頭對鐘太後說道:“太后娘娘,臣妾雖中毒失憶,但總的來說卻是性命無虞,臣妾捨不得汀蘭受苦,也見不得虞妃妹妹被冤枉,既是如此,此事臣妾便不再追究,還請太后娘娘就此將此事揭過!”
袁修月此言一出,坐在一邊的顏如雪眸色微變,大殿裡的衆人亦是嗡的一聲,隨即開始竊竊私語!
袁修月是誰?!
她是皇后娘娘,且如今還身懷龍嗣。
如今有人害了她,雖她福大命大,性命無損,但說白了,那背後投毒之人,是要謀害皇后和她肚子裡的皇嗣啊!
此事若往大了說,便是要動搖國之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