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左相虞申,昨夜在御書房外跪了一夜,今日勢必要在早朝上求我,若是這麼容易便讓他見了我,於他而言豈不是太順利了點?更何況……”脣角輕勾着,如此淡淡笑道,離灝凌伸手輕撫袁修月的臉頰,淡淡說道:“前陣子我冷落了你,你都快對我心生怨懟了……最近這些日子,我想陪着你,早朝交給王兄了!”
“凌……”
胸臆之中,滿滿的既是感動,袁修月雙眸之中,光華微微閃動,直到那麼熟悉的刺痛,如針扎一般緩緩浮上心頭,她才緊皺了下眉頭,將頭埋在他的臂彎之中。
“月兒?”
感覺到她的異樣,離灝凌不禁眉宇輕皺!
“我困了!”
低聲輕喃着,袁修月不曾擡頭,好似鴕鳥一般,低垂着頭,嗡聲說道:“既是皇上不上早朝,我們便多睡一會兒!”
聞言,離灝凌緊皺的眉頭,不禁倏地一展!
伸出手來,輕擁她的肩頭,他慵懶一笑道:“今日我陪你,睡他個地老天荒!”
他此言一落,袁修月不禁撲哧一聲,咯咯笑了起來……
——
接下來的日子,離灝凌果真如袁修月所言,整日陪着她吃,陪着她睡,好似真的要陪着她到地老天荒!但,只短短七日之後,朝堂之上賢王傳來消息,只道虞申在大殿上以死相諫,要與離灝凌舉薦幾位可外抗南嶽,內平安氏一族的有才之士,縱死也要見他一面。
“撞在了大殿的廊柱上麼?他還真是不惜血本啊!”
安坐夜溪宮的大殿裡,聽着姬恆帶來的消息,離灝凌眸色微深,卻未動一絲惻隱之心,將手中的蜜橘掰開,遞到了袁修月手中,見袁修月吃的香甜,他不禁溫柔笑道:“今日吃的不少了!”
知他是決定要去前朝了,袁修月輕笑着點了點頭,低眉看了眼他身上的玄色常服,她轉頭對汀蘭吩咐道:“取皇上的龍袍來!”
“不必了!”
淡淡一笑,對汀蘭微微擡手,離灝凌對姬恆吩咐道:“將左相請到夜溪宮來!”
聞言,姬恆面色微變了變,仍是恭身應道:“奴才遵旨!”
看着姬恆出去,袁修月對離灝凌輕蹙了蹙眉,作勢便要起身:“既是皇上要在此處見虞申,那我便先行迴避!”
“迴避作甚?”
輕挑濃眉,離灝凌笑彎了脣,眸底卻深不見底:“你在這裡安坐便好!”
“皇上?”
瞬時之間,眉頭蹙的更緊了些,袁修月看着離灝凌的眼神中,透着幾分疑惑和懷疑。
半晌兒,迎着袁修月的眸,離灝凌輕笑了笑,道:“如若不然,你先坐到夜溪旁賞魚如何?”
聞言,袁修月莞爾一笑!
伸手搶了他手裡的的另一半蜜橘,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由汀蘭扶着,下了大殿高坐,緩行於溪水旁,挑了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地方,果真如離灝凌所說,坐在那裡賞起魚來。
大約一刻鐘過後,姬恆便已然引着虞申來到夜溪宮中。
在得了離灝凌的話後,虞申恭身垂首,一路進入夜溪宮大殿之中。
此刻,虞申的頭上,早已纏上了白色的繃帶,隨着他的到來,夜溪宮明亮的大廳之中,瞬時間泛起一股森冷之意。
微擡眸,看了眼高位上正襟危坐的離灝凌,虞申恭身垂首,對離灝凌拱手行禮:“老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左相!”
並未有讓虞申免禮,凝着他頭頂的那抹白色,離灝凌滿身戾氣,彷彿隨時都能摧毀一切一般:“朕不見你,自有不見你的道理,你如此以死相逼,未免太過分了些!”
“老臣有罪!”
感覺到離灝凌周身散發出的冷冽氣息,縱然一向鎮定的虞申,此刻在他的震懾下,聲音明顯有些發緊。
“有罪?”
俊朗的眉宇,輕輕皺起,離灝凌哂然笑道:“左相一心爲國,何罪只有?”
“老臣死罪!”
身形隱隱一顫,虞申雙膝跪地,拱手伏身,他聲音低沉道:“老臣教女無方,觸怒龍顏,是爲死罪!老臣用人不善,所薦數人,於阜都之戰,戰戰敗北,此罪亦是爲死罪!”
聞言,離灝凌緩緩眨眸,眸中精光閃動:“既是左相知自己女兒是死罪,自己亦是死罪,朕不治罪與你們,已是格外開恩,你今日頭撞廊柱,逼朕不得不見你,此舉又是所爲何來?”
“老臣是要將功補過!”
擡頭看了眼身邊的姬恆,虞申將手裡的奏摺遞上。
姬恆見狀,垂首接過奏摺,擡步登上高臺,將奏摺呈於離灝凌手中。
“這是什麼?”
擡起手來,接過姬恆手中的奏摺,離灝凌並未去細看,而後低眉斂目的凝着虞申:“左相,這是什麼?”
微擡眸華,望進離灝凌深不見底的眸海之中,虞申心神微窒了窒,旋即沉聲回道:“這是老臣要與皇上推薦的幾位將領人選,還有在可堪押運糧草重任的御史名單!”
聞言,離灝凌不禁嗤笑一聲!
啪的一聲,將手中奏摺摔在小几之上,他訕訕冷笑道:“左相,你當朕是三歲孩童麼?早前你也曾與朕推薦過不少的將領人選,更是將自己的親生兒子,也調去了前線,但到頭來還不是一樣被袁成海打的落花流水!”
“皇上!”
眼看着離灝凌將自己最後的身家胡亂摔在桌上,虞申面色陡的一變,連忙出聲說道:“不瞞皇上,這幾人皆都是將相之才,若皇上起用他們,即便一時半會破不了安氏一族,也定然可以挫敗他們的銳氣!”
“哦?”
眸中精光一閃,離灝凌眸色深邃:“果真如左相所言?”
“千真萬確!”
擡頭看向離灝凌,虞申拍着胸脯保證道:“老臣敢與皇上立下軍令狀!”
“軍令狀倒不用!”
淡淡勾脣,離灝凌深深的凝了虞申一眼,看着他頭頂的白繃帶,他俊眸之中明暗不定的出聲問道:“左相你如此不惜血本來見朕,還爲朕送來了如此一份大禮,你說朕該如何謝你?”
聞言,虞申心中微微鬆了口氣。
沉默片刻,他方纔略顯躊躇的出聲輕道:“爲皇上分憂,是老臣的職責!不過……虞妃娘娘她生性嬌慣,老臣還請皇上念在她腹中皇嗣的面子上,再給她一次機會,也好讓小皇子日後在這深宮之中,能有親母護佑!”
“左相放心,朕不會傷害她們母子的!但是……”脣角邪佞一勾,離灝凌笑盈盈的看向虞申,此刻他眸光卻如利刃一般,讓虞申心頭驚跳!
輕咂了咂嘴,他作勢便要福身:“老臣謝皇上……”
“先莫要急着謝朕!”
聲音淡淡的,涼涼的,卻透着幾分嘲諷之意,離灝凌眸色如昔,仍舊陰沉銳利,語氣一字一頓:“是朕該謝你,終是給朕一個,可以將虞家從朝堂剷除的機會!”
聞言,縱然老辣如虞申,卻仍舊忍不住哆嗦了下身子。
驀地擡眸,迎上離灝凌陰戾的視線,他顫聲說道:“皇上此言何意?”
“何意?”
笑容斂去,神情冷若冰霜,離灝凌轉頭將手裡的摺子遞給姬恆,“將摺子交給賢王殿下,只道讓他按照朕早前所部署的,將包括摺子上的,虞申所有門生,悉數投入天牢,等待來年秋後處決!”
“皇上!”
幾乎是驚叫出聲,虞申心頭俱震之餘,作勢便要站起,可尚不等他站起身來,便覺背脊一疼,旋即有人反扭了他的手臂,將他整個人都壓制於地上之上。
掙扎着擡頭仰望着離灝凌,卻只窺見他冷冷抿起的脣角,虞申淒厲喊道:“皇上,你不可以,他們都是於我離國有用之人,你們怎麼可以?”
“朕爲什麼不可以?”
冷冷反問,聲音冷到極致,離灝凌的脣角冷冽一勾,淡淡說道:“他們在於我離國有用之前,先是你虞申的人,前有安氏一族,便已是禍亂,朕絕對不容再有第二個安氏在離國出現……而從今往後,這離國之中,便再不會再有虞家了!”
“皇上!你冤枉老臣了,老臣一心只爲皇上啊!”
雙目欲眥,虞申劇烈掙扎着,卻無法撼動身後的袁文德,無奈之下,他只得竭力嘶喊道:“皇上……您可曾想過,若此刻您殺了他們,要由誰來對抗安氏一族?皇上,老臣不服!”
如今,離國正是多事之秋。
他之所以在左思右想之後,仍舊決定將自己的底牌拿出來,無非是顧慮到離灝凌還需他對抗安氏一族!
需知,他於朝中,身居左相之職,對於朝中形勢,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是以,他敢篤定,他的女兒即便失寵,離灝凌也會因爲忌憚安氏一族,而儘量拉攏虞家,可是此刻他的反應,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冤枉?”
看似漫不經心的一笑之間,離灝凌眸色微深:“虞申,你以爲,皇后回宮之日,朕殺了一個閆雲濤,那件事情就算了?亦或是你以爲,朕看不出你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聞言,虞申的心,彷彿瞬間墜入了萬丈冰淵!
臉頰被憋得通紅,他咬牙切齒道:“皇上,如今朝中之事老臣心中最是明瞭,皇上若不用我所舉薦的這些人,離國江山遲早會是寧王的!”
聽出虞申話裡的威脅,離灝凌冷哼一聲,隨即對壓制着他的袁文德道:“袁文德,摘下你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