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離蕭然的話,說到這裡,倒是與袁修月的猜測,多多少少有幾分相合之處。
難怪!
難怪她的父親,會捨棄一切,甘願揹負叛賊罵名誓死追隨安太后。
原來一切,都是情字在作怪!
過去,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一直在想,他的父親,這一生除了權利,到底愛的哪個女人!
若說他愛的是她母親,那麼當年他就不會與母親的姐妹暗通款曲,最後害的她母親落水難產而死,但是……你若說她愛的是袁明月的母親,當初在鳳鸞宮中,她要處置淩氏之時,他卻只爲自保,根本不曾與淩氏求過情!
但是現在,她明白了。
他的父親,亦也曾深愛過一個女人!
爲了這個女人,他寧願放棄自己的權勢和子女。
但可惜的是,這個女人,不是她的母親,也不是袁明月的母親,而是安太后……是先皇的女人!
“我的婚事,我自己會處理的很好,還有……我母后和你父親的事情,我也會斟酌行事,你不必過分擔心!”看着袁修月低眉沉吟的樣子,離蕭然又是淡笑着讓她放心,再次輕嘆一聲,他自她身邊站起身來:“如今你身子不好,加之一路舟車勞頓,也該累了,隨我先去寢帳歇着吧!”
“先生!”
驀然回神,伸手扯住離蕭然的袖擺,袁修月擡眸向上,眸光盈盈閃閃:“如今皇上只以爲我跟着嶽王去了南嶽,根本不知我來阜都一事!”
想到離灝凌,袁修月心中久違的那抹傷痛,再次爬上心頭。
她想,如今的他,該早已收到了她的書信。
也合該以爲,她如今該身在南嶽!
如此,便是最好!
離蕭然微微垂眸,看着自己被袁修月輕扯的袖擺,他無奈一嘆,聲音溫和,仿若春風撫過袁修月的心頭:“如今的你,只是袁明月!”
他豈會不知,袁修月之所以會有此一言,根本是想讓他就她的行蹤與離灝凌保密?!
只是,他不說,那個人便不會知道了麼?!
過不了多久,袁明月大鬧他婚禮的消息便會傳出,到了那時,只要離灝凌稍加思索,便一定會察覺出蛛絲馬跡!
——
夜,已深。
夜風簌簌,清冷薄涼。
離蕭然帶着袁修月出得中軍大帳時,袁成海仍舊候在帳外。
見兩人出來,他忙恭身上前:“老臣參見皇上!”
“大元帥免禮!”
輕挑俊眉,讓袁成海免禮,離蕭然知他如今在此,便是要等着與袁修月過話,但他今夜卻並不想給他這個機會:“大元帥,朕今夜有些累了,便先去歇着了。”
語落,不等袁成海有所反應,他便動作親暱的拉起袁修月的手,牽着她一路朝着自己的寢帳方向走去。
“皇上!”
心絃一顫,袁成海急忙上前幾步,擋在離蕭然和袁修月身前。視線微轉,看了眼離蕭然身邊的袁明月,袁成海面色晦暗道:“皇上,今日明月犯了大錯,攪和了皇上的大婚,正惹得太后不悅,今夜還請皇上容老臣與她安排住處!”
聞言,離蕭然不禁脣角輕勾,笑的恬然,但他的眸色卻冷冽薄涼:“大元帥,朕娶明月之心,已然昭示衆人,即便她今夜侍寢,也沒人敢妄議一句!”
甚少見離蕭然神情如此冷峻。
此刻見他如此,袁成海不禁身形滯了滯!
深凝他一眼,離蕭然眸色微斂,笑的淡漠:“朕知道你們父女二人,已然許久不見,不過朕今晚也與大元帥一樣,有很多話要問她,你若想與明月敘舊,明日趕早吧!”
“呃……皇上……是!”
暗暗的,在心中一嘆,袁成海濃眉緊皺。怔怔的,站在原地,他在瞥了袁修月一眼後,終是緊咬着牙關後退一步,與兩人讓出路來。
……
離蕭然的寢帳,實則就是早前花依依離開的那間貼滿大紅喜字的營帳。
如今在攪亂了花依依和離蕭然大婚之後,再跟着他回到這裡,看着那滿目喜慶的火紅之色,袁修月不禁苦澀了抿了抿脣,“都是我不好,平白糟蹋了這間喜房!”
聞言,離蕭然淡淡看了她一眼,鄭重其事道:“若非你忽然出現攪局,如今我正溫香暖玉坐擁於懷,正是春宵一刻之時……確實都是你不好!”
袁修月一聽,不禁眸色一閃,巧然一笑:“既是你如此期待今夜的洞房花燭,那我這便去見了花姑娘,將事情原委都與她說過,也好成全你的美事!”
說話間,她的腳下一旋,作勢便要出去。
“唉……”
見袁修月轉身便要往外走,離蕭然輕嘆一聲,攔住她的去路:“我的姑奶奶,你就饒了我吧!”
聞言,袁修月微微蹙眉:“那花依依不好麼?”
“好!”
淡淡點頭,離蕭然輕輕說道:“就是因爲她太好,我才怕耽誤了人家!所以你這會兒便饒了我吧!”
“等的就是你這請饒!”
緩緩笑眯了眼,袁修月伸了伸懶腰。
好,卻怕耽誤了人家!
暗暗在心中重複着離蕭然的這句話,她輕嘆一聲,道:“折騰了整整一日,還真有些累了,先生確定這張喜牀,現在讓我來睡?”
聞言,離蕭然眉宇輕皺:“那我來睡牀!”
見她如此,袁修月連忙搖頭:“這麼好的牀,還是我來睡吧!”
聞言,離蕭然寵溺一笑,轉身看向不遠處的喜牀,“若是累了,便早些上牀歇着!”
放眼望了眼那大紅色的喜牀,袁修月一臉暴殄天物神情:“唉,可憐人家花姑娘,一心想要睡的牀,這會兒倒便宜了我了!”
“莫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離蕭然笑容依舊,卻對袁修月的話,不敢苟同!
見狀,袁修月不禁微微挑眉,輕聲問道:“我睡牀,那先生你睡哪裡?”
“我?”
指了指自己,離蕭然眉心輕擰道:“方纔你口口聲聲要嫁,如今我與你同榻又何妨?”
聞言,袁修月不禁面色一窘!
“先生!”
眉頭倏地緊皺,她看着離蕭然的神情,微微轉冷。
“好了,開個玩笑罷了!”輕扶袁修月削瘦的肩膀,離蕭然到牀榻上搬了一牀被子,便行至一邊的躺椅上躺下身來,轉頭看着她:“今夜我睡這裡,你睡牀榻,如此可好?”
“先生……”
知離蕭然之所以要跟自己在一個帳內而眠,是想讓她好好歇着,籍此杜絕她的父親來找她……凝眉看着躺在躺椅上的離蕭然,袁修月心中酸酸的,澀澀的,被感動溢滿。
“別愣着了,快些躺下睡覺!”
轉過頭來,對袁修月催促一聲,離蕭然笑的溫潤怡人!
輕輕的,袁修月的臉上,緩緩蕩起一抹淺笑。
她想,到了明日,她定要去會會那花依依。
看她到底配不配的上,這普天之下最好的離蕭然!
念及此,她脣角的笑,不禁更深了些,直至她入睡之時,那抹彎彎的笑弧,仍然掛在她的臉上……
營帳中,紅燭高照,燭光搖曳。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路舟車勞頓的袁修月終是沉沉睡去,而離蕭然則又緩緩睜開雙眼。
掀起被子,自躺椅上起身,離蕭然腳步輕緩的來到牀榻前。
緩緩的,在牀榻前蹲下身來,他輕輕擡手,將袁修月額前的碎髮,攏到一側,深凝着她沉靜的睡顏。
眼前的她,雖不是她本來的容貌。
但,卻是真的她。
初時,在聽聞京中傳來的消息時,他還以爲她真的跟獨孤辰去了南嶽,卻也希冀着,她是真的跟獨孤辰去了南嶽。
因爲,那樣的話,她便可以不必心痛的活着。
念及此,想到她身中忘情蠱毒,日後只要一想到自己心愛之人,便會心如刀割一般,他的心便也開始隱隱作痛!
“月兒……”
輕輕的,喃着她的名字,離蕭然眸色微暗,語氣低沉婉轉:“那北域冰山上的天山雪蠶,不知能不能解了你的蠱毒……”
似是聽到他的輕喚聲,袁修月的眼睫,不禁輕輕一顫。
見她如此,離蕭然輕勾了勾脣,又深深的凝望她一眼,這纔有些不捨的輕輕起身,將矮桌上的紅燭吹熄……
——
翌日,袁修月迷迷糊糊間,覺得有一股股熱氣,十分有規律的一下一下吹拂在自己的臉上。
那熱氣,像是人的呼吸!
意識到這一點,她心下一驚,倏地睜眼間,她驚見離蕭然近在咫尺,無限放大的俊臉!
這廝昨夜不是睡躺椅麼?
怎麼這會兒又跑到她牀上來了?!
輕眨了眨眼,自怔愣中回神,她尚不及開口相問。
卻忽聞帳外杜生高喊一聲:“太后駕到!”
只是片刻,帳簾被人從門外掀開,安太后快步進入帳中。
甫一入帳,見離蕭然緊擁袁修月而眠,安太后眼瞳猛地縮緊,連面容都開始抽搐起來:“皇上,你太荒唐了,都這種時候了,竟在這裡……”話語至此,安太后許是被氣的急火攻心,連忙伸手撫額頭,身形向後靠去。
“太后!”
一聲驚呼,她的貼身婢女將她穩穩扶住,而這時候,緊擁着袁修月,與她同榻而眠的離蕭然,卻慢悠悠的坐起身來,而後又懶懶的打了個哈欠:“一大清早的,母后何來這麼大的火氣?火大傷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