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蠱毒現於楚國後宮,中毒之人,又是先皇最寵愛的寵妃。
先皇因女人而對楚國發兵,這纔算真真正正的衝冠一怒爲紅顏!
只是,這一戰的後果太過沉重!
沉重到,先皇要以幼子和戰,沉重到,最後他要爲鐘太後渡毒。
在離宮之中,先皇的死因,就像是一個禁忌,從來不曾有人提起過。
而他,便該是中着忘情蠱毒,最後爲心愛之人痛心而死!
心中思緒,百轉千回,袁修月微微擡眸,卻見安太后正深凝着自己:“你以爲,這樣就是全部了麼?”
聞言,袁修月心神一窒!
還有麼?!
“可悲可嘆,哀家身爲正宮皇后,先爲先皇生養皇子,可他的心裡,卻愛着別人……”眸色微深,悲切之意再次浮上心頭,安太后雙眸眯起。滿是自嘲的笑了笑,方纔接着說道:“但即便如此,先皇是一國之君,龍體尊貴,怎可與她渡毒?那忘情蠱毒,若是上身,便必死無疑啊!”
定定的,看着安太后,袁修月的雙脣,緊緊抿成一道直線。
半晌兒,她薄脣輕掀道:“若想不讓先皇與鐘太後渡毒,便只有讓她先死!”
“是!”
對袁修月苦笑着,安太后的眸色,越發清冷:“哀家就那麼做了,可是她的命,足夠大,最後竟然是遠兒中了毒,皇上一怒之下,本欲賜死哀家,可因忌憚安氏一族的勢力,只得將哀家幽禁寺廟之中!”
眸色,漸漸變得悽婉,想到當年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連累離蕭然一生鬱郁而不得志,安太后的眼底,氤氳密佈:“天地可鑑,哀家那麼做,只是爲了先皇,可先皇卻從不曾體諒過哀家的苦心……哀家一心爲了先皇,卻落得餘生被囚,還因此苦了然兒……”
低眉,看向袁修月,安氏早已淚眼朦朧,如訴如泣道:“這江山,本就該是然兒的,可是到頭來,先皇卻如此偏向鍾靈那個賤人,如此對待我們母子,你說……哀家可以不恨麼?哀家恨!恨鍾靈那個賤人,更恨先帝,當年哀家便曾立過毒誓,無論如何,哀家都要把屬於然兒的一切奪回來!”
深凝着安太后的淚眼,袁修月心下悽然!
過去的那些恩恩怨怨,她從不曾聽人提起,今日亦是第一次聽聞。
不過,聽到這些,她卻開始可憐起自己的父親。
袁成海,爲了安太后拋妻棄子,連最疼愛的女兒都捨得殺害,可是她從安太后的言語神情之中,卻不難分辨出,安太后……她深愛的那個人,並不是他,而是離蕭然的父皇,是先皇!
寢帳中,袁修月面色晦暗,深深的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在她身邊,安太后的淚水,彷彿是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她們兩人,誰都不曾發現。
此時此刻,就在帳外,一道偉岸的白色身影靜靜佇立。
只他緊握的拳頭,因用力太大,而微微泛着白色!
他,便是離灝凌!
而他,也將安太后和袁修月方纔所說的那些秘辛,一一聽進了耳中!
這些,他從來都不知。
不過,知道了這些,他也便可以釋然,爲何自己在提起忘情蠱毒時,他母后的神情,會是那般的緊張!
原來,他的父皇,也是因此毒而死。
且,還是爲她渡毒而死!
這個真相,讓他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
正如安太后所言,她當初與他母親下毒,其實只是想要保全她的男人,他的父親,而毒到他的兄長,卻是一個意外!
其實,以她皇后的身份而言,她這麼做並沒錯。
而他的父皇,卻終是有些自私的,無情剝奪了她和離蕭然,她們母子二人本該擁有的離國江山!
微冷的眸,忽而轉黯,離灝凌輕嘆口氣。
並未進入寢帳,他怔怔的站了許久,終是轉身朝着中軍大帳行去……
——
夜色如水,寢帳內,袁修月一人獨坐矮桌前。
矮桌上,琳琅滿目的精美菜餚擺在那裡,可她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須臾,杜生自帳外掀簾而入。
擡眸看了眼桌上基本不曾動過的飯菜,他眸色暗了暗是,上前對袁修月恭身行禮:“嶽王獨孤辰在帳外求見,姑娘見是不見?”
聞言,袁修月眉頭微蹙。
這幾日裡,不只花依依沒了蹤影,連獨孤辰也一連幾日不曾露過面了。
“姑娘不見麼?”
半晌兒,一直等不到袁修月應聲,杜生不禁出聲問道。
“請他進來吧!”
淡淡出聲,袁修月眉心舒展,將手裡的筷子擱在膳碟上。
“喏!”
恭身點頭,杜生轉身退出大帳。
掀簾自帳外而入,獨孤辰見袁修月正坐在矮桌上用膳,即刻微揚俊臉,緩步行至矮桌前:“好豐盛的晚膳!”
袁修月微擡眸華,迎着他深如寒潭,卻又波瀾不驚的眸子,輕輕一笑:“還不曾用膳吧?”
“嗯!”
輕輕頷首,獨孤辰擡腳勾了把椅子到身邊,十分瀟灑的坐下身來:“你若不嫌棄,這晚膳便分我一半如何?”
聞言,袁修月不禁輕輕挑眉:“你連血都捨得分我了,我若連些飯菜都捨不得分你,豈不太過小氣了?”
“離後孃娘好大度!”
傾城一笑間,獨孤辰俊美的臉上像是能發光一般。
袁修月笑:“不是我大度,只是我吃好了,又可憐這些東西白白浪費了!”
聞言,獨孤辰癟了癟嘴,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離後孃娘如此節儉,着實讓我佩服啊!”
語落,他輕挑俊眉,低頭看了眼桌上的飯菜。
視線自矮桌上掃過,見只有一雙筷子,袁修月剛要開口喚杜生再取一雙來,卻見獨孤辰伸手取了她面前的碟筷,徑自夾了些菜,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你……”
緊蹙娥眉,袁修月又好氣又好笑的看着獨孤辰:“你佔我便宜!”
“什麼?!”
微皺着俊眉,獨孤辰將筷子含入口中,擡眸看向袁修月。
迎着他深邃平靜的雙眸,袁修月緊蹙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些:“那是我用的筷子!”
“我又不嫌你髒!”
淡淡一笑,繼續夾菜送進嘴裡,獨孤辰吃的開懷。
見他一頓飯都能吃的眉開眼笑,袁修月自然知道,他此刻是故意跟自己裝傻充愣!
無奈一嘆,她再次皺眉說道:“如今皇上親率大軍已然到了阜都,你打算何時離開?”
聞言,獨孤辰握着筷子的手微頓了頓。
將筷子放下,他一邊咀嚼着嘴裡的飯菜,一變出聲說道:“我走可以,但是有個條件!”
眸光微閃了閃,袁修月眸色微暗。
聰明如她,怎會猜不出獨孤辰所說的條件是什麼。
微垂眸華,她將手邊的飯菜又往前推了推,“我不會跟你走的!”
“嗯!”
袁修月的回答,在獨孤辰的意料之中,是以,聽她說不會跟自己走,他便只淡淡點了點頭,便又厚臉皮的出聲說道:“那我也不走!”
聞言,袁修月又擡眸看了獨孤辰一眼。
見獨孤辰迎着自己的視線,一副氣定神閒,她冷笑了笑道:“走不走,隨便你!”
恰在此時,離灝凌自帳外掀簾而入。
聽到袁修月的話,他與離蕭然如出一轍的眉宇輕皺了皺:“誰要走?”
聞言,袁修月擡眸看向他:“沒有誰要走,是嶽王不想走!”
知獨孤辰不想走,一是爲了袁修月,再來便是逼着自己與撤走楚國大軍,離灝凌的視線,輕輕自他身上掠過,方纔擡步上前,在矮桌前站定,輕聲問着袁修月:“用過晚膳了麼?”
“用過了!”
凝視着他柔和的目光,袁修月微微頷首,而後轉而問道:“皇上可用過了?”
“還沒!”
淡淡的,掃了眼桌上的飯菜,離灝凌輕聲回道。
聞言,袁修月娥眉一蹙,便對帳外的杜生吩咐道:“杜生,與皇上傳膳!”
杜生聞言,連忙進到帳內。
只見他輕應一聲,尚不曾離開寢帳,便聽離灝凌淡淡出聲道:“這裡飯菜還有不少,你只需與朕取了膳具來便可!”
“奴才明白!”
輕點了點頭,杜生銜命而去。
而離灝凌,則緩步袁修月身旁,與她並肩而坐。
擡起頭來,見獨孤辰吃的正香,離灝凌眉頭緊皺了下。
但是,接下來,便輪到獨孤辰皺眉了。
因爲,不管他的筷子,伸到哪裡,離灝凌便會把那道菜伸手撤離,害他還幾次都沒夾到菜。
見狀,獨孤辰眉宇緊皺着,復又將筷子伸到眼前的一碟青菜上。
但,如以往一般,他的筷子,纔剛剛伸過去,那道菜餚便被離灝凌給撤了去。
“你……”
俊臉不鬱,他終是啪的一聲將筷子拍在矮桌上:“本王算看出來了,離帝你是橫豎不想讓本王用這頓晚膳啊!”
聞言,袁修月眉頭驀地一皺!
“非也!”
對袁修月淡淡一笑,離灝凌好整以暇的抱住雙臂:“俗話說的好,客隨主便!如今這頓晚膳,本皇也要用,嶽王如果想要繼續享用,便等到杜生取了膳具,陪着本皇一起用吧!”
聞言,獨孤辰臉色一黑,卻又不好多說什麼。
片刻之後,杜生端着嶄新的膳具進入帳內。
拾起筷子,再次對獨孤辰淡淡一笑,離灝凌輕聲說道:“嶽王,開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