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獨孤辰勉強一笑。
微垂眼瞼,深凝着睡榻上的人兒,他語氣輕幽,卻透着深深的篤定:“有我獨孤辰在,她便一定能等到你體內蠱成!”
“多謝!”
深凝着袁修月的眸色,溫柔深情,離灝凌喟嘆着俯下身來。
溫熱的脣,漸漸貼到她的臉頰上,滑過她細緻滑嫩的肌膚,一直滑到她的脣上。
見狀,獨孤辰眸色微閃,將頭側向一邊。
怕把袁修月吵醒,離灝凌的吻,輕柔如風,低垂着眼瞼,凝視着她近在尺咫的俏臉,他的呼吸,混着她的,略微不穩……暗暗伸手,壓住自己不停痛着的心口,他脣角輕勾着,依依不捨的,離開袁修月的脣。
最後,又深深的,凝望她一眼,離灝凌伸手覆在自己的額頭,有些頹然的抹了一把臉,而後毅然決然的從榻前起身。
想要回頭,卻不敢回頭,他擡步來到獨孤辰身前,從袖袋裡取出一隻瓷瓶,伸手遞到獨孤辰面前。
“這是?”
眉心輕皺,滿是疑惑的接過離灝凌手裡的瓷瓶,獨孤辰拔開瓶塞,只略略一嗅之後,他面色微變:“無憂之毒?”
“是!”
離灝凌輕點了點頭,迎着他微變的俊臉,聲音輕到不能再輕:“不是說,這無憂之毒可以忘卻過去一切記憶麼?如若……如若到了南嶽,她身上的蠱毒加重,這不失爲一味可以爲她延命的良藥!”
聞言,離灝凌心下暗驚!
將手中藥瓶握到緊的不能再緊,他俊眉緊攏着問道:“喝下這無憂之毒,她便會忘了你,到是有我在她身邊,所謂近水樓臺……你就不怕我捷足先登麼?”
聽了獨孤辰的話,離灝凌淡淡一笑,挑眉反問道:“你會麼?”
“……”
瞳眸微閃,只靜靜的凝視着離灝凌,獨孤辰並未回答他的反問。
見獨孤辰如此,離灝凌脣角輕勾了勾,用力扶了扶獨孤辰的肩膀,他一臉無所謂的輕聲問道:“獨孤辰,你相信緣分麼?”
“緣分?!”
獨孤辰眉頭攏的更緊了些。
“即便她忘了我,只要我還活在這個世上,她的那顆心,便一定會爲我留着,除非……”深凝着獨孤辰深邃晶亮的眸子,離灝凌眉心輕擰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除非你到時候將她藏起來,不讓她與我渡毒,讓我帶着對她愛和思念,永遠從這世間消失!”
聞言,獨孤辰輕笑了笑,道:“虧的你提醒我,屆時你一死,離國大亂,我還可趁機發兵,直取離都,完成我統一大業的第一本!”
離灝凌一笑,道:“女人,天下,都是你的!”
女人!
天下!
獨孤辰不得不承認,離灝凌所言,對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若是以前的他,一定會義無反顧的,依着自己的想法,設法讓袁修月服下無憂,而後將她藏起來,反正她失憶了,他只需告訴她,自己是他的夫君,讓她與自己生個孩子,並不算難!
且,到那個時候,離灝凌體內的忘情蠱毒,終至成蠱,不能渡毒的話,他便只會有一個下場,那便是……被忘情蠱毒毒發時的那種噬骨蝕心的劇痛,活活痛死!
如此一來,袁修月是他的,天下三分有二歸他!
但是,現在……
面對眼前神情淡然的離灝凌,他的心裡卻有着另外一個聲音,再不停的響着,以至於他到最後,只對離灝凌神情肅穆的笑着:“努力活着,我會讓她活着等到你來救她!”
語出之時,獨孤辰的脣畔,勾起一抹完美至極的笑弧。
只這一刻,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安逸。
“我會的!”
滿是感激的對獨孤辰抿脣一笑,離灝凌終是忍不住轉身又深凝了袁修月一眼,這才緊鎖着眉頭,轉身向外走去:“馬車已然備好,如今正在帳外候着,你最好在天亮之前帶她離開!”
“離灝凌!”
就在離灝凌即將離開寢帳之時,獨孤辰再次出聲,喚停他的腳步。
微轉過身,離灝凌蹙眉看着他:“還有事?”
“那個……”
脣角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獨孤辰淡笑着說道:“如今你既是將她交給我照顧,那楚國的三十萬大軍,可該撤了麼?”
“我沒打算要撤軍!”
輕挑着眉稍,離灝凌面色平靜,不似在開玩笑。
見狀,獨孤辰眉頭瞬間擰起:“我曾說過,就忘情蠱毒一事,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你確實一直說要給我個交代,但事到如今,我卻還未曾看到你所謂的交代……”迎上獨孤辰的眸子,離灝凌對他陰惻惻的笑道:“再者說來,有這三十萬大軍罩着,月兒到了你南嶽,纔不會受欺負!”
聞言,獨孤辰的嘴角,不禁抽動了下。
平日裡,一直都是袁修月欺負別人。
誰敢欺負她?
更何況,在南嶽,只要有他罩着,即便他借給那些人膽子,他們也不敢欺負她!
“趕緊走吧!”
視線再次不受控制的停落在袁修月身上,離灝凌生怕自己會捨不得放她離開,心底驀地又是一疼,垂於身側的雙手,用力握緊,他緊咬着牙關,艱難擡步,轉身出了寢帳。
目送離灝凌離開,不難體會他方纔不捨又心痛的心情,獨孤辰視線微轉,擡步朝着睡榻上的袁修月走去。
微垂眸華,輕輕擡手想要撫上她的額際,卻又在最後之時,無奈苦笑着收手,獨孤辰低聲輕喃道:“出岫,爲了你的幸福,我可以不要天下,不要你的陪伴……我如此爲你,可是真心對你?”
語落,寢帳裡一片寧靜,只更漏下沙的聲音,沙沙響個不停……
——
冬去,春來。
隨着離蕭然的下葬,安氏心灰意冷,被囚禁於行營之中,自此……安氏一族徹底覆滅。
在離蕭然下葬的第二日,離灝凌命令鍾文德,搜捕袁成海,並將關於阜都的一切事宜,皆都交託於他,起駕返回京都。
而袁修月轉醒之時,已是三日之後。
緩緩的,睜開眸子,感覺着馬車的晃動,她的目光,有些呆滯的凝着錦繡的馬車車頂。
安坐於她身側,袁明月只隨意瞥了她一眼,卻在對上她的無神的雙眼時,不禁面露驚喜之色:“修月,你醒了?”
“姐姐?”怔怔的,迎視着袁明月驚喜萬分的眸子,袁修月眉心輕輕顰起,甫一開口聲音沙啞難言:“我……這是在哪兒?”
“你現在正在嶽王的馬車上!”
如是,回了袁修月的問題,因她暗啞的聲音,袁明月嬌顏微變。伸手取了水囊,她伸手將袁修月扶着坐起身來,將水囊湊到她的嘴邊。
“嶽王的馬車?”
眉心緊擰着,袁修月的視線,在馬車裡來回穿梭。
思緒微轉,她想到了在此之前,自己最後的一段記憶!
她本該在安氏行營的中軍大帳中。
那裡,有離蕭然的屍體……
屍體?!
模糊之間,憶起自己最後看到的那一幕,她忍不住吃痛的擡手撫上自己的額頭。
見狀,袁明月伸手扶住袁修月的手,將手裡的水囊再次遞到她的嘴邊:“月兒,你先莫要想太多,先喝點水!”
“姐姐!”
驀地伸手,握住袁明月纖弱白皙的柔荑,袁修月緊蹙着眉頭,定定的看着她:“你現在不恨我了麼?”
因她的問題,而淡淡蹙眉,袁明月苦澀一笑,道:“恨!”
聞言,袁修月神情微怔!
趁着她怔愣之時,袁明月餵了她些水。
“我恨你!但……卻更恨自己!”
輕嘆一聲,袁明月對袁修月澀然嘆道:“我一直都在想,如果不是你,如今我會是離國的皇后,但是看着現在的你,我便又在思忖着,如若我當了皇后,父親謀反必然也會牽連到我,如今中毒將死的人,便也會是我。”
“姐姐……”
迎着袁明月苦澀的笑靨,袁修月輕咂了咂嘴。
“你先讓我說完!”
對袁修月無奈一笑,袁明月接着說道:“其實我最近一直在想,我之所以落到今日這般地步,其實都是自己一步步強求的結果,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會忍不住恨你,可我在恨你的時候,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那種感覺,有像是心疼你……”
聞言,這次苦笑的,換成袁修月了。
輕輕的,勾了勾脣角,袁明月低眉斂目,卻又清淚自眼角滑落:“修月,母親死了,父親已然被生擒,定於秋後處決,你我姐妹從此之後,都沒有家了!”
之餘袁明月而言。
早前,即便與一的關係有所好轉,但她心中還在怨恨着袁修月。
但是,當幾日前,她自獨孤辰口中得知了淩氏的死訊,還有她的父親袁成海曾經爲了安太后想要殺她滅口的事實,她除了震驚之外,竟忽然覺得,自己變得好孤單!
父親將死,母親已死,兄長易姓……
那種冰冷而孤獨的感覺,讓她心慌莫名,恐懼無措,直到……她看到了躺在車廂裡的袁修月。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才真真切切的體會到,即便她再如何恨着袁修月,她終究是她的妹妹,只要有她在,她便不會再孤單!
可是,她也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