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正濃。
獨孤江神情慵懶的行至桌前,用火摺子將油燈點燃。
當油燈點燃那一刻,圓桌上的那抹明黃,顯得格外刺目。
那是一道聖旨!
深凝着那道聖旨,袁明月施施然起身,緩步行至桌前:“皇上,這是什麼?”
獨孤江脣角輕挑,拿起桌上的聖旨遞給袁明月,下頷微擡:“這是朕封你爲妃的聖旨!”
聞言,袁明月心下一抽,瞳眸瞬間收縮。
並未去看聖旨上的內容,她只用力握住手裡的聖旨,直到自己緊握着聖旨的手,微微泛白,才微鬆了鬆手指,凝眉淺笑道:“皇上要明月做什麼?”
獨孤江給了她想要的,必然也有想從她這裡得到的。
“很簡單!”
獨孤江從自己懷裡取出一隻藥瓶:“這是迷魂散,服用之後會昏睡半日,明日把它給你妹妹吃了!”
聞言,袁明月心絃驀地一緊!
“呵……”
半晌兒,自脣間逸出一聲悅耳的輕笑,袁明月明眸善睞的看着獨孤江:“看來皇上真是恨極了她,王爺這纔剛走,你便要對她下手了!”
“哼!”
冷冷的,哼笑一聲,獨孤江哂然說道:“若不是她,王兄如今還掌管着朝政,根本就不會落得今日這般,再沒了一絲野心,單憑這一點,她就該從這世上消失,更逞論前陣子她還對朕使毒……身爲帝王,朕豈會容她爬到我頭上作威作福!”
緊蹙了下眉頭,袁明月淡然一笑,好像事不關己一般:“如今嶽王已然去了中州,她身邊根本就沒能擋得了皇上,皇上何必還要多此一舉?”
獨孤辰冷笑了笑:“你這妹妹,連朕的皇兄都能算計,實在太過難纏,朕可不想栽在她手裡!”
聞言,袁修月輕挑黛眉:“那皇上大可直接把她毒死,何必還要用這迷魂散?”
“美人兒對自己的妹妹,好狠的心啊!”
獨孤江邪肆一笑:“不過美人兒,你可知道,這人死了,不是最難受的,最難受的,是生不如死!”
聞言,袁明月心頭輕顫,雖是盛夏,背脊上卻驚覺陣陣寒意!
不動聲色的心中暗暗思忖片刻,她的俏臉之上,佯裝露出一絲瞭然之色。
“皇上的意思,明月明白了……”
——
夏日的天氣,總是說變就變。
縱然昨夜還月高星稀,才只一夜的工夫,老天爺便落起雨來。
靜靜的,坐在窗前,袁修月手臂搭在窗口,手心向上,任那微涼的雨滴,滴落她的手心。
自門外端着銀耳蓮子粥進來,袁明月將手裡的托盤擱在桌上,接過小丫頭遞來的巾帕,拭了拭身上的雨水,這才轉身看向袁修月:“只是下雨罷了,有什麼好看的,竟然連早膳都不用了?”
聞言,袁修月眉梢輕擡。
轉頭看向身後一身溼漉漉的袁明月,她紅脣微彎道:“我只道等着姐姐來了一起用膳,可今日你卻還是晚了!”
緩步上前,輕扶袁修月的肩頭,袁明月扶着她起身:“這幾日裡,你吃的不好,我去與你煮了碗粥。”
聞言,袁修月脣角的笑意,不禁更深了些。
淡淡擡眸,斜睇了眼自己的姐姐,她施然落座,並未去取筷子,而是直接端起粥碗,輕吹兩口,想也不想便往嘴邊送去!
“修月!”
心下一緊,袁明月連忙出聲喚了袁修月一聲。
“怎麼了?”
端着粥碗的手,微微一頓,袁修月擡眸看向袁明月。
“你還沒淨手呢!”
蹙眉嗔怪着看了袁修月一眼,袁明月轉身行至水盆前,浸溼了巾帕,回身來到袁修月身前,拉過她的一隻手擦了擦,又扯了她另外一隻手擦過。
微擡眸華,深凝着眼前與自己淨手的袁明月,袁修月的心裡,不禁劃過一道暖流!
“姐姐!”
忍不住出聲喊着袁明月,袁修月微揚着頭,一臉感動道:“有姐姐在,真好!”
“哼!”
低蔑袁修月一眼,袁明月冷冰冰的轉身將巾帕丟回盆裡,“我巴不得沒你這個妹妹呢!”
“姐姐……”
有些撒嬌的晃了晃袁明月的手臂,袁修月微撅小嘴,再次端起面前的粥碗,準備正式喝粥。
見她如此心急,袁明月的臉色,不禁微變了變。
“你就不怕我在粥裡與你下毒啊!”整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袁明月看似鎮定的看着袁修月。
“姐姐不會對我下毒的!”
對袁明月笑眯了眼,袁修月又吹了吹手裡的銀耳蓮子粥,剛淺抿了一口,便被燙的吐了吐舌頭。
“我那麼恨你,爲何就不能對你投毒?”看着她孩子氣的動作,袁明月一臉不悅道:“既是餓了,方纔還在窗前待着不用膳,你傻啊!”
袁修月撇撇嘴:“我不是等着你了麼?”
聞言,袁明月光芒流轉的眼波頓時僵滯!
須臾,她眸色深邃,其間又氤氳之氣浮現。
眼看着袁修月喝下自己親手煮的銀耳蓮子粥,她的心漸漸下落,脣角亦勾起一抹變幻莫測的笑容。
這抹笑,似是欣慰的笑,又似是心疼的笑,卻也攙雜着許許多多糾結的情緒。
“修月!”
輕輕的,喚着袁修月的名,袁明月伸手拉過袁修月的手,深凝着袁修月平淡,卻也清秀的眉眼,她紅脣微彎着,伸手撫過她的臉龐:“若是人生果真有來世,還讓我做你的姐姐吧!”
聞言,袁修月的身子,不禁驀地一顫!
“姐姐……”
迎視着袁明月的雙眼,袁修月吶吶喊着,卻見袁明月臉色十分堅定的輕點了點頭,自脣角邊蕩起一抹傾國傾城的笑容:“對,下輩子,我們還做姐妹!”
“那……”
眸光一轉,袁修月翻了翻手裡的空碗,笑問着袁明月:“姐姐親手煮的這碗粥,我已然全喝了,現在該怎麼辦?是中毒吐血,還是暈倒?”
如花一般的俏臉十分明顯的變了顏色,深凝着眼前的袁修月,袁修月不禁啞然失笑!
她早該知道,自己和獨孤江之間的那些齷齪之事,瞞不過袁修月的!
她這個妹妹,還真是讓她又愛又恨!
——
雨,仍在淅淅瀝瀝的下着。
用過早膳,袁明月便低眉斂目,再次自袁修月的寢室步出。
擡眸向外,對隱於暗處的連生點了點頭,她轉身重回寢室。
時候不長,連生帶着兩名影衛上前。
看了眼趴在膳桌上昏昏欲睡的袁修月,他一臉喜色的看了眼袁明月,“託明月姑娘的福,一切順利!”
低蔑着一臉喜色的連生,袁明月下頷微揚,眸光熠熠生輝:“連生,你可是稱呼錯了,本宮現在皇上的如妃娘娘了!”
聞言,連生臉色微變了變!
“呵呵……”
乾笑兩聲,他垂眸對袁明月恭身一禮:“奴才參見如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免禮!”
輕輕一笑,袁明月低頭看了眼趴在桌上的袁修月,對邊上的兩名影衛道:“還愣着作甚?趕緊把人裝進麻袋,依着皇上的旨意,送到臥龍山莊去!”
聞言,兩名侍衛同時一凜!
“屬下謹遵娘娘旨意!”
……
雙雙對袁明月恭身,兩名影衛上前,一人將袁修月扶起,一人將麻袋套在她的頭上,待一切準備完畢,連生催促兩人一聲,便讓他們其中一人,彎身將扛着麻袋快步離開寢室。
他們以爲,將袁修月扛到皇上指定的地方,自己的差事,便辦的差不多了。
但他和兩名影衛纔剛出了寢室,卻見雷洛一身黑衣,手指寶劍,如一座大山一般,屹立在雨中,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自寢室裡步出,擡眸之間,便迎上雷洛冷峻的星眸,袁明月眸色微暗,忍不住倒退一步!
“雷侍衛!”
連生看向早已被淋溼了衣襟的雷洛,擡步上前,他自懷裡掏出金牌令箭,面色不鬱道:“這是皇上要的人!”
“我知道!”
聲音粗嘎低沉,雷洛擡眸看了眼被影衛扛在肩膀上的麻袋,擰眉說道:“這也是王爺臨走時,囑咐我保護的人!”
聞言,衆人面色一變!
與雷洛對視一眼,連生緊皺着眉頭,擡眸向外,看向自雨中緩緩踱步而來的俊逸男子,他腰桿一挺,不禁叫囂出聲:“那你的意思是,今日即便皇上來了,你也只會聽王爺的?不讓我們帶她走麼?”
不曾回頭,卻已然從連生的反應中,得知自己身後之人是誰!
雷洛心下微苦,一臉無奈的輕笑了笑:“皇上,是我的主子,主子要帶她走,我自然不敢阻攔!”
忠義,從來兩難全!
對於雷洛而言,獨孤江是皇上,是他該忠心之人,但獨孤辰是他最敬佩的王爺,他也該有自己的信義!
但,今日,他卻覺得,上天跟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而他,只能依着獨孤辰臨走時的囑咐,暗中保護袁修月的周全!
雷洛一語落地,已悄然站在他身後的獨孤江不禁頗有些玩味的笑了笑。復又上前兩步,他在雷洛身邊輕聲說道:“讓開吧,讓他們把人帶走,這是聖旨!”
聞言,雷洛心中可謂鬱悶至極!
緊咬着牙關,他的臉色暗暗變得鐵青,卻終是無可奈何的向左邁出一步。
見狀,連生一臉得意,與兩名影衛帶着袁修月快步離開避暑蘭苑!
看着幾人離開,獨孤江擡眸看向一直怔在原地的袁明月。
見她躊躇不前,他輕攏眉宇道:“怎麼?愛妃不隨朕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