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心,我沒事!”
迎着司徒錦華擔憂的眸子,花依依輕挑了挑黛眉:“一定不會有事!”
就如司徒錦華所言,她該做的,做了,該爭的,爭了。
如此,便也就不會有痛苦了。
今日,是她大婚。
無論那個人來與不來,她都會嫁人。
他來了,她嫁他。
他不來,她嫁別人。
長痛不如短痛。
即使心在痛着,哪怕痛到滴血,他都會斷了自己回頭的路!
從此以後,她和他,天涯海角,再無一絲關聯!
時候不長,喜娘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吉時已到!
輕擡眸華,對上巧兒滿是糾結的小臉,花依依輕勾脣瓣,“將蓋頭蓋上吧!”
“是!”
雙眸中,水光閃動,巧兒取了紅蓋頭,蓋在花依依頭頂。
眼看着,那一抹嫣紅徐徐落下,花依依的眼角,終是有淚滴滑落……
離蕭然,從此你我,只能是路人了!
——
因秋雨紛飛,原本熱鬧非凡的楚國都城,一片冷清。
在深深的冷寂和清冷,被由遠及近的鑼鼓聲和嗩吶聲打破,時候不長,大街人便開始沸騰起來,四下聚起不少看熱鬧的人。
浩浩蕩蕩的嫁娶隊伍,自花府出來,沿着大家一路向裡,朝着大將軍府行去。
人頭攢動的人羣之後,離蕭然風塵僕僕,潔白的衣衫,早已灰敗不堪。
一動不動的坐在馬背上,他灰暗的眸中閃爍着噬人光芒。
冷眼看着緩緩從眼前經過的嫁娶隊伍,他的視線輕易便搜尋到一頂綴滿貨色流蘇的花轎。
“爺?怎麼辦?”
定定的,看着花轎半晌兒,杜生轉頭看向身邊面色冷沉的離蕭然,一時也沒了主意。
今日,是楚國大將軍大婚。
這裡又是楚國……
他們家王爺身份又特殊,若一個不好,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冷鷙的眸子一眯,擡起頭來望向天際,離蕭然輕輕一嘆,對杜生吩咐道:“待會兒,不敢我做什麼,都與你無關,你只管在這裡看着便是。”
“爺?”
杜生張口欲言,卻聽離蕭然冷冷說道:“這是命令!”
語落,他手中馬鞭甩起,啪的一聲擊打在馬背上。
馬匹嘶鳴聲,驚得他身前衆人連忙轉身。
就在此時,他猛地用力夾緊馬肚,一人一馬,如離弦的箭,快速衝入迎娶隊伍之中。
因他的忽然闖入,原本井然有序的迎親隊伍人仰馬翻,一片混亂。
感覺到花轎的劇烈晃動,花依依娥眉輕蹙,伸手扯去頭頂的紅蓋頭,她掀起轎簾,探頭向外望去。
擡眸之間,但見一人一馬,已然行至轎前。
直直的,望入那雙沉冷如冰的黑眸,她心下一緊,竟只能怔怔的望着。
只下一刻,她被一跳健碩的手臂凌空抱起,快速拉上馬背。
“離蕭然……”
“該打!”
輕拍花依依的翹臀,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離蕭然調轉馬頭,策馬疾馳!
“爺!”
眼看着離蕭然劫走花依依,阿忠轉頭看向身邊的司徒錦華:“可要奴才去追?”
“追什麼?那是小姐的情郎!”
原本微翹的脣角,揚起一抹完美的弧度,司徒錦華掃了眼亂糟糟的迎親隊伍,對阿忠吩咐道:“轉道齊王府,接新娘子去!”
“是!”
輕恭了恭身,阿忠忙招呼了衆人。
不多時,鼓樂再次響起,丟了新娘子的迎親隊伍,並未去將新娘子追回,而是朝着齊王府行去。
今日,是大將軍阮皓然大婚之日。
他要迎娶的新娘子,姓氏端木,閨字——暄!
——
秋雨綿綿,涼意瑟瑟。
被離蕭然帶着一路疾馳出京,花依依猶自沉寂在震驚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兒停歇,馬背上的兩人,早已被秋雨澆淋,如墨的髮絲,黏成一綹一綹的。
“離蕭然!”
微噏的小嘴輕合,花依依終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但她尚未成言,便被頭頂上迅速而降的薄脣擄掠住了檀口,那是個相當霸道蠻悍的一吻。
心,驀地漏跳一拍!
緊抓着離蕭然握在繮繩的雙手,花依依瞠大一雙水亮美眸,錯愕得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來了!
還吻了她!
以前,她主動吻過他。
那日喝醉了,她不記得是誰吻了誰。
但是現在……
清晰的感覺到男人下頷冒出的胡茬,激烈的擁吻使得花依依細嫩白晢的臉頰頓時被刺得騷癢紅痛。
“蕭然……”
原想深深沉淪,卻又忍不住想抗拒的,花依依的鼻息之間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一抹能讓她怦然心動的麝香氣味。
輕擡眸華,在那雙湛黑的眸子中看到了深深的依戀,她心下一酸,眼眶瞬時便紅了:“你不是不想見我嗎?不是要與我做陌生人嗎?既是如此,這會兒子又跑來作甚?”
“那些都是你說的,哪一句是我說的?”凝望着懷裡秀眉嬌柔的小女人,離蕭然眸色一柔,直接倒打一耙!
“你……”
仔細想想,他還真是一句話都沒說,花依依俏臉通紅,那抹紅,比花兒還媚,紅的就開泌出水來,但即便如此,她卻一個字都沒法反駁,只得癟了癟嘴,哭了起來:“你就知道欺負我!”
“這樣就算欺負你?”
離蕭然揚了揚嘴角,眼裡的黑耀變得奇亮,聲音略顯低沉,帶有薄繭的雙手,緩緩移至花依依的脖頸,他啞聲問道:“丫頭,你還愛我麼?”
驀地,驚覺喉間的大手收緊幾分,花依依微僵了僵身子,眸光燦燦的回望着離蕭然,鼻息之間,盡是酸楚之意:“愛……”
從彼時那一眼開始……
她何曾,放下過他?!
“愛……”
緩緩勾起了菱脣,離蕭然再次俯身,彼此聽着彼此呼吸聲,“你愛的從來比我深,但是從今日開始,我會努力愛你,就像你……愛我一樣!”
聞言,花依依心頭一熱,眼淚再次決堤!
垂在身側的兩手,顫抖着圈上離蕭然的窄腰,她深吸口氣,心中感動而又酸楚。
她從來沒想過,會從他的嘴裡,說出愛這個字眼。
“別哭!”
輕吻她的眼淚,離蕭然前額同她緊緊相抵,“我還有一輩子的工夫去來愛你!”
“可惡的男人,如果我不嫁人,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打算如我愛你一般愛我?”嬌嗔低罵着,花依依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只得用力抱住他!
“誰讓你要嫁給別人的?”
輕啄花依依的脣,凝着她的淚眼,離蕭然輕輕一嘆,隨之而來的一句話徹底止住了她的哭聲:“從始至終,你只爲我一人,你是我一個人的,也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他的語氣和前所未有的霸道!
自得知她的婚訊,他便一路披星戴月自阜都趕來。
馬兒跑死了,換新馬,爲了節省時間,他不曾投宿,只露宿荒郊。
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來晚了。
楚中大雨,斷了橋樑,他在那裡耽擱了兩天。
沒人知道,當他趕到離都的時候,看到那迎親的隊伍從自己眼前經過,心裡到底有多痛!
那種痛,與面對袁修月時的痛惜不同,是痛心!
“離蕭然……”
或許昨夜,花依依心中,對他還有深深的失望和絕望,但是此刻,面對他膽大妄爲的搶婚行爲,她已經不再感到任何負面的情緒,相反的,此時她的心扉已被他濃濃的情意所包圍。
她是他一個人的。
只能這他一個人的!
幸福來的太突然。
突然到,她伸出手來,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手臂。
“傻丫頭!”
將她傻傻的舉動看在眼裡,離蕭然無比愛憐的輕吻她的額頭:“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來了,來接你回家!”
“回家!”
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花依依仔細觀察他現下的模樣,原本俊俏儒雅的臉全被鬍渣掩蓋住了不說,一頭黑亮的頭髮也散落在腦後,她一雙小手輕輕撫上他面無表情的臉龐,發覺他還消瘦了點。
“你瘦了!”
“回家你把我養胖便是!”
雙臂微曲,將花依依圈在懷裡,離蕭然輕勾着薄脣,繼續策馬向前。
“你不是一直不想理我嗎?”
貪戀他的懷抱,靜靜依偎着,花依依懶懶問道:“現在爲什麼又要來?”
“你以爲呢?”
淡淡反問,攬着她的雙臂卻收緊幾分,離蕭然輕聲嘆道:“月兒曾問過,我明明知道你對我的心意,既是對你無情,當初又爲何要住在阜都,我也曾問過自己,既是知道你對我的心意,那日卻又爲何要與你拼酒?”
“那……”
閉上雙眸溫順安靜的偎入他懷中,花依依放脣低低細喃,聲音輕柔甜美,帶着滿滿的喜悅:“你現在,知道答案了麼?”
“這就是答案!”
離蕭然寵溺一笑,啄吻花依依的臉龐,看着她嬌笑的模樣,他的一顆心悸動不已……
……
離後風華,天下皆知。
離蕭然是她的師傅,學識修養自然了得。
是以,自那日之後,楚皇以搶親該治死罪爲由,給了離蕭然一個將功抵過的機會,那便是做當朝太子的師傅。
從此,離蕭然留在了楚國……
這一年,離國帝后出使楚國。
一路舟車之後,袁修月和離灝凌所乘坐的龍輦,於某日黃昏日落時,緩緩駛入楚國皇宮。
大殿前,赫連煦和赫連颺兄弟,率一衆人等,早已久候多時。
“阿煦!”
一身藏青色錦袍,擁着袁修月自龍輦上緩步而下,離灝凌爽朗一笑,朝赫連煦揚起手掌。
“一路還順利麼?”擡手迎上離灝凌的手掌,赫連煦看着離灝凌,俊美英朗的臉上,絲毫不掩喜色。
“還好!”
微微轉頭,一臉溫柔的看向身邊的妻女,離灝凌凝眉說道:“只是辛苦了我的皇后和小帝姬!”
“呵呵……還真是視妻女如命!”
笑容不減,對袁修月點頭示意,赫連煦輕道:“皇妹來信說,此次省親,有你們同行,可把惜兒高興壞了,只可惜她現在有了身孕,眼看就要生了,只能在裡面等了!”
“幾年不見,兩位兄長英姿如舊啊!”
一臉恬笑,從龍輦後方的馬車裡步下,赫連棠眸光閃閃的看着赫連煦和赫連颺兩人,緩緩福下身來:“鳳棠給兩位兄長見禮了!”
“免禮!”
赫連颺淡淡一笑,伸手將她扶起:“一路舟車勞頓,定是累了吧?”
“還好!”
與離灝凌的話一出無二,赫連棠含笑看着赫連煦:“不是說嫂嫂還在裡面等着?既是如此,還請兩位皇上和皇后娘娘移駕大殿吧!”
“你這丫頭!”
對赫連棠寵溺一笑,赫連煦引着離灝凌一行,前往大殿。
大殿裡,司徒珍惜大腹便便,早已等候多時。
見衆人進殿,她含笑起身,視線從離灝凌身上掃過,落在袁修月清秀的臉上。
雖是脂粉未施,卻麗顏不減分毫,反倒平添了幾許別樣的韻味。
看着這樣的司徒珍惜,袁修月雅然一笑,袁修月抱着孩子,和赫連棠偕步上前。
“鳳棠參見王嫂!”
“趕緊起來!”
溫和一笑,讓人如沐春風,司徒珍惜伸手扶起赫連棠。
赫連棠起身,左右看了看:“我那倆可愛的侄兒呢?”
“在偏殿!”
“那我先去偏殿!”
赫連棠眉眼含笑,快步朝着偏殿而去。
“這丫頭,每次來了,都要找洛兒和珩兒!”
無奈搖頭,司徒珍惜轉睛看向袁修月,擁着她轉身落座:“一路很辛苦吧,趕緊歇歇。”
見兩人如此,離灝凌和赫連煦相視一笑,也都紛紛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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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裡的小長樂,不安的嚶兩聲,袁修月輕晃兩下,這才輕輕擡眸,從司徒珍惜隆起的腹部掃過:“看樣子,惜兒快生了。”
“還差幾日!”
淡雅輕笑,司徒珍惜親自斟了盞茶,湊到袁修月身邊,一臉希冀的看着小長樂:“這丫頭,長的真水靈!”
聞言,袁修月撲哧一笑。
這女兒生的像她,卻不像離灝凌,着實讓她頭疼。
哪個當孃的,比希望自己的女兒長的漂亮些。
迎着她的笑臉,司徒珍惜皺眉:“我說的可是真話!”
她想要女兒,都想瘋了!
“我有說是假話麼?”
輕眨了眨眼,袁修月將小長樂遞給司徒珍惜:“抱下,傳你個女兒!”
司徒珍惜瞬時笑開了。
她纔剛一臉欣喜的接過小長樂,赫連棠便拉着赫連珩從偏殿裡出來。
見狀,司徒珍惜皺眉:“洛兒呢?”
“他不想跟我玩兒!”
輕撇了撇脣,赫連棠拉着赫連珩上前。
“珩兒見過離後孃娘!”袁修月曾救過赫連珩的命,加之在安陽時,又捨身救了司徒珍惜,赫連珩見到他,十分規矩的上前行禮。
“好孩子,快起來!”
一年多不見,赫連珩比上次在巍山時長高了不少,唯一不變的,便是他那比女孩還要俊美的五官容貌。
“母后!”
小跑着行至司徒珍惜身邊,赫連珩看了眼她懷裡的小長樂,見那小人兒,瘦瘦弱弱,他不禁皺了皺眉頭:“她長的真醜!”
聞言,殿內衆人,都是一怔,隨即紛紛笑出聲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