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機會嗎?
伸手拿了一張桌子上的萱紙,我一條一條的撕着,就象是在撕着我的心,擰着勁的疼啊。
那窗上的窗花還是紅彤彤的
真想讓時間在這一刻停止,讓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可是我卻知道了,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忍了半天的淚突然間洶涌而落,我還是這樣的無措,這樣的孩子氣啊。即使知道哭了也沒有用,可還是忍不住的哭,我哭着是爲着哪般呢?是爲着娘。爲着圖爾丹,更爲着我肚子裡的孩子。
就讓自己只想着他曾經對我的壞,他給我服食薰陸香,他爲着其其格任我在冰宮裡自生自滅,他的壞果然一點一點的在眼前晃動。殺吧,就殺了他,他不值得我去愛他。
握着拳,下了決心。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這樣的狠然。
下了決心。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這樣的狠然。
只是我真的能下得了手嗎?
他死了。我又豈能苟且偷生。
遠遠的離開他可以,遠遠的祝福他也可以。即使老死不相往來,我也心甘情願,但是倘若真的殺了他,我還是怕啊。
於殺人,我沒那個膽,更沒那個心計啊。
可是爲了我娘,我又不得不……
讓自己在恍惚中過了一夜一天,我才終於想通了。
又是入夜,我取了琴,靜靜的坐下,看着那琴絃滿眼裡都是迷朦,從夏到秋,從秋到冬,自從十月中下了這年冬的第一場雪,我的日子就沒有快樂過一天
一根根的撥弄着琴絃,空氣裡飄蕩着一個個孤獨的音符慢慢的劃過我的心坎,灼痛的感覺讓我如沐火海之中。
寶貝,娘就是捨不得你啊,所以纔會讓自己作繭自縛了。
撫着琴,讓那曲《梅花三弄》悠然的漫在清冷的夜中,那琮琮的琴聲如雲飄過如水潺潺,越是彈着越是讓指尖的力度重而又重,彷彿要發泄我心中的苦悶一般。
來吧,讓所有的風雨一起來,讓我瘦弱的肩膀來承受上天降給我的一切責任,我無法推卸,我只能迎着寒風而行,即使刺骨也是我不悔的選擇。
決定了,心裡突然間就靜了下來,用心去彈奏着那一個個的音符,讓感官在梅花的世界裡徜徉飄浮。
來吧,我在等待着,等待着用自己的雙手來解開眼前的死局。
一招一式皆不可以馬虎大意。
這樣美的琴音可以讓夜如幻,讓清冷炫美。
惚恍間那窗前又有人影閃過,他來了,該來的一切終於來了。
風吹開了門,抑或是有人推開的,可是門前是空空的,只有風汩汩的吹進來,吹起了我的長髮,吹起了我的衣袂。
飄飛的發如墨一般向身後散去,指尖依舊在劃過琴絃,劃過我的祝福與祈盼。
狐君走了進來,看着風中的我,他無聲,我亦是見而不見,只一心彈奏我心中的梅花三弄曲。
恍惚間他的白衣白髮如霜賽雪般就在我的眼前,他在看着我嗎?爲什麼我可以感受到一道如炬的目光。
看吧,我等了你很久了。
我還是彈着琴而當他如無形無影人一般。
他的身子又飄進了半步,人已經貼在我的琴上了,我心裡急切,他似乎比我更喜歡我的琴聲
“你決定了。”他的手伸在半空中,象是欲拉我而起。
我知道這一曲梅花三弄已完成了它的目的,我就是要讓他來,他送給我八爪星,卻又爲何下了毒呢?他居心何在,他將我置於了不仁不義之中。
這些,是他欠我的,他要還給我。
想着,那手中的力度依舊不減,心糾纏着如一團亂麻,卻是清醒着的。
卻突然“砰”的一聲響,眨眼的功夫,琴絃就那麼斷了。
手中的琴聲嘎然而止。
長舒了一口氣,我看着那隻猶自還在半空的他的手,我低低的說道:“你的古拉就是你的最愛嗎?”
乍然聽到“古拉”這兩個字,他突然愣住了,一雙眼緊緊的盯着我,彷彿我就是可拉一樣。
“你還愛着她嗎?”
他顯然已經被那兩個字給徹底的打垮了,看來我把所有的賭注都押在可拉的身上我是押對了。
“她很美,她無可替代,所以你才與圖爾丹一樣活在自己心愛女人的世界裡而不可自拔,你們,都是自私的。”
他突然抱住頭,一聲嘶吼,震得我的耳聲聲的響,彷彿地動山搖一般。
門外,燕兒慌張的走進來,“王妃,你不要理他。”她說着,就要閃到我的身前護着我。
我不知道我說錯了哪一句,他難道不是深愛着他的古拉嗎?卻又爲何有着這樣強烈的反應。
“燕兒,你出去。”我推着小丫頭,不想讓她淌進這渾水中。
“不,王妃在哪我就在哪。”燕兒焦急的看看我,又看看狐君,滿眼裡都是擔心。
“我沒事的,你先出去。”我柔聲哄着她,推着她向門外去。
“王妃,他……”
燕兒的話還未說完,一陣風掠過,我眨眼的瞬間,狐君已掠了燕兒到了門外,卻在我甚至來不及聽到燕兒驚恐的叫聲時,狐君已重新又回到了我的眼前,而那扇一直迎着風而開的門也被他的袍袖一揮隨之關上了
我以爲我會看到柔情似水的一個男人,看到他會緬懷他曾經的愛人,可是沒有,他惡狠狠的說道:“不許在我面前提起那個女人,哈哈哈……”
蒼涼的笑,卻是讓我懵住了。怎麼?他居然不愛古拉,而是恨她嗎?
我不信,明明鐵木爾就對我說過,那一場打殺之後,古拉明明就是死在他的懷裡的。
我看着他的笑聲慢慢的擴散在這暗夜裡,有種猙獰的感覺,我有些怕了,我悄悄的向後退着,他的樣子就象是瘋了一樣,而我要保護我腹中的寶貝。
良久,他的笑聲終於止住了,似乎一切又恢復如常。可是剛剛那笑爲什麼卻是讓我感覺他是在哭泣一樣。
他傷心卻不是爲着他失去了心愛的女人嗎?古拉,她難道做錯過什麼事嗎?我不敢問更不敢提及了。
看着他的眼,對峙着,與生俱來的,我不怕他。
“你的東西我無法還你了。”那八爪星我忘記向圖爾丹要回了,那上面還有狐君下的毒。
“那冰宮已被我盡毀了。”他咬牙切齒的說着,讓我心驚,一座冰宮啊,他怎麼可以說毀便毀了。
“待天氣暖和了,那女人就再也無處可待了,哈哈哈……”
“爲什麼,爲什麼你非要置她於死地。”
“她死了嗎?她還有一口氣在,我就是要讓她慢慢的死,讓圖爾丹也慢慢地與她一起剪熬。”
“爲什麼你那麼恨他?”那一場打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真想立刻知道。
“我就是恨他,我就是要讓他永遠也沒有幸福,他拋開了你,那是他的傻,你比其其格不知好上多少
“果真嗎?”我從不知道自己比其其格還要好。
“我帶走了你,他就會知道什麼叫做後悔了。”
原來他想帶我走並不全是因爲我的琴,可是圖爾丹真的會在意我嗎?我真的不信了。
“如果叫他後悔,那還不如讓我親手殺了他。”我看着他眼眨也不眨的說道,彷彿在說着無關緊要也無傷大雅的一件事情。
他有些不信的看着我,“你當真是要殺他?”
我點點頭,證實了我說出的話。
“你手無縛雞之力,你如何殺得了他?”他笑我,笑我一個弱女子不自量力了。
“我要救我娘。”終於我還是說出了我心裡最真的目的,我不想讓他看着我太過薄情。一日夫妻百日恩,殺自己的夫君那是一個女人不到萬不得已斷不會選擇的一條路。
“好,我幫你,哈哈哈,就讓他死在他女人的手中。可是,你還是要跟着我走,我要聽你的琴,你天天都要爲我彈琴。”他的條件原來是如此的簡單。
“可是,我也有一個條件。”
“你沒有與我談條件的籌碼了。”
“我有,如果你不答應,我就立刻死在你的面前,讓你折磨圖爾丹的心思都是白費。”
他頓了一頓,看着我,隨即道:“好,你說。”
“我要你解了其其格的毒,我要你治好她。”如果我真的殺了圖爾丹,那麼我就救活他心愛的女人以此來贖罪吧。
人生如戲,到頭來那落下舞臺頭破血流的只是他與我。
他淡笑,有些不信的說道:“沒見過你這麼傻的女人,居然會爲了他的女人而與我講條件。好,這一條我答應了你。”
“還有一件事,也請你務必答應了我
狐君抱着手臂有些不耐了,“原來女人都是這麼麻煩的。”女休島弟。
我不理他,我自顧自的說道:“我已經有了身孕,跟了你去,待將來那孩子生了,你就收了他爲徒,教他武功,讓他不至於被人欺凌。”心慟着說完這番話,我是下了多少的決心啊。
“什麼?你有了他的骨肉?”
我點頭輕應,“是的。”這是一個意外,是我斷了薰陸香之後我與他唯一的那一次歡愛,而正是那唯一的一次讓我有了我的寶貝。何其幸也,這是我的福份。
我笑着等待他的回答,所有的事情總是要說在前面,否則人心是會變的。而答應了,就有着了一份責任,就要去努力遵循。
我的寶貝,我不想讓他做這巴魯刺的王子,我只想讓他做一個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人,這樣才自由才快意人生。
輕撫着我的肚子,那裡有一個小生命在悄悄的成長,真想讓他早些出來啊,看看這個世界,其實這世界原本美麗,只是多了貪婪多了爾虞我詐之後才變成了醜陋。但是這草原無論是春夏還是秋冬都是美麗無雙的。
我喜歡草原,喜歡它的寬獷與無垠。
狐君是沒有孩子的,我相信他一定渴望一個小生命在他的世界裡慢慢成長,雖然這是圖爾丹的孩子,可是孩子是無辜的,而且我會陪着他孤老山中,我相信這足可以培養了狐君與孩子的感情。
“好。”終於,他點頭同意了。
我心狂喜,“那毒藥與解藥,就請你賜給我吧。”
他的手輕輕一抖,手裡已有一包藥在手上,他輕輕的放在我的手中,低聲道:“這是其其格的解藥,她中毒太深也太久了,我加大了藥力,能不能活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我點頭,感謝他終於放手了。“另外的那一份呢?”那殺圖爾丹的毒藥纔是我眼下最想要的東西。要殺他於無形,那藥必須無色無味,讓他無從發現才行。
他一笑,緩緩的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紙包,輕輕的笑:“這一些足可以讓他死於非命了
我接過,心裡已是一片愴然,終於還是走到了這步田地,這是我最不希望的一個結局,與娘一起找一處避世桃園纔是我曾經的夢想,可如今這一個夢想已經要煙消雲散了。
他看着我輕輕的向後飄去,那兩包藥沉甸甸的在我的手中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看着那藥,一包帶來生的希望,一包卻是帶來死的痛苦。而云齊兒卻是那最最無辜的一朵飄零的雪花……
燕兒進來的時候,我正站在桌前研着墨,我要畫一幅畫,讓紊亂的心緒慢慢的靜下來。而畫可以讓世界完美如夏日的荷,清雅芬芳。
索性就在我的畫中,畫一朵朵荷花吧,再配上碧綠的荷葉,畫着那夏的感覺夏的味道。眯眼瞧着,我突然很想念從前,想念婁府裡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凡事自有黎安來頂着,那時的我雖是少了父愛,可我必竟還是快樂的。而現在快樂於我已是遙遠而不可及的一個夢了。
我答應過圖爾丹,我會救了其其格,那一包解藥就放在桌子上,天亮了,我拿過去,從此就還了欠着他的那份承諾。
而另一包,那要看我是否有機會,我孃的生死全那包藥上。
“王妃,夜深了,你且睡吧。”燕兒勸着我道。
“那人離開了嗎?”那報信的人鐵木爾與燕兒不是刻意要讓他離開我的視線嗎?我聽到的就是如此。
燕兒低垂着頭,有些尷尬的說道:“走了,沒吃過飯就走了。”
我笑,我猜想在我回了我的屋子裡之後,燕兒就去打發他走了吧。
其實我還是有一點疑心的,我總是不信黎安會中了馬賊的埋伏,他手上帶着不少的人,還有鐵木爾的,怎麼這麼輕易就被馬賊給拿下了呢?
幸好他護着讓那送信的人來了,不然我孃的生早已不保了,我原想再把他叫來問上幾句,卻原來已經走了。
畫着畫,人心就靜了,且隨他吧。
從這裡到哈答斤與巴魯刺的交界處,如果騎馬的話也不過一天左右的路程而已,鐵木爾這個時候也快到了,也許明天就有了我孃的消息了
明天,如果明天還沒有消息,那麼那兩包藥就要發揮它的作用了。
“燕兒,多去大門口守着,我要知道我娘與二王爺的最新消息。”
“好的。王妃,夜裡我也派人守着了,那守衛不會攔着送信的人不讓進的,你放心吧。”
“哦。這樣就好。”
“王妃,都快四更天了,你還是先睡一會吧。”
她說着我的哈欠就連連的打起來,我困了,自從有了寶貝我就很容易困,這會撐着到現在全是爲了等消息罷了。
再是鐵打的人也經不起這番折騰的,況且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總要去爲着我的寶貝而考慮吧。罷罷罷,就去睡吧,也許醒來就會有好消息傳來呢。
和衣而睡,只怕隨時都會被人驚醒。
卻不想在天才擦亮的時候我果然被開門的聲音給驚醒了,自從有了身孕以來我一直是睡得極沉的,可是這兩日我心事太重,所以一丁點的聲音也把我驚醒了。
揉着眼,我警惕的看向門口,此時若清正躡手躡腳的走進來,象是怕吵醒我一樣,我沉聲道:“進來吧。”
她沒有料到我已經醒了,倒是被我的話給嚇了一跳。
“小姐怎麼醒得這樣早啊。”
“你先別管,你進來這裡是要做什麼?”她不比燕兒,對她我早已多了幾分防備,留着她在身邊不過是念着從前在一起時的一些情份罷了。而燕兒即使沒有舊情我卻也相信着她,有時候感覺是很準的,由不得你不信。
“沒什麼,只是睡不着所以我就進來看看,看看小姐睡得踏實不,還有沒有踢被子,小姐這當口要是病了,那老夫人那可就難了。”
“我聽着她似乎是話中有話的樣子
“到底怎麼了?”我追問着她,這小妮子一定是有事瞞着我。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她越是篤定的回答,就越是讓我起疑。
“哦,那我很好,你退下吧。”
在她還未轉身之際,我當着她的面重又躺下,我裝作要繼續睡覺的樣子。卻在她出門之後我立刻起來穿好了衣服,總是感覺不對,空氣裡瀰漫着一股肅殺的味道,我要悄悄去看個究竟。
站在窗前,屋外的窗簾子還掛着,仔細尋得一個縫隙我向外望着,大門口若清似乎正與一個人說着什麼,看那人一身蒙古裝的打扮,應該是鐵木爾有什麼消息了吧。
燕兒呢?她怎麼不在,這些日子我都是讓她侍候着我的,爲什麼剛剛進來的卻是若清。
我看着兩個人說了一會兒才停了,那蒙古人也離開了。
若清向着她的下人房走去。
我急急開了門叫她道:“若清,你過來。”
她迴轉身來看着我道:“還以爲小姐又睡了,原來醒了。”
“哦,想睡又睡不着,我還是惦記着我娘。”
一提起我娘,若清的臉色變了又變,只回道:“相信老夫人總會沒事的。”
“是啊,我也這樣盼着來的,對了,燕兒呢?”
若清不妨我突然問到燕兒,看着我象是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爲什麼不說話?”
“我……我不知道燕兒去了哪裡?”
“真的不知道嗎?”看來這其中一定有隱情了。
我不理若清,我直奔大門口而去,那些侍衛們是不會欺騙我的
“王妃吉祥。”兩個侍衛異口同聲的向我問安。
“罷了。你們告訴我是不是有人來叫走了燕兒姑娘。”
一個侍衛剛想開口,突然被旁邊的另一個一拉衣袖就住了口,我看着他們似乎是看着我身後的某處。
我猛然回首,此時的若清正向着他們擺手,似乎是想讓他們噤聲,讓他們千萬不要亂說話的樣子。
我沉聲道:“若清,你回你的屋子裡去。”
若清乍乍舌只得回去了。
我轉身看着兩個侍衛,厲聲道:“說吧,燕兒她去了哪裡。”我不信若清口中的沒什麼消息,一定是出了事了。
“燕兒昨天夜裡就離開了。我剛剛好象聽人對若清說是王爺受傷了。”侍衛低聲說道,而我的心已經明瞭了,鐵木爾的這一仗似乎是輸了。
我等着的這兩日終於又是白等了,我不怪他,只怪蒼天弄人,讓我再一次陷入困境,那兩包藥我終是要拿出來去會一會圖爾丹了。
草草用了早膳,若清一直是小小翼翼的侍候着,我不作聲,只當早上的事從未發生一樣,就當做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吧,但是該我做的我也總是要去完成了。
“備了馬車,我要去見大汗。”
“小姐,你不能去啊。”她似乎是猜出了我的心思了。
那又如何?我決定了的事我就要去做。
“小姐,那很危險的。”
我笑,“我知道,我一準會回來的。”若清她還不知道我有着身孕的事情,我沒有對她說過,如果她知道了,她就會知道現在的我對於生命的珍惜,爲着我的寶貝我也不會再輕意的尋短見了,從前的自己都是太懦弱太想逃避,也纔有那樣的衝動,如今想來那是對生命不負責任的一種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