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客人早已經走光,而方家兄妹又被蘇老太太派去附近的中藥房,給蘇老爺子抓藥,所以當貝均澤帶着張克等人走後,蘇家小院便立刻陷入了安靜之中。
蘇老太太和蘇老爺子老兩口相對而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剛纔還在神秘兮兮的低聲討論着什麼,此刻卻突然各自不停的長吁短嘆。
“老頭子,你說怎麼辦?長柏臨終可是有吩咐的,讓我們繼續保持秘密。但是我看孫女雖然正常,可是心裡的結一定還在。”
“唉……反正這件事我們也已經隱瞞了這麼多年。我看,我們還是繼續瞞着吧。婷婷已經夠委屈了,要是再攤上這個打擊,還要孩子怎麼活?”
蘇老爺子嘆了一口氣,擡起渾濁的老眼,仰頭看着頭頂那依然湛藍的天空,突然眼角落下兩滴淚來。
“唉,要不就不說,再觀察幾天看看。可是我就是怕婷婷的心裡憋下一個結啊。昨天晚上我還聽她抱着長柏的靈位在那兒自言自語,說什麼都怪她,說她沒有盡到一個做女兒的責任,是她逼死了長柏。唉……”
想到兒子的死,又想到孫女的現狀,蘇老太太也忍不住再次抽泣,擡起衣袖不停的抹着淚。
“唉……誰讓我和你都這麼的不中用,偏偏就都沒有一個健康的腎能移植給長柏?要是有,哪裡還有現在的事情?老婆子,現在沒人,我也能說幾句心裡憋着的話了,其實我多想替咱們長柏去死。你說我一個廢人,我死了,你和長柏,還有婷婷,還能輕鬆一點,可是爲啥偏偏就是咱們的長柏?”
蘇老爺子越說越傷心,如同橘皮般的老臉上,早已經是老淚縱橫。
“老頭子,我不許你亂說。現在長柏已經沒了,你要是在有個三長兩短,我和婷婷可怎麼活?”
聽到老頭子傷感的話,蘇老太太不覺心中更加難受。
“這些都是無用的話。老婆子,咱說正經的,其實這幾天我也想了很多,我覺得咱們兩個不能在拖累婷婷了。”
蘇老爺子突然提起的話頭,讓蘇老太太猛然就是一驚:“老頭子,你,你什麼意思?”
“其實這件事是我跟蘇爺爺提的。”年輕男子的聲音突然在院子門口響了起來。
緊接着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響,方若林和妹妹方若楠,已經一前一後,手中提着大包小包,從院門外走了進來。
“你提的?”
蘇老太太更是看着方若林驚駭萬分,這個年輕人一向挺熱心腸的,而且她也早就看出,其實他分明是對她的孫女有意思的。
可是他究竟什麼意思?
“蘇奶奶,其實從蘇叔叔發現是晚期肺癌的那天起,我想您們也都是已經預知了結果。一旦沒有了蘇叔叔,而您們二老年紀也大了,蘇婷又是個演員……所以我就有了個想法,跟蘇爺爺背後提了提。”
方若林將手中的大包小包放在院子裡的桌子上,自己拉了一張椅子,靠着蘇家老兩口坐下,將自己當初跟蘇老爺子提過的事情侃侃而談。
而一起走進來的方若楠,跟蘇家老兩口打了聲招呼,便很快將手中的東西送進了客廳,又極快的出來,將哥哥放在桌子上的物品也
拿了送進屋內。
“什麼想法?”
蘇老太太更是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方若林說的那些事情,倒是真的,其實她現在也是擔憂這一點。
蘇婷是個孝順的孩子,現在沒了蘇長柏,她一定不會把爺爺奶奶撇在家裡,可是一旦他們跟着她,肯定會拖累到孫女的演藝事業。
“我已經跟我爸爸提過,可以安排您們二老進入香城市老年人療養中心,雖然不能享受全部減免費用的待遇,但是卻可以減免一大部分。療養中心那邊條件很好,您們二老在那邊一定會住得習慣。這樣蘇婷就不用擔心您們二老,也能安心發展自己的事業。”
聽了方若林的描述,蘇老太太一直愁容慘淡的臉上,終於綻開一絲喜色:“真的嗎?那可是太好了。我也是在想,要怎麼做,才能讓婷婷不牽掛我和她爺爺。”
“蘇奶奶,如果您和蘇爺爺都同意的話,我等會兒和妹妹回香城,就着手幫您們安排這件事。不過需要您們把必要的證件都交給我。”
“當然同意。要什麼證件,你只管說。若林啊,我們婷婷能認識你,那可是天造的福氣。”
關於方若林人品和家世,蘇老太太早已經是瞭如指掌,如果不是礙着孫女跟貝均澤一直不清不楚的,她恐怕早就自作主張將方若林收爲孫女婿了。
“蘇婷,蘇婷,你怎麼了?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方若林被蘇老太太一誇,不覺滿面羞紅,剛想說幾句謙虛的話,卻突然聽到妹妹的聲音在房內急切的響起來。
“啊?婷婷怎麼了?”
蘇老爺子坐在輪椅上不方便,蘇老太太卻是霍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別看她年紀大了,這一聽到孫女有事,卻是腿腳也比不方若林慢。
兩人當即一前一後就趕進了蘇婷的房間。
蘇婷依然還閉着眼睛躺在牀上,但是懷中卻是拼命的抱緊着一隻枕頭,兩片薄脣抿得緊緊的,臉上淚流如注。
也不知道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哭的,但是那枕頭卻是已經溼透了一半。
她的身子蜷縮成一團,無聲的流着淚,但是從那皺着的眉頭,和已經咬得滲出了血絲的脣瓣,卻能看出她心中肯定正在承受着非人的痛苦。
看到方若林和蘇老太太進來,方若楠蠟白着一張臉急忙轉向他們兩人說道:“本來我也只是進來看看蘇婷,卻沒想到剛一進來就看見她這樣,我喊她也沒反應。”
“別擔心,應該只是做了噩夢。蘇婷這幾天累得過了頭,再加上蘇叔叔的死,她心裡也不好受,做噩夢也是難以避免的事情。”
方若林畢竟要比妹妹沉着得多,伸手一拍妹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大驚小怪。
“可是也不能讓她一直這樣啊。我們得趕緊把她叫醒。這樣下去,時間太長了,一定會出事的。”
但是方若楠哪裡能不擔心?
而且,即使她不擔心,旁邊的蘇老太太也要揪心啊。
“婷婷,婷婷,你醒醒,趕緊醒醒……奶奶知道你肯定是又夢見你爸爸了,可是人死不能復生,你不能一直這樣啊孩子。你爸爸他,他也不會想要你這個樣子的,醒
醒啊……”
蘇老太太早擡腿跨坐在牀邊,一邊抹着孫女臉上的淚水,一邊喚着孫女,想要把她從傷心的夢魘中喚醒過來。
然而,蘇婷實在是太累了,這幾天一直提着精氣神的她,一旦精氣神渙散,又怎麼能喚得醒?
盯着孫女一直不停的淌淚,還不是的動一下手臂,將懷中的枕頭抱得更緊,可是卻始終對自己的喊聲無動於衷,蘇老太太簡直心如刀絞。
“對了,音樂。”一直皺眉凝思的方若林,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有了主意,他急忙轉向妹妹,“若楠,哥記得你的手機上,就有蘇婷最喜歡的那首《春暖花開》,現在你馬上打開手機,開始放這首歌,同時把你的耳塞放進蘇婷的耳孔。我想這個時候,我們雖然叫不醒她,但是卻可以用她喜歡的音樂,來給她製造一個新的夢魘。”
“嗯嗯……”哥哥方若林的主意,立刻贏得了方若楠的贊同,她急忙按照哥哥的指示,先戴在自己的耳朵上調整了一下音量,這纔將耳塞放進了蘇婷的耳孔。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方若林這心裡也是捏着一把汗,因爲他也並沒有把握,其實他也是曾經在一本書上看見過這個方法,說是這樣的方法其實就是催眠的起源。
就在房間中的三個人,都已經對這個音樂喚醒的方法失去信心的時候,牀上的蘇婷卻突然之間起了變化。
“蘇奶奶,蘇婷她好像沒事了耶。”
方若楠眼尖,馬上注意到牀上的蘇婷似乎已經停止了流淚,而且抱着枕頭的手臂也好像有了些舒緩。
“是啊,是啊,真是太好了……老天爺,求求你放過我們蘇家,就讓我們蘇家這一根苗,好好的活下去好不好?”
蘇老太太伸手摸了一把孫女的臉頰,果然感覺到她不在繼續流淚了,不覺欣喜異常,竟然下意識的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合着手掌朝着老天禱告起來。
“蘇奶奶,您別太傷心。我相信蘇婷很快就會沒事的,她那麼堅強的女孩子,一定會很快渡過難關。這樣吧,若楠,你乾脆留在這裡幾天,陪陪蘇婷,爸爸那邊我會幫你說的。”
方若林趕緊跟妹妹一邊一個,將地上跪着的蘇老太太扶起來,勸慰完了她,又回頭向着妹妹說道。
“好。其實我也不放心就這麼走。哥哥,我怎麼總覺得蘇婷表面上好像沒事了,可是心裡卻還有大事。”
方若楠自然巴不得留下。
等到蘇婷的身子看起來像是完全放鬆了,方若楠這纔拿下了插在她耳孔中的耳機,三個人輕手輕腳的出了蘇婷的房間,方若林也就開車回香城。
蘇婷這一覺睡過去,就是不吃不喝的一天一夜。
雖然很想喊孫女起來吃點東西,可是每當看到她睡得那麼香甜,蘇老太太卻又不忍心喊醒她。
第二天晚上,眼看都十點了,蘇婷依然還在睡着,方若楠百無聊賴的翻了幾頁書籍,覺得困了,也就歪在牀上睡着了。
然而睡到半夜,她卻突然被院子裡面一陣奇怪的嘀咕聲音給驚醒了。
===終於完成四更。晚上臨時家裡來客人,耽誤大家休息了,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