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孝,就是脫去孝服!七月十八,是師巧巧滿一年孝期的時間!
盧家一家人早早的就去了盧旺財墳前,沒一人通知師巧巧!等師巧巧到了之後,就看到盧生財正彎腰拔草!盧金銀和馮氏二人一邊抽泣,一邊說着什麼,隔得遠了,聽不大清楚!
盧生財已經好幾月沒見師巧巧了,他不敢去見,也不想去見!這段時間,馮氏在給他找媳婦兒!可是他心裡依然記掛着師巧巧!他以爲他忘了,可現在看到一身素衣,蓮步輕移,像極了下凡二來的仙女!
盧生財後悔死了,他如果早知道宣揚出去會讓湛雲志乾脆請了媒婆去說親的話,打死他也不會說出去的!後來盧生財傳出去,不知道怎麼的,就被馮氏和盧貴知道了,被他們兩個關在家裡,這都好幾個月,總算是再一次見到她了!
因爲要除孝,所以今天師巧巧穿了一身的白衣!現在這個時候,湛雲志原本想陪着她,卻被她拒絕了!對盧旺財,師巧巧一點印象都沒有,她剛嫁過來,當天晚上他就死了!
所以,地裡埋着的那個男人,師巧巧一點感覺都沒有!
馮氏和盧金銀看到一身白衣的師巧巧,一邊罵一邊羨慕,長得好看就是好,一身白衣,原本是孝服,硬是被她穿得仙氣十足!
“怎麼來得這麼晚?”馮氏看師巧巧的態度很不好,言語之間盡是諷刺,“莫不是不想出孝期了吧?也是,你們師家收了我們盧家這麼多錢,以爲守一年就行了?”
“娘,你胡說什麼呢?哪裡守孝不是一年啊?”盧生財急忙站起來拉住馮氏的衣袖,“娘,既然人來齊了,就好好的,給大哥上柱香好麼?”
馮氏原本不想罷休的,起碼也要好好的把師巧巧這個狐狸精罵一頓,但是聽到兒子的話,還是選擇忍了下來!
不管怎麼說今天都是他們家老大的忌日,在這個時候,確實不合適跟師巧巧起爭執!
盧貴也趁機勸道:“老婆子,先把蠟燭點上吧!金銀,你去燒紙錢!”
馮氏深吸一口氣,他們家老大生下來就體弱多病,他們兩口子最心疼了,這些年他一直在生病,被赫大夫查出來是肺癆之後,更是心疼兒子,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走,所以,他們老兩口一直對他都很好!
看着已經長滿了雜草的墳頭,馮氏的眼眶紅彤彤,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抹眼淚!盧貴也一邊點香一邊抹眼淚!盧金銀燒紙錢,師巧巧看他們,基本上需要的東西都帶了!
今天出孝期,師巧巧也沒就着少花錢的理由,而是該買的都買了!
盧家一家子看到師巧巧一樣一樣的往外面拿東西,他們的眼神微微有些不一樣。
拜祭完盧旺財,師巧巧回到家,脫了素衣,有種搬開了壓在不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的感覺!
湛雲志等她換好了衣服,笑米米的站在門口,師巧巧換好了衣服,看到湛雲志,臉頰不自覺的浮現出兩抹紅暈!
“完了?”
“恩!”
湛雲志心裡暗暗想到,完了就好,完了就好!完了,他就可以請媒人正式上門,聘禮庚帖,一樣一樣辦好,九月的婚期,時間很緊迫!
“巧巧,我今天讓許叔來我們家看看,我去山上砍了好些木料,你去看看,家裡還需要添置些什麼,正好一起讓許叔都做好!”湛雲志心情很好,想到他們馬上就可以成親了,想到師巧巧出孝期了,想到他們可以正式在一起了……
“也好!”
師巧巧很乾脆的就答應了!湛雲志新建的房子就在以前盧家老房子的旁邊,再過去一點就是作坊,作坊邊上就是安平莊公共的竹林,一大片鬱鬱蔥蔥的竹林,走在邊上,都能感覺到從竹林裡吹出來的涼爽的風!
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師巧巧把需要的東西都說出來,湛雲志不時的在旁邊加兩句,氣氛很融洽!
等師巧巧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正好碰到盧家的人從墳地出來!師巧巧拜祭完就回來了,換了一身湘妃色的薄紗紗裙,爲了方便做事,袖子挽到了手肘處,頭髮也被高高的紮起,只留下幾縷細碎的髮絲隨風飄揚。
這纔多久,師巧巧就迫不及待的換了孝服!剛剛從墳地回來的盧家人心裡很不舒服!特別是看到師巧巧和湛雲志同出同進,他們心裡更加憤怒了!就連一向好脾氣的盧貴,都有些心煩!
“哎喲,你師巧巧也不過如此,這麼耐不住寂寞,這纔剛剛脫了孝服吧,就馬上勾搭上湛……大人了?”
馮氏可以不顧師巧巧,但卻不能不顧湛雲志的身份,他們鄉下人,能見到里正就不得了,要是能見到鎮長,更是會拿回來好好說道說道,可人家湛雲志,比鎮長更厲害!
師巧巧微微點點頭,“他原本就等着我除孝,剛剛我已經去過墳前了,反正我今天就真的出孝期了,他們也快成親了,也沒什麼不合禮數的!”
馮氏氣得不行,師巧巧說的沒錯,但她就看不得她現在的模樣,似乎很得意,似乎很了不得!
“恩,我們的日子已經看好了,就在九月,到時候你們大家都要喝杯喜酒!”湛雲志難得臉上露出一次笑容。
盧家人這次一個都不敢說話,包括盧生財,也不敢說話!湛雲志是他們村的大人物,他們惹不起,也不敢去惹!
七月末的時候,上次來過的那個官媒就帶着一堆的禮物正式登門提親!因爲師巧巧是*,也算不得師家的女兒,於是,她就沒有家人!所以,戴氏和王氏暫時就充當她的親人!
官媒身後跟着十幾個人,他們都擡着一臺一臺的禮物!上一次官媒來,算不得正式,因爲大家都只是口頭上的話語,做不得數!
村裡的人看到那一臺一臺的禮物,一個個的眼睛都恨不得貼上去,爲首的一個年輕的男人,他步子穩健,身材高大,面容有些憨厚,但眼底的不時閃爍着精光,可以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簡單!
他手裡拎着一隻活的大雁,更是讓大家再次驚呆了!納采時有錢人家幾乎都會用活的大雁作爲提親時的禮物,寓意爲納其採擇。但他們鄉下人家,哪有用大雁來提親的?一是大雁不好打,何況需要的還是活的大雁!一般都用鵝來替代!
爲首的男人正是上一次湛雲志在鎮上見到的那個男人,仙霞鎮的褚良貴!
王氏和戴氏都笑得合不攏嘴,柳家和程家兩家鼎力合作,整個納采十分順利!師巧巧更是收穫了整個安平莊幾乎所有女孩子的嫉妒和羨慕!
柳靜妹和柳小妹一直圍着師巧巧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哪怕是一向安靜的柳靜妹,今天臉上都一直洋溢着笑容。
褚良貴做完自己的事情,就去了湛雲志家!他們兩家離得很近,湛雲志今天呆在家裡,媒人完成了自己的事情,拿了錢高高興興的走了!
大家都走了,戴氏和王氏還留在師巧巧家裡收拾東西!柳靜妹和柳小妹也幫忙,大家都走了,湛雲志也就來到師巧巧這邊幫忙。
“雲志啊,這位是……”
戴氏和王氏很好奇這位替湛雲志來納采的男人!見他長相不錯,又年輕,有些好奇!
“這位是我的好友,仙霞鎮的褚良貴!”湛雲志跟大家介紹!
褚良貴是第一次見到師巧巧,趁他們不注意,用手拐了拐湛雲志,“你這媳婦兒不錯!”
湛雲志微微挑眉,那是自然,不然,他至於費了那麼大力氣麼?湛雲志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看的褚良貴忍不住冒酸水。這算不算虐死單身狗?
“你現在都成親了,要不要告訴他們?”褚良貴口中的他們是從戰場回來的幾個人,其中有一個還是湛雲志的上峰,千戶大人,不過千戶大人年紀比他們都大。
“是要通知一聲!良貴,這事就要麻煩你了!”湛雲志拍拍褚良貴的肩膀,囑咐道!
“好,這件事就交給我吧,你放心吧!”褚良貴拍着自己的胸脯!
納采之後就是問名納吉,他們之間的親事本來就是定下來的,這次,也不過是走個過場!
納徵請期一過,他們的親事就越來越近了!師巧巧一點緊迫感都沒有!她忙着鎮上鋪子的事情,忙着孫鐵匠這邊,忙着作坊這邊……所以,在她不知不覺中,時間一晃就到了九月!
作坊那邊漸漸上了軌道,戴氏現在也不去下地了,他們家原本就沒有幾畝地,現在乾脆和程信商量着佃給被人種了!不少和戴氏相好的,也幹了他們家這樣的事情!
作坊現在越做越好,師巧巧幾乎把事情都交給他們也沒問題!甄珍那邊湛雲志說他可以辦妥,師巧巧也就沒去過問!
倒是湛家出了一點事情,湛家沒有銀子,據說湛雲飛和祝氏偷了湛守光和唐氏的棺材本去鎮上買了一套宅子,不聲不響的把鋪子給還回去了,他們兩個逍逍遙遙的在鎮上住着!這邊湛守光和唐氏拿不出五百兩銀子來,王多寶嚇唬了好幾次,後來發現湛雲志根本不管他們,乾脆一陣威嚇,湛守光被嚇壞了,賣了幾畝地,然後到處去借,後來乾脆把湛娟的嫁妝都賣掉……這才堪堪還了五百兩銀子!
湛家一蹶不振,湛守光差不多*白頭,唐氏也飛速的瘦了下來!
九月十八,是師巧巧和湛雲志成親的大日子!頭一天晚上,添妝的人都來了,而且還來了一家特別的人!
師巧巧的孃家人來了!大家都不敢相信,這家子不管是師巧巧死了丈夫還是她被趕出來,不管她是傳出定親還是納采請期,他們從來沒有出現!現在師巧巧成親了,他們這個時候跑出來,不少人都冷眼看着他們!
師巧巧的爹是一個年紀大約在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長相倒是很儒雅,不過一雙眼睛看起來有些渾濁,頭髮花白,爲他平白添了幾歲年齡!
他身邊跟着一個打扮得十分花俏的中年女人,她臉頰處的顴骨頗高,下巴很尖,有點像現代的蛇精臉,一雙眼睛是難得的丹鳳眼,整張臉分開看還不錯,湊到一塊,就有種刻薄寡情的感覺!哪怕她此刻笑意盈盈,也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心意!
在他們中間,還夾着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長得和師巧巧有幾分相像。不過一雙丹鳳眼還是看得出來他的娘到底是誰!他胖嘟嘟的,皮膚很白,看起來十分可愛!他也不怕人,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
“哎呀,巧巧啊,怎麼成親都不通知我們一聲啊?要不是你爹來雲霞鎮,怕是還不知道你成親呢!”這女人似乎在指責師巧巧成親都不告訴他們!
師巧巧看到他們,微微一愣!她原本以爲這具身體的親人應該都不會出現了,比較他們不管她什麼時候都沒出現過!而且從這具身體的記憶中,她知道他們對師巧巧並不好,而且,還很虐待!
師巧巧還未嫁人之前,就成天的被她爹師耀光後來娶的媳婦兒也就是宋氏逼着在家裡繡花!
繡花是一件十分傷眼睛的事情,可本尊師巧巧不僅每天都要繡,而且白天還打豬草等事情,每天都忙個不停,晚上他們燈油不給,還要她繡花賺錢!
那些年,師巧巧過得很苦,她不止一次跟她爹師耀光告狀,換來的卻是加倍的折磨!漸漸地,師巧巧不告狀,也不說話,整個人顯得十分沉默。
後來更是被繼母乾脆將她給人沖喜!明知道盧家老大是個癆病,還把她送過來成親,除了貪圖那點錢之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宋氏不喜歡師巧巧,不僅不喜歡,反而十分憎恨!
因爲師巧巧長得好看,因爲師巧巧乖巧,她越漂亮,她越乖巧,宋氏就越恨不得狠狠的折磨她!當她聽到她嫁過去就死了丈夫,更是高興地一個晚上沒有睡覺!
後來,師巧巧的消息一個接一個的傳來,知道她被夫家趕出去了,她鼓動師耀光不去管她,說什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直到今年年初,傳出師巧巧居然被湛雲志看上,剛開始她抱着看好戲的態度!畢竟人家是一個當官的,怎麼可能看得上師巧巧?
等他們的親事定下來,宋氏才慌了神,師巧巧是恨她的,不,應該說很恨她,她害怕,而師耀光呢,他有兒子,想要帶着兒子來漸漸這未來的女婿!如果這事是真的,就讓師巧巧幫襯點家裡,如果是假的,那就當沒有這門親事,反正他們也沒什麼損失!
師巧巧冷冷的看着宋氏,周圍的人也發現了不對勁。宋氏似乎沒發現一樣,有些責怪的說道:“巧巧啊,不是娘說你啊,你好歹也是成親啊,怎麼能在這屋子裡呢?你嫁人,也要從我們家出去才符合規矩啊!”
師巧巧輕笑一聲,她明天成親,今天晚上大家來添妝,比較正式,她身上穿着大紅色斜襟長袖薄衣,整個人看起來紅豔豔的,她頭上戴了一種她不認識的首飾,上面綴滿了一粒一粒的珍珠,小小的珍珠,雖然不貴重,但也值錢!由此可見,這丫頭是真的攀上了高枝!
“親人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們這裡不是有句老話叫做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嗎?很不巧,我就是那盆潑出去的水!至於親人嗎?我前任丈夫死了,現在這個……要不我去給你們叫來?”師巧巧言語之間滿是輕快,既沒有惱恨,也沒有怨懟,有的只是疏離,比陌生人還要客氣的疏離!
宋氏隱隱覺得師巧巧有些不對勁,但她看過去,師巧巧還是那個師巧巧,那個長相豔麗,十分勾人的師巧巧!這十里八村,不,就是放眼他們這一帶,絕對找不到比她更耀眼的女子!所以,宋氏很確定,這女人正是師巧巧!
“哎喲,這新婚之前,可是不能相見的!你這孩子,怎麼傻了?好了巧巧,快坐下!”宋氏的笑意不達眼底,看來,這一年多,師巧巧成長了不少!
“不用了!”師巧巧揮開宋氏的手,“不好意思,我是出嫁了的姑娘,所以,哪怕我們之間有血緣關係,我也不是師家的姑娘了!所以……我不想見到你們,你們可以出去了!”
師巧巧面無表情,她的語氣十分平淡,就像是在說外面的天氣一樣!大家紛紛看向師巧巧,而她只是背過身去,沒有去看大家和宋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