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顏嘴角勾出點點的笑意,衝着楊洛歸微微點頭,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也沒發出,只是做了幾個口型。
但是楊洛歸看懂了,她是在跟他說,“麻煩你了。”
胸口再次傳來一陣異樣的感覺,似酸澀、似失望、又似甜蜜以及慶幸,至於他在失望什麼、慶幸什麼,楊洛歸邊走邊在心裡茫然自問,想到最後卻仍然是不得而知。
“公子,”翠柳將身茶端到他的身邊等了許久仍不見他伸手接杯子,不由得開口小聲提醒,“參茶要涼了。”
楊洛歸從沉思中清醒過來,略帶茫然的眼光看向翠柳,直到看到他眼前的參茶眼中才恢復了清明,“放在一旁吧,我先不喝。”
翠柳的臉上露出爲難的神色,“可是,炎公子剛剛派人送來了新的藥方,說是今晚就要開始喝的。公子如果你不喝參茶,子午先生和炎公子那邊問起來……”
聽了他的話,楊洛歸淡淡的神色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用好氣又好笑的眼神斜睨着翠柳,“你幾時見我那麼聽大夫的話了?”這是實話,自從十二歲他開始得病以來,他除了病最重的那幾天,幾乎不會喝任何藥劑。
“當然有,不就是現在麼。”見自家公子不生氣,翠柳也就大膽的開口,放下端着的茶碗,然後用無辜的眼神看着楊洛歸說出了和他想要聽的意思相反的話。
楊洛歸聽了翠柳的話不由得一愣,隨即大聲笑了出來,聲音中帶着病人特有的沙啞,“翠柳呀,現在你的主子是不是換人了?你竟然這麼調侃我。”
見楊洛歸越笑越開心,翠柳也跟着開懷,嘴裡說出的話也越發的調皮,“翠柳的主子仍然是公子您,但是現在,翠柳卻更得聽子午先生和炎公子的。剛剛小姐都說了,子午先生和炎公子有一說一,不曾欺瞞於人,爲了救人更是肯犧牲自己的重要寶貝,醫術醫德都是高人一等的。”
這番話說的楊洛歸又是一陣大笑。翠柳年方二八,能做得了楊洛
歸的貼身婢女自然有她自己的過人之處。她見楊洛歸一直在出神,心知與剛剛的事情有關,但又礙於主僕之分以及病人心理狀況的原因不能直說,便將般若顏又送過來的藥方搬出來說事,並且暗示了許照泉和般若顏已經得到了楊府大部分人的支持,楊洛歸不用爲他們擔心。
趁着楊洛歸高興,翠柳又將茶碗遞到楊洛歸的面前,“公子,這參茶還是趁熱喝了吧。”
心裡鬱結稍解的楊洛歸接過茶杯痛快的喝了下去。
……
臥房裡,已經緩過勁兒來的般若顏喝完藥身子倚在牀邊,抹了抹臉上的面具。戴了一個多月的面具之後,隨時摸面具已經成爲她的小習慣之一,“照哥哥……”
般若顏欲言又止的樣子許照泉全部看在眼裡,也知道她是在爲了什麼這麼猶豫,不由得在心中嘆息一聲,坐到牀邊伸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側臉,違心地說,“你想留下來就直說,沒關係的,我們反正是出來闖蕩江湖,無論在這裡住多久都是沒有關係的。”
“可是,”般若顏的神色有些失落,“如果沒有我拖累的話,照哥哥現在一定會很自在吧。而且,”她低頭,伸出右手食指無意識的沿着被子緞面上的圖案慢慢的划着,潔白修長的手指,在昏暗的室內發出盈盈的光芒,“說不定照哥哥已經救了很多人的性命了,並且被人視若上賓。而不是像今天一樣,被人誤會,還落得這麼狼狽的地步。”
許照泉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覺得今天的她比往日多了些脆弱,心中一陣酸澀,這樣的若顏是他從未見過的。而這樣的若顏,是因爲自己照顧不周產生的。一陣陣的自責涌向了他的心口。
“照哥哥……”般若顏小心翼翼開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許照泉身子一震,忽的意識到,現在自己柔香滿懷,若顏的聲音弱弱地從他的胸口處傳出來,帶着些許無措。自己竟然在不知什麼時候伸出雙手抱住了若顏!!!在谷內的時候,自己也
曾背過她、抱過她,但是當時他是她的師兄,也只是她的師兄,而這一次……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抱住她。
楊洛歸慌張的鬆開手,猛地站起來,心中充滿了自責與懊惱。該死的,自己不是說過要好好照顧她的、並找到天絕體質的人麼?那現在怎麼可以引誘她走向一個沒有未來的方向?自己真是該死!!
般若顏擡起頭看着往後退的許照泉,不明白他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他剛剛不是抱住自己了麼?爲什麼現在又像是討厭自己一樣不斷的往後退?
“照哥哥。”不由地試探性地又喊了他一聲。
般若顏不確定的喊聲無疑是刺激了思維正處於混亂之中的許照泉,他竟然像是條件反射一般斷然說出口,“不!不要喊我!我不是你的照哥哥!!我不是!!”
“照哥哥,你怎麼了?”感受到許照泉混亂的情緒,般若顏伸出手想要抓住他讓他平靜下來。然而出乎般若顏意料的是他竟然再次猛地往後退了幾步——轉身跑出了她的臥房。
般若顏驚慌地下意識要抓住許照泉遠去的身影,卻忘記了自己正坐在牀上,身子往前一傾,竟然側坐在牀邊然後掉了下去!
鐵製的面具重重地磕在地面上,將疼痛無限倍的擴大,一時間淚水竟止不住的流了出來。自懂事以來從未哭過的般若顏,在初入江湖的一個月零五天的時候,哭了出來。
在半人高的牀上連人帶被跌下來並不見得有多痛,但是對剛剛禍從口出並連累了他人、正處於極度自我厭棄中的般若顏而言,沒有辦法宣泄的不安、自責、內疚就這樣宣泄了出來。
直到新派來的僕人將晚飯端進了臥房,才發現了還躺在地上默默哭泣的般若顏。
“炎公子,飯菜送來了。您是要下牀來吃還是要在牀上坐着……呀,公子,你這是怎麼了?”新來的僕人用打火石麻利地點着了燭燈,轉頭看向般若顏,然後驚呼出來,慌忙放下剛端起來的飯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