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昭在營帳外被人擊暈後,醒來時已在自已的營帳,身邊的侍女換成了匈奴女子,帳前的侍衛也增加了不少。她本就柔弱,沒敢詢問。拓跋暉第二天來看望她,隻字沒提昨夜之事,她猶豫很久,也跟着裝沒那回事,看拓跋暉的眼神不象從前那般專注,無由地多了層防備。
心底悄悄地爲柳少楓擔憂着,不知她好不好。但她相信拓跋暉一定不會傷害柳少楓。
那樣一個才情橫溢、敢愛敢恨的女子,她真的好敬佩。可惜她無力相幫。
進了匈奴皇宮,拓跋暉帶她接見匈奴百官,接受萬民的道賀。也在那夜,皇宮中點起了紅燭,掛上了燈籠,燃起爆炮,她以匈奴之禮與拓跋暉舉行了大婚。
是夜,拓跋暉屏退了所有的侍從,洞房中只有她和他。他輕柔地解開她的外衫,抱她放到龍牀上,靜靜地注視着她。
雖然自小,兩人就打打鬧鬧,非常熟悉。但到了此刻,慕容昭還是覺得不同。她羞澀無比地看着拓跋暉——她想全心、一生一世愛着的男子,“大王,在你的心裡可有一點昭兒的位置?”她忍不住低聲問。
拓跋暉一愣,欲壓下的身子慢慢坐起,皺着眉,“昭兒,朕不是娶你了嗎?”
“是的!”她只着一件抹胸,靠上他的肩,“是的,大王是娶了昭。昭不敢求太多,大王的心那麼寬大,可不可以留一個地方給昭?”
“唉,昭!”拓跋暉無力地嘆口氣,掉頭吹滅了紅燭,摟着她,“你是朕的皇后,朕這一生沒有打算再立第二位皇后。”
“大王,臣妾可以不做皇后,只想做一個大王愛着的女子。”
拓跋暉身子一顫,“昭,人不可太貪心,朕和你一樣,都沒得選擇。”
黑暗中,慕容昭眼眶一紅,淚就下來了。“大王,你連騙下昭都不肯嗎?”
“因爲你是朕當妹妹疼愛多年的昭,朕不願騙你。朕敬你、疼你、呵護你,怎麼樣都可以,唯獨朕不能愛你,朕的心已經被一個人佔去了,你不能逼朕。”拓跋暉啞聲說。
“你。。。。。。”慕容昭突地推開他,“你現在對我這樣,是出自本意,還是當責任?”
拓跋暉默不作聲,愣在那裡。
慕容昭扭過身子,對着牀裡委屈地哭了。
“你不願,朕不會勉強的。”拓跋暉凝視了她一眼,下牀準備穿衣。
慕容昭哭的聲音更大了。
他閉上眼,咬了咬牙,“昭,你心裡明鏡似的,爲何要問朕?朕若是騙了你,你就會快樂嗎?”
說完,他繼續寬衣。
慕容昭突地從龍牀上跳下來,半裸着身子環抱住他的腰,淚落在他的背上,抽泣着說,“暉哥哥,昭不問了,昭。。。。。。願意。”
拓跋暉心疼意動地抱着她回到牀上,爲她拉上薄被,“朕沒有要走,只是想坐到下面去。大婚之夜,朕讓皇后獨守空房,傳出去很難聽的。”
“下去也不準。”慕容昭又是心酸又是撒嬌地抱緊他,勇敢地擡起頭,“昭要成爲大王真正的皇后。”她主動地吻上他的脣,不顧一切地揉搓着,一邊除去了他剛寬上的內衫。
“昭!”拓跋暉輕搖了下頭,抱着她慢慢睡下,“還是朕來吧!”他的腦中浮現出柳少楓俏皮的笑臉,一閉眼,壓上了慕容昭顫抖不已的身子。
她如願意地成爲了拓跋暉真正的皇后。
第二夜,第三夜,不,以後的每一夜,拓跋暉都沒有讓她獨眠過,只是總在午夜纔會回宮。他說個盡責的夫君,很溫柔地疼愛她,但是卻從來沒有吻過她。隔了幾天,醫官過來給她診脈,說是看看她的身子有無不適。
醫官撫着鬍鬚點了點頭,拓跋暉皺着眉看着遠方,不知在想什麼。從那天起,就開始睡在書房中,對她恢復了象來洛陽途中不冷不熱的樣子,而且,他消瘦得很。
慕容昭仰天苦笑,她知道拓跋暉正爲情困,無法分心再應付她了。
她落寞孤單的皇后生涯正式開始。
清晨起牀,等待天黑。天黑又睜眼到天明。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着。有天早晨,她起牀,突然拼命地嘔吐。宮女、太監跪倒一片,齊聲道賀,“皇后你有喜了。”
她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拓跋暉讓醫官診脈,就是想確定她是否懷孕,一旦確定了,他也就不再碰她。他對她真的是沒有一點喜歡,真的只是一份責任。
慕容昭是什麼,有一個皇后的封號,爲拓跋暉產下正宗子嗣的工具。她後悔了,真的真的後悔了。
很心寒,也很心灰。因爲責任而來的孩子,有什麼可以賀的。
以後,她拒絕再見拓跋暉。因爲看到他,她怕自己就會情不自禁恨他,她寧可把他想成他在爲國事忙碌消瘦,而不是因爲另外一個女子。
又是一個孤冷夜,她在燈下做一件小衣衫,神色寧靜,面露微笑。不是因愛而來的孩子,也是她的寶貝。她慢慢接受了這個小人兒在她的腹中。
她的寢宮在中宮的二樓,依着一排高樹。桌上的陣線忽地飄到桌沿,她感到一陣涼意,擡起了頭,看到不知何時窗戶開了。放下衣衫,她起身去關窗,突然發現窗外的樹上掛着身着黑衫的幾個人,她還沒回過神,樹上的人已疾速地躍進了房內。
“不要叫!”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嘴被一個人捂住了。
接着,又有幾人悉數飛進了房內,也是一身的黑,蒙着面。
捂她嘴的人拉開臉上的黑巾,她驚得眼都差點脫眶。那是皇兄慕容昊,其他的人好像都是東宮中的侍衛。
確定她不會驚叫,慕容昊才鬆開她的嘴。侍衛們守窗的守窗,守門的守門,一個個警惕地瞪着外面,唯有慕容昊閒適地坐到桌邊,含笑看着她。“你有孩子了,昭?”她看到桌上的衣衫。
慕容昭沒有聽清他的問題,魂都快嚇跑了,緊張又愕然地問:“皇兄,你爲什麼要來這裡?”
“我來找一個人。”慕容昊說。
“柳翰林?”慕容昭脫口而出。
慕容昊神情一下嚴肅起來,“昭,你見過她?”
“曾經碰過一面,在旅途中,但那也是一個多月之前了。”慕容昭說,“皇兄,你知道她是女扮男裝嗎?”
“她好不好?”慕容昊的聲音有點發抖。
慕容昭搖頭,“不好,她總哭,讓我幫她逃走,可是我。。。。。。無能爲力。”
“該死的拓跋暉,我要殺了他。”慕容昊痛苦地閉上眼,握手成拳,擊向牆面。
“皇兄,你很在意柳翰林?”慕容昭疑惑皇兄如此表現。
“她不只是我的翰林,也是。。。。。。我的妻子。”慕容昊痛聲說。
慕容昭跌坐到椅中,“她說過的很愛很愛的那個人說。。。。。。你?”
“她說愛我?”慕容昊幸福地追問,突然臉色又一冷,“拓跋暉有沒有爲難她?”
“沒有,”慕容昭心酸地一笑,“他在這個世上最不可能傷害的人就是她。不管他許下什麼承諾,柳翰林都說寧可被狼咬死,也不會依從的。”
少楓,我的少楓!慕容昊聽得心都裂了。好想此刻就能見到她,他一定很溫柔很小心把她抱在懷中,然後永遠永遠都不鬆開。
“少楓現在在哪?”慕容昊不想再聽這些。高山一行尾着禮隊進來匈奴,但怎麼也沒有探到柳少楓的消息,他一聽說,星夜就追了過來,呆了幾日,仍是毫無頭緒,他只好鋌而走險,改走昭這一條線。
皇后的中宮比較好找。
“我不知道,但我猜測,應該就在這宮中。因爲大王每晚都是步行回宮的。”慕容昭低下頭,嘆了口氣。不想讓自己的幽怨落進皇兄的眼中。
“你確定?”
“嗯!”
“拓跋暉晚上何時回這裡?”
“他不回這裡,他住在書房。”慕容昭突地擡起頭,抓住皇兄的衣袖,求道:“皇兄,大王他擄柳翰林是不對,但只要他答應放人,你就不要追究。”
“不可能的。”慕容昊冷冷地一笑,“這種恥辱我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嚥下的。他擄我的妻,讓你獨守空房,我做不到不追究。”
慕容昭驚慌地搖頭,哭着說,“我沒有什麼的,你不要管。我現在有了暉的骨肉,不能不能看到皇妹的份上,饒過他?”
“可憐的昭!”慕容昊心疼地撫着慕容昭的臉,“皇兄不會殺了他,但一定會教訓他一通的,你放心。”
“輕點,好嗎?”
慕容昊點了點頭。
拓跋暉推開書房的大門,愕然地看着慕容昊陰沉地笑着走向他。少楓心底的那個人果真是昊!她黯然地閉上眼,輕聲說,“朕無話可說,你打吧!”
慕容昊毫不客氣,迎面就是二掌,把拓跋暉打得身子晃了晃,接着兩記掃堂腿,拓跋暉“咚”的就跌倒在地。拳腳快如雨點,一下接着一下落到拓跋暉的身上。慕容昊再也打不動了,仰面躺在了地上。
“你。。。。。。爲何要擄走少楓?”
拓跋暉拭去嘴角的血跡,兩眼空洞、淒涼,“因爲我愛她。一得知她是女子,我就失去理智了。可是我不知她喜歡的人是你,如果知,我不會那樣做的。”
“少楓是大晉的翰林,你這麼衝動,要挑起戰爭嗎?”
“只知道愛她,沒想那麼多。當初大晉的先皇擄走了我的皇姑,不也是愛嗎?爲愛瘋狂,是情非得已。”拓跋暉臉腫腫的,扯出一絲笑意,有無奈,有痛楚,“你不也是,大晉的太子穿着夜行服闖進匈奴皇宮,想過後果嗎?”
“不要後果,我只要少楓!”慕容昊一把扯起拓跋暉,共同站了起來,“現在,你就帶我去見少楓。”
“今天,少楓告訴我她心裡的那個人我今生望塵莫及,我就猜會是你。然後她又以救我兩次性命爲條件來換她的自由。我說不過她,也得不到她的心。這些日子,她沒有對我好言過,正眼都沒看過我。我捨不得她難過,答應明天就送她走,現在你來了,我省了送。昊,你真的好福氣。我羨慕你!”
慕容昊深深地看着他,“你沒有福氣嗎?想想昭,她那麼愛你。你都這樣,她還救我不要爲難你。暉,珍惜眼前人吧!真的讓昭死了心,你真的就很可憐了。”
“呵呵!”拓跋暉無力一笑,“麻煩你扶着我,我送你去看少楓。你下手可真狠,不過,是我應得的。”
“我還想殺了你。”慕容昊沒好氣地扶起拓跋暉,跌跌撞撞地往宮外走去。
“昊,真懷念那時在洛陽的時光。少楓初中狀元,我們在東宮對豔詞,想起來真的好開心。”
“不準提少楓的名字,她是我的妻子。”慕容昊小心眼地推了他一把。
“呵!不提就不能想嗎?我一直以爲你心裡只裝了江山,不會裝任何一個女子呢?沒想到,你悄悄的將把少楓擁進了懷中。”
“有那麼容易嗎?”慕容昊嘆,“少楓太聰明也太有個性,我不知吃了多少苦,頭髮白了多少才博得她的芳心。本想處理了手中的事,準備娶她時,她卻被你擄來了。”
“對不起。如果我知這樣,我會祝福你們的。我不會破壞一份彼此深愛的戀情,就是用刀割我也要割下的。”
“少楓,唉!”慕容昊接着嘆息,“她很不乖啊!見鬼,什麼東西擋在前面?”他踢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差點絆倒。
今夜沒有月亮,路邊的樹林又密,眼前漆黑一團,什麼都看不清。後面緊隨的侍衛們聞聲跑上前,點上燭火,湊近一看,是一個昏睡的匈奴士兵。
“不好!”拓跋暉突地叫出聲來,擡眼就看向不遠處的小別院,黑團團的。“快,快!”
“怎麼了?”慕容昊心一哆嗦。
走了幾步,又碰到兩個暈倒地士兵,拓跋暉臉色一下凝重了起來,“不知道,好像有人施禮迷藥,守衛的士兵迷暈了,快,少楓就在那別院。”
慕容昊一躍飛進別院中,院內也躺着幾個士兵,他一腳踢開了房門,“點燈!”他吼道。
侍衛送進燈來,屋內一片狼藉,桌翻椅倒,幾本書落在地上,上面沾滿了血跡。
慕容昊眼前一黑,只覺腳底發軟,她撐着跑進睡房,一切整整齊齊,只是不見一點人影。
“少楓,少楓,你出來,不要嚇我。”他驚恐地暴吼,茫無頭緒地走院內跑進跑出。“你要是再敢和我開玩笑,我就生氣,很生氣。少楓,不要,你快出來。”
痛苦的哭叫在匈奴的夜空迴盪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