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老闆的聲音,我和謝竹纓不約而同地回頭去看,見他正一臉奸笑地看着我們。他嘴裡說的很不耐煩,但臉上卻絲毫看不出來,反倒是滿懷興奮和期待,象是正等着好戲進一步上演的樣子。
謝竹纓看到小店老闆的樣子,騰地一下就轉回了身去,低着頭扭向一旁,不僅不敢再看老闆,連我都不敢看了,一張俏臉剛纔就已經紅到了脖子,我估計現在都能紅到胸口了。這個場面別說是竹纓,就連我的臉上也熱得發燒。剛剛我們兩個人你看我傷處,我看你胸部,還說着曖mei的話語,簡直就跟打情罵俏差不多了。小店老闆不僅都聽着了,而且也看個一清二楚。唉,我背對老闆也還罷了,這竹纓也真是的,投入得太過分了,面前站個大活人,居然沒看見!真暈!
我老臉皮厚,咳了一聲,故作鎮靜地道:“就按我們上回要的東西來吧!”小店老闆嘿嘿一笑,道:“一件金獅,七八十個各種串,對嗎?”我奇道:“老闆,你記性不錯啊?”
“哪裡,您二位是稀客嗎?”說完轉身走了。走了沒兩步,又回到我身邊,看了一眼窘得無地自容的謝竹纓,把頭湊到我耳邊道:“兄弟,別說老哥沒告訴你,女人懷了娃娃,最好不要喝酒,以免動了胎氣。”
我哭笑不得,嘆了一口氣,道:“老闆,沒什麼事的話,麻煩您給我們早點上東西吧?”
“沒問題!馬上就來!馬上就來!”小店老闆的猥瑣心理得到了滿足,屁顛屁顛地跑去幫我們張羅酒菜去了。
我看着又羞又窘的謝竹纓,不禁一陣揪心般地難受。我終於明白她爲什麼這麼敏感了,甚至一個相對正常的眼神也會讓她難以接受。如吳錚所言,竹纓的第一次是在被他迷昏的情況下完成的,此後兩人再未同牀。從身體感受上說,竹纓雖然已經二十七八歲了,卻根本還和未經人事的少女沒什麼區別呢。
唉!悲慘的遭遇使得謝竹纓大膽不羈的外表下,竟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女孩兒!
我暗歎了一聲,伸手拽了一下謝竹纓的衣袖,她掙了一下;再拽,還是掙了一下;又拽,謝竹纓終於忍不住回身怒道:“拉拉扯扯的,你到底想幹嘛?”
“不幹嘛,想和你聊會兒天。”我很認真地道。
“有什麼好聊的!”謝竹纓白了我一眼,轉過身體坐好了。
這時,老闆把酒搬了過來,還給我們上了幾個免費的小菜。我啓了兩瓶酒,遞給她一瓶,道:“老規矩,一人六瓶,你行不行?”
“廢話!”謝竹纓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滿上一杯酒,道:“先幹一個!”我舉杯和她幹了,我們各自又倒了一杯。我道:“竹纓啊,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謝竹纓警惕地看了我一眼道:“什麼問題?”。我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的問題很簡單,你只要答是或不是就可以。”
謝竹纓不耐煩地一揮手,道:“拜託——我可是記者,你就別玩什麼文字遊戲了!有什麼問題就直接問吧!”謝竹纓好象知道我想問什麼,說着話又幹了一杯酒。我無奈只好陪着幹了一杯,才道:“竹纓,你愛不愛吳局長?”
“不愛,怎麼啦?”難得謝竹纓這一次回答得如此乾脆。
“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不愛他爲什麼不和他離婚呢?”
“我、我離不離婚關你什麼屁事?我警告你……”
“當然關我的事了!”我故意沒好氣地打斷道。
謝竹纓紅了一下臉,睜大眼睛看着我,奇道:“我離婚還關你的事?關、關你什麼事啊?”我轉過身直視着她的眼睛道:“竹纓,是這樣的。你知道我現在也想離婚,你都已經不愛你丈夫了,卻還不想離婚。我很擔心我老婆也會象你一樣堅決反對,這樣我心裡的壓力會很大的。你們都是女人,你幫我分析分析?”
謝竹纓笑道:“那怎麼能一樣,你老婆愛你當然不會輕易和你離婚;而我不同,我又不愛那個姓吳的,所以……所以……”謝大記者終於上套了。
我仍是直視着她的眼睛。謝竹纓瞪了我一眼,強詞奪理道:“我不愛都不離婚,所以……所以你老婆愛你就更不會離婚了,你明白了嗎?”說完扭頭不看我。
我哭笑不得,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竹纓啊,你別嫌我多嘴,你看看你,工作那麼忙,身邊卻連個照顧你的人都沒有,要是一旦有個病有個災什麼的怎麼辦?何苦這麼死撐着呢?你現在還這麼年輕,這麼能幹,人又善良熱心,長得又這麼漂亮,難道你真的不想找個彼此相愛的人,開開心心地生活一輩子嗎?”
謝竹纓幽幽一嘆,神情有些黯然,旋即又恢復了正常。攏了攏頭髮,她轉身對我冷冷道:“程東,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沒完沒了地談我的事,你還嫌你自己不夠亂嗎?還有心管我的閒事?”
我穩定了一下情緒,點了一隻煙,抽了一口,道:“竹纓,我自己的事我的確頭大,這我承認,但我從來沒有放棄過對幸福的追求。你說的不錯,我現在的感情生活是很混亂,但有什麼辦法呢?誰讓我碰上了!難道你以爲我是故意的嗎?我現在的樣子,可能很多人會說我是花心濫情,我不是人。但要是真和我前三十年行屍走肉的生活比起來,我倒寧願過這種花心濫情的生活,甜也好,苦也罷,至少我活得有滋有味,活得有血有肉,很精彩。難道你不想自己活得精彩嗎?
聽了我的話,謝竹纓若有所思,斜了我一眼道:“可是、可是這樣的生活你可能過一輩子嗎?你終究還是要有個最終的選擇。你是精彩了,可你有沒有考慮過,你的選擇可能就意味對其他人的傷害,你忍心嗎?”
“什麼叫不忍心?一個人的心纔多大,管得了那麼多事嘛?”我一口喝乾了杯裡的酒,又倒了一杯,“竹纓,我們是R縣老鄉,那裡的狀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和你一樣,我從小就在貧窮中長大,生活的目標就是爲了填飽肚子。這三十多年來我爲了替爸媽分憂,爲了照顧我小妹,我從來就沒有爲自己考慮過,我敢拍着自己的良心對天地說,我程東從來沒對不起任何人。可現在這些問題已經不存在了,我也三十三歲了,難道我不能爲自己的幸福考慮一下嗎?”
清楚了謝竹纓的遭遇之後,我想用彼此間相似的經歷打動她,沒想到我自己說着說着倒激動起來了。謝竹纓更聽得很吃驚,張個大嘴看着我,訥訥道:“可、可是你要是離婚的話,不就對不起你老婆了嗎?”
我嘆了一口氣,看着她的眼睛,道:“竹纓,你說得對,如果我離了婚,我這一生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了。千慧對我付出很多,我很感激,我承認我很自私。但我也沒辦法,我覺得和她生活在一起不開心,甚至很鬱悶,我不想再過原來的生活。而且以我現在的狀況,要是不離婚,就會對不起夭夭。夭夭家的狀況你也清楚,換了是你,如果註定要對不起其中一個,你會選擇哪一個?”
“可、可是你還有秦雨呢?你總不能對兩個人都負責吧?你還是要再對不起一個,我不信你能爲了夭夭再放棄秦雨。”
“哎呀,竹纓,那是又一個問題了,我以後再和你具體說。總之這個問題我以後會解決的,我不會對不起任何一個我愛的人。”換了一隻煙,我又續道,“竹纓,我今天和你說這麼多的目的,是想告訴你,一個人的心很小,裝不了太多的事情,該放棄的就要放棄,不能總是活在過去之中,只有抓住屬於自己未來的幸福纔是最重要的。沒有必要帶着情緒,窩窩囊囊的活一輩子,你懂不懂?”
謝竹纓滿懷心事,默然不語,只是拿着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酒。我想讓她消化一下我的話,沒有打擾她,只是一個勁地往口中倒着啤酒,彷彿在體味着人生的苦澀。
過了一會兒,謝竹纓轉過頭,看着我的眼睛,似有深意地道:“程東,你剛纔說……你不會對不起任何一個你愛的人,你能告訴我,你準備怎樣……對秦雨和夭夭兩個人同時負責嗎?”
我又幹掉一杯啤酒,看了看她,道:“這個、我現在還沒想清楚呢。事情總得一步步解決,離了婚後,纔是這一步。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將是我未來奮鬥的目標,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吧?”聽了我的話,很奇怪謝竹纓並沒有表現出吃驚,又轉回頭默默想着什麼。忽然,她一口乾掉了杯中的酒,轉頭對我道:“程東,你今晚爲什麼會和我說這些話?”
我笑了笑,拍着她的肩膀道:“因爲,今晚在你灑脫不羈的外表下,我又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