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終於打發了秦挽和莫珍珍,鐵鉉對着千佛手抱怨起來:“前輩,你不是讓我隱瞞身份嗎?爲什麼又突然自已說出來了?”
千佛手衝着鐵鉉瞪眼睛:“呆個子,我說你傻,你還不信,那個秦挽一看就是不懷好意的,你一看別人長得好看,眼睛直了,腦子也跟着直……”
“我纔沒有……”鐵鉉的臉變得通紅,說話也結巴起來。
“行了行了,別說爺爺我沒提醒你,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千佛手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記住了,無論是誰,都不能透露我受了傷,聽到沒有。”
鐵鉉不想忤逆千佛手的話,但是要他承認秦挽不是好人,他卻也不願意。
“看你個子這麼高,就知道是個不長腦的,既然老傢伙讓你來拿藏寶圖,爺爺我也想着要見見那什麼寶藏,就當是給你把把關,有爺爺在,那些蛇蟲鼠蟻就別想近了你的身。”千佛手說起話來那叫快準狠。
鐵鉉知道千佛手是好意,但還是忍不住嘟囔起來:“秦挽不會是壞人的。”
“臭小子,你說什麼?”千佛手凶神惡煞的嚇唬道。
“沒……沒事。”鐵鉉終於也學會了什麼叫見機行事。
等從千佛手房裡走出來的時候,鐵鉉覺得自已就象是脫了層皮。
“鐵鉉……”秦挽靠在走廊邊上,手裡拿着鐵鉉送的翠綠髮簪,似乎正在把玩的樣子。鐵鉉一見,心又不知不覺的熱乎起來。
“秦挽,你怎麼不回房休息?”鐵鉉高興的走過去,在秦挽面前站定。
秦挽極自然的把手中的髮簪收了起來,鐵鉉看着又是高興又是不解:“你怎麼不用它?是不是覺得這髮簪……”
“你別多想,只不過既是你送的禮物,我自然應當好生保管。”秦挽覺得他與鐵鉉之間的對話似乎有些過於親暱,但只要能達到目的,只是這樣簡單的說幾句動聽的話,又算得了什麼。
“鐵鉉,千佛手前輩可否把你師傅的遺訓傳達了?”秦挽邀請鐵鉉去他房裡談話,一面裝做漫不經心的問道。
鐵鉉正想答話,千佛手的話卻莫名的跳進腦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秦挽……”
“什麼?”鐵鉉的欲言又止立即吸引了秦挽的注意。
“……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鐵鉉緊張的盯着秦挽。
秦挽失笑:“如果我說和你一見如故呢?難道你不是也有這樣的感覺?”
鐵鉉喜道:“正是,我也有這種感覺,就象我們認識很久了……”
秦挽聽了心頭一跳,硬是壓下了腦子裡溢出的古怪念頭:“坐吧,我給你倒杯茶……”
鐵鉉忐忑不安的在桌邊坐下。其實這間房與他所住的沒有差別,但是不知怎的,他就是覺得與衆不同。
“鐵鉉,你既找到了千佛手,下一步又準備做些什麼?”秦挽將滾燙的茶水傾入茶盞,端到鐵鉉面前。
鐵鉉卻是愣在那裡,半天回不過神。原本他想着找到了千佛手,說不定就可以想辦法找出逼死師傅的壞人,然後……復仇吧?可是如今,千佛手受了傷,師傅也沒有留下什麼線索,光憑那幅奇怪的羊皮卷,實在不明白師傅要表達什麼意思。
“如果暫時沒有打算,不如先在此地小住,待想好後再決定不遲……”秦挽似乎一眼就看穿了鐵鉉的猶豫。
鐵鉉苦笑起來:“秦挽,如今,我吃你的用你的,我一個大男人……真是……”
秦挽擡手一擋:“哎,我們兄弟不要如此見外,若有朝一日,我身無分文,前去請你收留,你會不會如此待我?”
“那是當然!”鐵鉉連忙表明立場。千佛手提醒他的話,他不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可是面對秦挽如此懇切的樣子,他便覺得是千佛手太過多疑。
鐵鉉從秦挽屋子裡被送出來的時候,腦子裡還暈乎乎的,臉上掛着傻笑。
“鐵大哥……”只聽吱呀一聲開門聲,莫珍珍似乎守候多時的喚了一聲。鐵鉉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頭髮,走了過去。
“珍珍,有什麼事嗎?”莫珍珍臉上的表情有幾分凝重,但仍是勉強笑了一下,示意讓鐵鉉進屋。
鐵鉉站在原地躊躇了片刻,原本單獨進女子的房間是有些不妥,但一來他們已拜了天地,二來……莫珍珍的樣子有些奇怪。鐵鉉想了想,便隨着莫珍珍進了房。
“珍珍,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鐵鉉見莫珍珍臉上毫無笑意,便有些擔心的關懷道。
莫珍珍扯動了一下嘴角:“鐵大哥,在你心裡,可曾把我當做你的妻子?”
鐵鉉微怔,但他很快便答道:“珍珍,我們早已拜過天地,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不……”莫珍珍很快打斷了鐵鉉的表白:“鐵大哥,你……愛不愛我?”
鐵鉉看着緊緊盯着他的莫珍珍,被她少有的凌厲迫得有些驚慌,心底不由得生出逃走的念頭。愛不愛?這樣的問題讓他如何回答?
“鐵大哥,其實你心裡根本就沒有我,你只是爲了我爹孃死前的要求,所以才決定娶我,是不是?”莫珍珍又問。
鐵鉉在莫珍珍接二連三的攻勢下,幾乎毫無反手之力。他軟弱的應道:“不是這樣的……”
“你是。”莫珍珍轉開視線,仿若自言自語一般:“你我之間哪裡有夫妻該有的樣子,你與秦大哥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說說笑笑,可是你與我在一起的時候,老是悶悶不樂的樣子……”
鐵鉉哭笑不得:“珍珍,我沒有悶悶不樂……”
“你有。”莫珍珍騰的站起來,把鐵鉉嚇了老大一跳:“你一直以來,都是把我當做妹妹,若真當我是你的娘子,你又豈會連秦大哥一分溫柔體貼都沒有……你甚至到現在,也不和我圓房……”
這下子,鐵鉉再說不出話來。
“鐵大哥,你會不會怪我……”莫珍珍一口氣將心中的怨氣倒了乾淨:“我不是嫌棄你,鐵大哥,既然你心中沒有我,就不必勉強自已了。雖然你我都在爹孃前磕過頭,但是我們並沒有圓房,爹孃若泉下有知這是我的主意,必定不會怪罪於你……”
鐵鉉沉默良久,才道:“珍珍,我雖然不懂討你歡心,但我是真心想照顧你。不如這樣,我們從此對外以兄妹相稱,若有朝一日,你有了心上人,那麼不必考慮我……若是一直沒遇上,鐵大哥也會一直照顧你……你看這樣,好不好?”
莫珍珍臉上突然浮現少許羞意:“鐵大哥,你會幫我的,是不是?”
鐵鉉有些不解,但仍然答道:“當然,你就如同我的親妹子,有什麼我當然要幫。”
莫珍珍大喜:“鐵大哥,我……我喜歡秦公子……”
“什麼?”鐵鉉下意識的反問:“哪個秦公子?”
“大哥……”莫珍珍嬌嗔道,原本只能算是清秀的臉上暈上薄紅,顯得亮麗許多:“還有哪個秦公子?”
鐵鉉茫然回答:“哦,他啊……你不是叫他秦大哥的麼?”
莫珍珍不依的跺了下腳:“大哥,你笑話人家……”
鐵鉉傻乎乎的笑了一下:“那秦公子……他對你……”
莫珍珍的神情變得有些不確定起來:“我……不清楚,但是,他爲人真是十分體貼細心,若說無意,又怎會如此……”
鐵鉉只覺得自已的心就象被針紮了一下,隱隱作痛,但卻不得不勉強笑着:“那大哥先恭喜你了……”
莫珍珍抿脣羞澀一笑:“還要請大哥多多幫忙,小妹知道大哥和秦公子交往甚密,還請大哥有機會幫小妹試探一番……”
“一定一定……”鐵鉉無意識的應話,直到莫珍珍滿意了,才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她的房間。
鐵鉉說不清自已到底爲了什麼而感覺不快,但是他很清楚,這不是因爲莫珍珍不喜歡自已的緣故。
那是爲了什麼?他說不清……
難道,他對秦挽感到不滿?很顯然不是。秦挽這麼好的人,理應有個好女子才配得上。那麼,是覺得莫珍珍配不上?這,也於理不合……莫珍珍雖然不是風華絕代,但能幹又勤快,過日子絕對是一把手。
鐵鉉想着想着,有些不耐煩起來。也許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他只是因爲莫珍珍突然的決定而感到吃驚。
鐵鉉因心中有事而對外界失去了注意,原本他便是專心起來就能對外物不視不聞的人,如今更是顯得有些癡呆。
“喂,大個子……問你話呢……”一個姑娘的大聲嚷嚷吸引了鐵鉉的注意,他愕然擡頭,發現那個姑娘身後還跟了幾個人,看裝扮都象是有錢人家,不僅衣着光鮮且神情傲慢。
鐵鉉疑惑的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已居然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一樓大廳,此時本應是人流擁擠的時刻,結果卻四下無人,想必是眼前這羣人清的場。鐵鉉看了一圈,最後才確定那個姑娘叫的是自已:“這位姑娘,你有什麼事?”
“我是峨嵋派的紀仙兒,聽說七彩刀的鑄刀傳人最近入住在百安居,可有此事?”紀仙兒說話就象銀鈴一般,悅耳動聽,長得也是貌若天仙。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只挑了少許系在腦後,其餘部分都整齊的順在背後,顯得又精神又好看。飽滿的額心點了一粒紅豔豔的硃砂,將原本就白皙的皮膚襯得更加雪白,不點而紅的脣,還有美麗整齊的白齒……粉紫的武服包裹出婀娜的身段,外披的那層薄紗卻又使得紀仙兒少了一些蠻橫,多出幾分少女的嫵媚……紀仙兒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在訴說自已不但年輕,而且美麗。
鐵鉉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不免多看了兩眼。
“大個子,看什麼看?”紀仙兒佯嗔道,但卻不是很惱怒的樣子,顯然是見慣了這種反應。
“師妹,這個傢伙色眯眯的盯着你不放,一看就不是好人,待師兄這就去教訓他……”跟在紀仙兒身後的一個白衣男子將手中的摺扇一合,有些不滿的說道。
鐵鉉看了那個男人一眼,心中暗道還是秦挽穿白衣好看一些。
那白衣男子見鐵鉉毫無反映的呆樣,顯然是怒從心起,邁出腳步,就想上前教訓鐵鉉。
紀仙兒站着不動,卻騫的伸手往旁一擋:“師兄,師傅交待我們不要節外生枝,還是儘快打聽出鑄刀傳人的下落比較好。”
鐵鉉的身子在聽到紀仙兒再一次強調尋找鑄刀傳人時忍不住一震,師傅曾經說過,世人鮮少知道他們的存在,怎麼突然間冒出來這麼多尋找他的人?
紀仙兒微微一笑,一邊臉頰頓時顯出圓潤可愛的酒渦,十分甜美:“大個子,你好象聽說過七彩刀的樣子……”
鐵鉉頭皮直髮麻,雖然他爲人木訥,但只是經歷簡單,過於單純而已。逃亡了這麼長時間,他再不可能象從前那樣與人推心置腹,言辭坦率。“這位姑娘,我不知道什麼七彩刀,你們問錯人了。”
話剛說完,鐵鉉就覺得一陣風襲來,他下意識的閉眼,脖子上立即一涼。
“敬酒不吃吃罰酒,師妹,你和這種粗人羅嗦什麼?看他的樣子,分明是知情,嚇嚇他就什麼都說了。”鐵鉉嚇得睜開眼,發現面前正站着之前說要教訓他的白衣男子,那男子手中的摺扇此刻正大開着,扇面頂端居然豎着鋸齒,這摺扇竟不是平時用來附庸風雅的紙扇,而是一把鐵扇。
“你們在做什麼?”就在鐵鉉直冒冷汗時,不遠處傳來略顯低沉的男音。
鐵鉉求救的把眼光投向那個新出現的陌生人,只見一位面如冠玉,一身俠士長服的男子身後揹着一柄長劍,此刻正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那個男子衣着整潔,臉上的表情略顯冷漠,但卻和鐵鉉面前那幾位的傲慢有些區別。
“大……師兄,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啦?”紀仙兒的氣焰一下子矮了半截,不過很快她就調整好了自已的表情,撒嬌打渾的蹭了過去:“大師兄,連師兄正想向那個大個子問出七彩刀的鑄刀傳人在哪兒呢!”
那個大師兄也不說話,只是看着鐵鉉那已被鐵扇劇齒壓出血痕的脖子皺了皺眉。
紀仙兒眸光流轉,立即回身斥道:“連師兄,快點放開大個子……”
那位連師兄的表情立刻變得十分難看,原本壓着鐵鉉脖子的鋸齒又深了些,鐵鉉吃痛的連吸了幾口氣。
“連擎雲,你們峨嵋派不是一向自詡慈悲之心?怎麼對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如此威逼?”大師兄終於開口解圍,鐵鉉心裡立即往他身上安了個好人的稱謂。
連擎雲惱怒的鬆開對鐵鉉的桎梏,轉身衝着那個大師兄頂道:“武天德,你現在還不過是紀大俠的關門弟子,又不是武林盟主,有什麼資格對我們峨嵋派指手劃腳?”
這下不僅武天德臉色微沉,就連紀仙兒和周圍作壁上觀的幾個弟子也跟着變了臉色。
“連師兄,武師兄爲人公允,武藝超羣,不僅我爹,就連師傅也是讚賞有佳……就算你覺得我爹身爲武林盟主說話處事或有不當之處,那師傅所說的話,你也覺得不對了?你不覺得你這話說得太過放肆嗎?”紀仙兒雖然笑得甜美,但言辭犀利,果然不愧是武林盟主的女兒。
連擎雲一臉懊惱,顯然是爲自已的失言後悔:“師妹,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鐵鉉纔沒有心思聽這些什麼江湖人爭執,他捂着脖子就想往自已房裡走。就算他心中憤怒,但也知道雙拳難敵四腿,更何況,早就聽人說過,江湖人從來不講道理,只知砍砍殺殺,他既不懂武藝,又沒有人幫襯,再呆下去也只有被欺負的份。
“大個子,我有說你可以走了麼?”紀仙兒眼尖,一眼就看到拔腿想走的鐵鉉。
鐵鉉有些生氣,他雖然不愛和人計較,可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人。紀仙兒雖然長得美,但是鐵鉉卻不買她的帳。“大姑娘,我不知道什麼七彩刀六彩刀,你難道想學那些狗官來個屈打成招嗎?”
鐵鉉強硬的態度讓紀仙兒大怒:“你這個傻大個兒,本姑娘什麼時候成狗官了?”
“仙兒……”紀仙兒正欲拔劍的手被武天德按住:“不得魯莽。”
紀仙兒委屈的看着武天德,含泫欲泣:“大師兄,你也欺負我……”
武天德伸手摸了摸紀仙兒的腦袋:“仙兒,你又裝可憐,那個人又不是我們江湖人,師傅總說不要仗武欺人,你不要忘了。”
紀仙兒顯然有些怕武天德,裝模作樣的哭了幾下就收住了:“可是我明明看到那傻大個兒一聽到七彩刀就一臉我知道的樣子……”
鐵鉉沉聲道:“你血口噴人……”
“你……”紀仙兒杏眼一瞪,轉而又抓住武天德的手搖晃着軟聲道:“大師兄,你看嘛,那個大個子一見到□□眯眯的,現在還裝做不知情的樣子,實在太可恨啦……”
鐵鉉頓時暗恨自已多看的那兩眼,並立誓今後決不如此輕浮。
而武天德似乎見慣了紀仙兒的耍賴,只是一臉無奈道:“不要胡鬧了……”
“誰敢找我太一教的麻煩?”鐵鉉一聽到熟悉且動聽的嗓音,心中如同抓到了救生草般感謝萬分。
武天德雖要紀仙兒放人,但是原本一直跟在紀仙兒身後的人如得了暗示一般隱隱堵住了鐵鉉,無論鐵鉉想往哪邊走都被不動聲色的擋了回去。此時見秦挽幫忙出頭,鐵鉉心裡是恨不得立即就走到他那邊去,無奈峨嵋派的人卻仍然杵着不動。
“秦挽……”鐵鉉出聲求助,可秦挽卻沒有看他,只是慢慢的順着扶梯走了下來。
武天德此時也掰開紀仙兒的手,向秦挽迎了上去:“閣下是太一教的什麼人?”
“不敢,爲教主辦些小事而已……”秦挽傲慢的略略仰起下巴:“你是紀長空的義子?”
武天德饒是再冷臉面也露出了明顯的不悅:“就算楊教主在此,也不敢如此直呼義父的名字,閣下是覺得自已比楊教主還要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