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鐵鉉曾見到的秦挽是心狠手辣, 不擇手段的,那麼,到如今卻是換了個模樣。
各門派的得意弟子因爲受邀尋寶, 幾乎是死了個精光, 只有少林和峨嵋成了贏家。其餘門派當然不會善罷甘休。但有少林最爲公正的明空師傅做證, 那些弟子全是楊慕言設計誘殺, 多虧了鐵鉉師徒再加上秦挽的極力周旋, 才成功將楊慕言打下懸崖。武林盟主的關門弟子武天德也因爲不敵楊慕言的魔功,而身死墜崖。
光憑一面之詞,自然沒人能信。可再加上峨眉弟子紀仙兒的點頭認可, 再沒有人質疑秦挽,反倒異口同聲的稱讚秦挽大義滅親。
太一教內自然也不平靜。雖說楊慕言性格無常, 令得衆人如履薄冰, 可到底是自己親手捧起來的教主。而且不管怎麼說, 楊慕言將太一教的勢力擴大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這豈是一個無名小卒秦挽可以隨便取代的?
當然, 這些不過是表面說辭。吵來吵去,全是爲了誰都想坐這教主之位,享受楊慕言發展壯大的勢力。
不過,有瑤姬站在秦挽身邊,這些聲音很快便被鎮壓了下去。她從楊慕言小時候起, 便跟在一旁隨侍, 而且深受寵信, 如今她站在秦挽身邊, 就算只是一個態度, 衆人再不服也只好收斂三分。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秦挽不但一收往日的傲骨, 而且顯得極爲平易近人起來。起初,那些曾取笑過秦挽的人都惴惴不安,深怕秦挽報復,如今卻是鬆了口氣。
沒花多少時間,太一教的勢力就漸漸掌握在了秦挽手中。江湖各派都收下了太一教饋贈的禮物,嘴上雖沒說什麼,卻也沒有了鬧下去的意思。
鐵鉉幾乎是看着這些事情發生,他當然清楚是什麼原因。如果說以前的秦挽是因爲不願意被人折辱而變得刻薄尖銳,如今則是因爲他已身處高位,不屑與那些小人一般見識。更何況,秦挽從來就沒說過不報仇,等到局勢穩定,那些曾瞧不起他的,恐怕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事實上,鐵鉉也不理解,秦挽目前仍想着將太一教的勢力繼續擴大究竟是爲了什麼。他要的權利與地位明明都到手了,可似乎仍不滿足。
嚴青被燕南悠簡單一句話就帶走了,水伯只能按他的指示,回青門重新立一個門主。沒有了嚴青的青門,名存實亡,沒有多大威脅。如今太一教已可以說是江湖中最有影響力的門派,只要秦挽跺跺腳,整個江湖都要跟着震動。
可是秦挽仍不滿足,他甚至開始向朝庭滲透。對於秦挽的瘋狂,鐵鉉根本無力改變,甚至他連見到秦挽的機會都很少。
燕南悠和嚴青已經離開了臥龍谷。他們臨走之前,曾問鐵鉉是要留下還是一起離開。鐵鉉猶豫再三,還是留了下來。雖然秦挽對他留下並沒有露出任何表情,這讓他覺得有些失望。但是他知道,秦挽似乎有些高興。
若不是如此,又怎麼會替他在谷內選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建好鐵匠鋪,讓他打製刀具?秦挽甚至還準備了許多稀有的材料。
但這些都是鐵鉉告訴自己留下來的理由,秦挽自燕南悠離開之後,就沒有再來見過他。
鐵鉉不是沒有想過主動去找秦挽,可傳話的人不是說秦挽忙於公事,便是說他與瑤姬結伴出行……
一天又是一天,鐵鉉終於忍不住偷偷離開了自己的居所。他如今的內功已有些火候,再加上燕南悠傳給他一套輕功,身形已不顯笨拙,反而靈便敏捷。若不是他一心念叨着打造七彩刀,燕南悠甚至想全部武功傳授給他。
鐵鉉滿心以爲,憑這身功夫,至少可以悄悄的去看看秦挽……在忙些什麼,瘦了還是胖了……然而,他還沒離開這片區域,便被太一教的帶刀侍衛圍了起來。
鐵鉉在太一教已經呆了已不是一天兩天,對教內的情況總算是有幾分瞭解。帶刀侍衛們以腰飾不同來區分實力。鐵鉉看着周圍那圈帶刀侍衛的腰飾,心涼了半截,他們居然都是教內數一數二的高手。
怎麼就這麼巧,他一想離開,就被一羣頂尖的高手困住?很明顯,這些人一直潛伏在他身邊,只不過他完全不知情罷了。
那麼,這算是被軟禁了麼?鐵鉉苦笑,如果不讓他走,只要秦挽說一聲,比這些帶刀侍衛出現的效果還要更好一些,至少他是心甘情願。
現在究竟算什麼?
對於帶刀侍衛的戒備神情,鐵鉉只說了一句“我要見秦挽”,便轉身回了居所。他現在雖然還沒有能力在重重包圍下逃脫,鬧個雞飛狗跳還不成問題。可是他不想爲難那些手下,他只想找秦挽來問一問,秦挽心裡的自己究竟擺在什麼位置上。難道說,秦挽當日在藏寶洞裡只是把自己當成排遣愁悶的工具?
鐵鉉撫摸着這一段時間以來陪伴自己的鐵器,突然覺得索然無味。他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卑微,乞求着秦挽的垂憐。他是一個男人,本不該如此,可爲什麼始終放不下?
門外響起走動的聲音,鐵鉉幾乎是帶着欣喜立刻打開了房門。然而,來的人不是秦挽,而是瑤姬。
瑤姬生得很美,那不屬於少女稚氣的芬芳,而是一個女人成熟嫵媚的極致展現。她的黛青色的長髮如今鬆鬆挽在一側,雪白的肌膚似乎吹彈可破,眸色一如既往的清透,如天空色澤般湛藍美好。
可是鐵鉉看到瑤姬,卻忍不住後退了一步。“秦挽在哪裡?我要見他……”
瑤姬輕盈的邁進屋內,身未轉,只是側頭舉手往後慵懶一晃,便有侍衛替她將門掩好。
明明鐵匠鋪裡的爐火併未熄滅,但鐵鉉卻覺得有一股寒意從地面滲進腳心,然後慢慢爬進心臟。
“鐵鉉,秦挽讓我替他來見你。”瑤姬軟言道。她戴着昂貴的首飾,比以往跟在楊慕言身邊時顯得更加美豔。在火光中,瑤姬整個人都散發着光彩,刺得鐵鉉移開了視線。
“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鐵鉉覺得心裡有點悶痛,他和秦挽之間什麼時候需要別人來轉話了。
“鐵鉉,你知道爲什麼秦挽一直不來見你嗎?”瑤姬不在意的笑笑,依舊用她軟糯的嗓音問着鐵鉉。
鐵鉉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他自覺似乎有些過度緊張,便只好勉強掛上笑容:“爲什麼?”
瑤姬嘆息一聲:“秦挽目前一直在處理太一教積壓的公務,所以沒時間來找你,可他仍十分關心你……你看,這些稀有的材料,都是按你的要求尋遍了天南地北,才湊齊的……”
鐵鉉覺得血又漸漸熱了回來。“我知道他對我好……”
“這全是爲了讓你能打造出七彩刀!”瑤姬立刻接道。“鐵鉉,如今過了這麼久,怎麼還沒有消息?”
鐵鉉覺得腦子裡嗡的一下,就像要炸開:“你說什麼?秦挽爲我準備這些東西是要我打造七彩刀?”
到了此刻,鐵鉉仍然對自己說,可能秦挽知道這是他的心願,想成全他……
“當然,七彩刀是太一教的聖物。如今楊慕言的地位雖然被秦挽取代,可是畢竟比不得楊慕言的名正言順……若是讓他得了七彩刀,這太一教教主的位置就算坐實了……”瑤姬侃侃而談,完全沒注意到鐵鉉越來越陰沉的臉。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鐵鉉打斷了瑤姬的話,事到如今,他想裝做不清醒都不可能了。
瑤姬識趣的閉上了嘴,她略微尷尬的笑着,顯得楚楚動人:“鐵鉉,秦挽一直把你當成好兄弟的,他沒有欺騙你的意思,反正你也是把鑄成七彩刀當成畢生的心願,鑄成後在誰手上都是一樣的吧……”
“滾!”鐵鉉猛的用力,將沉重的砧子推翻一旁,激起一地塵埃。
瑤姬嚇得身軀顫抖,立刻就逃了出去。
鐵鉉沉着臉看着瑤姬離開,用力把門甩上,失魂落魄的倚着門坐下。
“夫人,若是被教主知道,你私自前來,會不會……”瑤姬聽到鐵鉉把門關上後,臉上就出現一絲冷酷的表情,哪裡還有之前的慌張驚恐。
對於身旁黑衣侍衛的擔憂,瑤姬只是抱以輕笑:“你怕什麼?在你心裡不是從來就不服秦挽嗎?”
這個黑衣侍衛正是當日楊慕言羣宴各派弟子時,對着秦挽挑釁的那個男子。“夫人,屬下……”
“好了,不用解釋。我不想聽!”瑤姬擡手示意黑衣侍衛停止說話。“教主的心意,我還不瞭解?你只要管好自己,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哼,只要好好的跟着我,我保你在太一教裡如魚得水!”
“是,夫人!”黑衣侍衛臉上出現驚喜之情。
“對了,那個莫珍珍現在在哪兒?”瑤姬往前踱了幾步,突然回頭問道。
黑衣侍衛立刻回答:“和武林盟的謝飛雨還有她的兒子呆在一起。”
瑤姬有些驚訝:“哦?那個謝飛雨爲什麼不走?”
“原本還有一個叫阿其的姑娘,她們四人住在一處。燕南悠本是要求放她們自由,教主也答應了。可是謝飛雨無處可去,莫珍珍不知爲了什麼不想離開,倒是那個阿其,在燕南悠走的第二天也離開了。”黑衣侍衛回想了一下,便把瑤姬想知道的及可能有用的消息條理清晰的說了出來。
瑤姬滿意的點點頭:“很好,你替我去把莫珍珍請到梨花苑,我有喜事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