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了電話的伍正思神情有些木然。
看着手機愣了好久，他才起身，在電視櫃下面的一個抽屜之中掏出了一條沒有打封的香菸——那是一條市價一千九百五一條的紅河道。
外面很少有人知道，伍正思是抽菸的。
隨着打火機橙黃色的焰火，絲絲嫋嫋的香菸縈繞着飄向了天花板上，煙氣遮擋住吊燈，讓客廳之內蒙上了薄薄的一層朦朧與昏暗。
伍正思的老婆並沒有在家，快要過年了，她已經先伍正思一步回到了集安老家。事實上，按照家裡正常的計劃，伍正思在安排完工作上的事情之後，明晚也將回去過年。
但是現在，看起來計劃不得不變動了。
較市面上正常香菸短了一大截的紅河道，因爲菸絲緊實足足燃燒了十分鐘才燒到過濾嘴的位置。直到指尖感到了菸頭的炙烤，伍正思纔將其在茶几上按滅，並扔到了垃圾桶裡。
想了想，他拿起了電話，打給了他的老婆。
“娟子，我這裡有些變動，過年可能不回集安了。你和浩浩在媽家裡多待些日子。”
電話那頭立刻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兒：“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沉默了一會兒，伍正思道：“明天，我要去省裡去一趟。記委那邊需要應付一下。”
雖然不在體制內，但是這樣的情況代表着什麼，伍正思的老婆心裡清楚的很：“我說了什麼來着？我就說！你調來天城就不是什麼好事兒！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行了。”伍正思皺着眉頭，沉聲道：“家裡你照顧好，還不一定有什麼事呢，別瞎咋呼。”
說完，不再和電話那面已經帶了哭腔的女人糾纏，他直接掛斷了電話。
放下手機，他拿起了茶几上面的固定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那面響了好一會才接了起來。
“剛纔省裡來了電話，讓我明天去一趟。”沒有寒暄，伍正思直奔主題。
“沒想到，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那面的聲音很冷，“那就去吧，應該沒有什麼大事兒。畢竟，我們之間的合作關係很乾淨，不是嗎？”
伍正思呵呵一笑，他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也大致想到了自己的結局。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他直接掛斷了電話，看着客廳窗外已經開始張燈結綵準備過年的人家，釋然一笑。
“十年夢盡，十年夢盡啊。”
低聲嘟囔了兩句，伍正思渾身的力氣彷彿都被剛纔那個電話給抽走了一樣，似一灘爛泥一樣，癱在了沙發裡。
……
“伍正思完了。姜流那面也傳來了消息，他現在承擔的壓力很大。王國新已經通過黨組會議，將天城新城計劃與我們進入天省的招商引資問題上綱上線的討論了，矛頭已經直指姜流。”
京城，一傢俬人別墅之內，谷長青和坐在自己面前，掐着雪茄的古井研冷冷的說了一句。
“這麼說，你在天省的關係網已經徹底的癱瘓了？”古井研彈了彈菸灰，將喉嚨裡面的煙氣用力的噴了出來。
可能是熟能生巧，一個大大的菸圈，順着他的眼神，飄向了谷長青。
見到他這幅淡然的模樣，谷長青的怒意再也遏制不住了：“豈止是天省！這件事情鬧得太大了！我現在很被動，很被動你知不知道？該死的，這件事情出了之後，圖海基建日後正常的工程項目，怕是都不好進行了。我們已經站在了風口浪尖上面，成爲媒體等待深挖的對象！”
古井研呵呵一笑，並不因他發火兒而生氣：“可是事情已經做下了，難道你要在這個時候放棄？要知道，雖然現在看起來天城的項目肯定進行不下去了，可是我們的新技術還是引起了轟動，我們的戰略目標已經達成了。雖然正信的過激反應，給我們添了不少計劃外的亂子。但是憑藉我們的技術優勢，將光伏路在全國推廣開來，是一定可以獲得成功的。谷董，難道你想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退縮了？”
谷長青的神色變換了幾下。
古井研是一個星期之前來到的中華。與以往不同，之前的古井研，給谷長青的印象就是一個掌握了大量資源，但是城府不深，心態浮躁的世家公子哥兒。
但是這一次再相遇，他感覺古井研不一樣了。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若說不一樣，無關還是那樣的五官，模樣還是一個模樣。但是在氣質和其實上面，面前的這個古井研，簡直就和幾個月以前判若兩人。
之前，從他的臉上和一些細節上面，谷長青用十幾年練就的一雙火眼金睛能輕易的讀懂他內心的想法。但是現在，面對這個喜怒不言於表，臉上似乎只有一種若有若無微笑表情的人，他有些不懂了。
這讓他不得不謹慎。
“你說的輕巧，知道不知道，這一次天省發生的事情，讓我的很多朋友都不敢接我的電話了，我可不敢冒那麼大的風險。實話不怕告訴你，沒有了這個電動汽車的基礎配套項目，圖海基建還可以憑藉原本的業務活的很好。
但是要是在這件事情上出了大岔子，那我可能就是血本無歸了。現在的事情還不明朗，所以我還能跟你玩兒一段。但是醜話說在前頭。，真要是鬧得太大那麼一天，我們圖海肯定是不能跟到底的。畢竟，我圖的是財，而不是像你一樣，要和正信拼命。”
古井研微微一笑，彈了彈散落在身上的雪茄煙灰，“那倒不至於。做生意嘛，都是爲了圖財。拼命這種事情，不存在的。不過，既然你把你的想法說了，那麼我也要提醒你一句。
電動汽車的時代已經來臨，光伏路這個技術，代表了未來。圖海守着現在的基業，小富即安沒問題。但是，一旦這件事情成了，那就是奠定未來二十年的基業。
如果我是你，爲了這個，我願意承擔一些風險。畢竟，你們中華有句古話叫做富貴險中求，不是嗎？況且，這件事情並非那麼險。有技術在，有我們松下和豐田一起，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想一想，你們的政府也樂得看到環保而且高效的新技術推廣開來的，對吧？”
古井研見手裡還剩下小半根的雪茄，按在了菸灰缸裡，聲音之中充滿了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