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鶴鳴落難後這前後巨大的差別，李凡愚看着心裡挺不落忍的。
於是他連忙擺手，道：“不用客氣，坐下說。”
呂鶴鳴欠了欠身，支支吾吾的道了謝。他偷偷瞄了李凡愚，並沒有看見自己預想中嘲弄或者幸災樂禍的眼神，心裡這才稍稍平復了一些。
照理說呂鶴鳴這些年也攢下了一些家底，即使是遭到停職，也不至於混得這麼慘。
但是家裡是那位當了好幾年的官太太，看到他現在不行了，幾乎是閃電般的提出了離婚。他的財產很多都是見不得光的，平時都在老婆那裡經管着，這一離婚，除了一套空空蕩蕩的房子，什麼也沒落下。
僅僅是幾天的時間，呂鶴鳴就經歷了一場人生的鉅變。
往日的種種浮上心頭，他想了良久，才決定既然跌倒了，就挑個好地方站起來。
於是，便就了這一次的拜訪。
李凡愚平時也不愛附庸什麼風雅，辦公室裡連套茶具都欠奉，便回身拿了兩瓶礦泉水。
他遞過去，攤手道：“我平時不喝茶，將就將就吧。過來這是找我有事？”
其實他本想稱呂總來着，但是一琢磨覺得不太合適，又不知該稱呼什麼，索性就把主語給抹去了。
呂鶴鳴將水放在茶几上，一雙眼睛裡閃着祈求：“李總，我現在的情況可能你也聽說了、我現在是走投無路了……”
李凡愚見他這個樣子雖然有些同情，但是他還不是聖母。呂鶴鳴之前什麼德行他可是知道，別說是正信現在不缺人，就算是想招人，也不能把這麼個老油條放進正信。
所以還沒等他說完，李凡愚就擺了擺手：“我也不管你叫呂總了，你比我大，我就稱你一聲呂哥。呂哥，你的情況可能沒人比我更瞭解了。我說了你也別上火，你有今天這一步，都是你自己挖的坑。現在有難處，我不能看你笑話，缺錢的話我這有。但是以你的作風，我們正信實在容不下你。”
呂鶴鳴遭到拒絕，激動的起身：“李總！給我個機會吧…我呂鶴鳴之前是混蛋，可是我能改！您隨便給我個職位，我保證能幹好，我也是做技術出身的！”
李凡愚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起身到辦公桌前拿了支票。略一想，填了十萬上去。
“這十萬塊錢你收着，調整一下自己，把難關度過去再說吧。”
誰成想，等李凡愚轉過身的時候，就見到呂鶴鳴已經跪倒在了地上。
“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李凡愚趕緊過去，將他往起拽。
“李總！國企我是不能去了，現在也就只有你這裡還能有我一個機會。在你這兒我一定好好的，求求你收留我吧！”
李凡愚往起拽了兩下沒拽起來，有些惱了：“我這也不缺人，你在我這兒能幹什麼啊？快起來，別讓我看不起你。”
呂鶴鳴盤着李凡愚的胳膊，仰着頭，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對你有用！我能幫你拿下盛世c級的項目！”
聽他這麼說，李凡愚都氣樂了；政府的決策，豈是朝三暮四說改就改的？北旗已經全盤接手了這個項目，現在在從他們那兒往出搶，虎口奪食嗎？
聯繫到呂鶴鳴現在這個境遇，這話，天真得讓人感覺像是一個孩子說要去征服世界。
這個事情呂鶴鳴已經盤算了好久了，今天來之前他可是抱着必勝的決心。
見李凡愚臉上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他急了，用極快的語速說道：“盛世c級立項的初衷是解決國內行政用車的混亂狀態，之前行政車的採購都是由地方政府自行進行。
辦公用車還算好的，可是領導用車超規格的現象非常普遍，前年僅一年全國的公務用車採購費用達到了一百多個億。盛世c級就是用於部分解決這個問題的！這個項目的所有技術要求我都知道，憑正信的研發能力，完全可以把你們旗下的a4來進行加長，這樣一來差不多就達到了國家的採購標準！相信我，我可以幫你！”
盛世c級的項目李凡愚側面瞭解過一些，所以呂鶴鳴說的這些，他倒是真不知道。
見他猶豫，呂鶴鳴雙手合十，舉過頭頂：“李總，真的，我只需要一個機會！”
李凡愚還沉寂在這個消息裡，仔細的想着。
國家爲了解決行政用車問題而對盛世c級立項，這個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呂鶴鳴的描述，也肯定有誇大的部分，這一點他清楚。
中華已經不是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那種環境了，這兩年國家的公車採購正在進行改革。現在各單位用車都是要對市政的公車平臺進行申請，才能臨時借用。像以前那樣每個領導都配有專車的情況，已經一去不復返。
現在只有司局級以上的領導，還留有專車。即便是這，還加上了很多限制；比如售價不能超過二十萬。
可饒是如此，他還是有些心動；全國的司局級以上的領導座駕！那也不是一筆小訂單了！
可是這裡邊兒的難度，他也同樣清楚。
他嘆了口氣，一把將呂鶴鳴攙起來，“老呂啊，你說的這個事情確實是很誘人。但是以正信的背景，就算是能做出符合需求的產品，也不見得拿下這筆訂單。我知道你是想給徐廣勝一個顏色，但是……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能給你當槍使。”
站起身來的呂鶴鳴抓住他的手死死不放，“李總！國家爲什麼下這麼大的力氣去搞自主研發？是因爲國內沒有合適的車型啊！對外企採購的話，無論是養護還是維修費用都是一筆巨大的開支！所以現在你的對手只有北旗，只要你們公司搶在北旗前面研發出一款符合要求的車，這件事我有六成的把握給你拿下來！”
其實，按照李凡愚的計劃，新車的研發已經提上了日程。在平臺弄完之後，就要着手準備了。現在看着呂鶴鳴的篤定，他無奈的搖了搖頭。
稍作思考，他倒是覺得這未必不是一個機會。
於是他將呂鶴鳴拔蘿蔔一樣從地板上拉起來，拍了拍這貨身上的灰塵，道：“把你的計劃跟我說說。”
呂鶴鳴原本已經黯淡了許久的眼睛，這才泛出光芒。
他從懷裡掏出了幾頁折的四四方方的紙，攤在了李凡愚的面前。
“李總，這件事要是想成，除了有一個能拿出手的車型，您還得去拜訪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