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夜涼如水,風雪飄落。
鍾愛的心始終懸着,輾轉反側,敲開林惜朝的房門讓宋伊陪她去王后的寢宮。
林惜朝一臉陰鬱,臥室橘黃色的燈光將他整個人的輪廓打得分明冷峻。
“一起去。”
沉黑銳利的眸子淡淡掃了眼鍾愛,做出了決定。
“你現在的身子不好動。”宋伊皺眉。
“她,也是我的姑姑。”
男人眼瞼微斂。
宋伊只覺得怪怪的,卻說不上什麼。
鍾愛被林惜朝剛纔那計眼神看得雙腿發軟,幸好榮錦扶着她的腰間,穩了穩心神:“我去找輛輪椅。”
“王后的寢宮也大,去了可以先安排惜朝休息。”
宋伊望上男人堅毅的眸色,只好勉強同意:“好吧。”
“對了,鍾愛——”
喊住了她。
“我、我姑姑——”說道這兩個字,宋伊還是覺得彆扭,聲音低了下去,“她會好的,對吧?”
“......嗯。”
“會的。”
鍾愛默了片刻,胡亂應道,拉着榮錦往外走:“我去拿輪椅。”
宋伊凝視着她遠去的背影,聳了聳肩,打開衣櫃爲男人挑選衣服。
男人只是倚在牀頭靜靜地看着。
如墨夜色下,熱烈的紅梅開得如火如茶,肆無忌憚,將路道渲染得愈發妖嬈危險。
路上的積雪,每隔一個時辰便會有宮人來清掃,以便維持道路的通暢。
另一邊,白濯獨身站在宮殿門外,一身暗沉陰冷,四周的寒氣都不及男人身上的十分之一來的冷!
宮外,碰上了慌慌張張地一直在王后身邊伺候的宮女:“鍾醫生,不好了,王后身下又大出血了。”小姑娘急得眼淚直掉,渾身顫抖。
鍾愛一聽,鬆開榮錦的手飛奔進去,榮錦不悅地挑了下,擡頭跟了上去。
有醫生去了,小姑娘仍是不敢耽誤,向着白濯的宮殿跑了過去。
宋伊只覺得胸腔中被一股寒流襲擊,將她身體的所有溫度抽走,四肢僵硬發麻:“林惜朝——”
男人扭頭盯着她:“會沒事的,伊伊。”
吐出來的白霧暈染了眼前的視線,男人頭一次惱恨自己的魯莽,以至於現在連雙肩膀都借不了她。
“真的?”
男人點了點頭。
像是抓住了最後一顆稻草,宋伊勉強穩住了情緒,推着男人繼續前進。
她會沒事的,鍾愛的醫術是可以信得過的!
血不夠的話,可以抽她的!
想到這裡,宋伊越走越快,剛清掃的地面不消一會兒又堆上薄薄一層的積雪,一個不慎,輪椅的前輪“嘶——”地打滑,宋伊伸出兩手去抓,誰知左手猛地一疼,下意識地放掉。
哐——
林惜朝連人帶輪椅狠狠摔在了路面。
宋伊跑了過去,將男人從地上扶他坐了起來。
月色下,男人嘴角和臉皮磕破,流出淡淡的血痕。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宋伊心頭一疼。
“伊伊——”
林惜朝凝視着她:“我沒事。”
“別難過了,趕緊過去。”
“嗯。”
重新將林惜朝安置上輪椅,等到雙手撫上推手時,宋伊才發覺自己早已精疲力竭。
幸好,離盛嬈的宮殿沒多少距離。
到了大廳,鍾愛紅着眼睛走了出來,哽咽道:“王后,想要見你。”
“......”
見就見吧,她這是什麼死人語氣!
宋伊麪無表情地瞪着她踏了進去,垂下的十個手指都在顫抖。
“阿離——”
盛嬈見到宋伊,眼睛亮了亮。
她現在的這番模樣,和宋伊見到的任何時期都不一樣,溫潤得完全沒了脾氣,一點都沒有以往那般高高在上、不可逾越的疏遠感。
“阿離,哥哥要是看到了你,不知道會有多麼高興。”
白絳告訴她的時候,她半信半疑,可是一看到她的這雙眼睛,就全信了。
提到她的父親,宋伊有些無措,死死地捏着衣角,好似這樣可以抵消掉她心頭的慌亂。
“阿離。”
“嗯。”
“盛家的官司,不要打了。”
宋伊模糊地望着她,竟不知怎麼回答。
盛嬈虛弱地笑了笑:“好嗎?”
“......好。”
她不打就是了!
氣氛沉默了下來,盛嬈似乎想起了什麼,笑着開口。
“我生前,很喜歡一株花,可我想不起它叫什麼名字了。”
“什麼季節開花的?”
“忘了。”
“顏色呢?”
“也記不清了。”
“那我也不知道。”
如實應答。
“那,可有人曾記得你的喜好?”
她可以找人去問。
盛嬈眼神微暗,搖了搖頭。
宋伊欲言又止,想要開口喊一聲“姑姑”,告訴她,她認了盛家的這個祖,認了她這個親姑姑!
可舌頭就像是打了結,嗓子裡含了火舌一般灼熱,好幾次她咬到了舌尖,嘴巴里溢出幾絲腥甜味。
“阿嬈!“
門外,陡然響起白濯低沉的嗓音,彷彿有千鈞力量壓在了盛嬈的心頭。
盛嬈呼吸重了起來,夢囈般唸叨道,臉上露出堪稱溫柔的心滿意足的笑意。
宋伊聽不清楚,俯下身子側耳去聽。
她聽了!
盛嬈最後反覆的那句話。
宋伊一時語塞,完全說不出任何話來,只能十指下意識緊緊回握住她的。
然後,她看到,盛嬈漆黑眸色裡亮堂的火焰無聲堙沒下去。
啪——
門轟然倒塌。
男人每一步似乎帶着呼嘯的風聲,銳利的瞳孔在看到女人安詳的睡容驟然收縮。
“姑、姑姑!”
宋伊哭泣不成,她終於當了她的面叫了出來!
可惜,她這輩子都聽不到了!
“阿嬈——”
男人腳步頓在原地。
抱着盛嬈的身體,好一會兒,宋伊緩緩開口。
“你知道,姑姑最喜歡的花嗎?”
聲音輕得着飄,不着重。
“你知道姑姑這輩子寧死都不願見的人是誰?”
“......”
“你知道她最後一句話說的是什麼嗎?”
“......”
宋伊雙眼赤紅似流着血,冷漠地看向身後沉默的男人。
“把她還給我。”
男人的目光仍舊停留在盛嬈的身軀。
“你、不、配!”
宋伊將盛嬈護在身後。
心臟裡似乎有什麼隱隱讓她興奮着,似蟻蟲般的啃咬讓她不但感受不到蝕骨的疼痛,反倒生出了一股莫名地快意。
眼睛像是盛了火球,灼熱逼人。
男人面無表情從懷裡掏出手槍,緩緩對上了宋伊的額頭。
砰——
槍聲徹天,鍾愛幫林惜朝清理傷痕的動作猛地一頓。
等回過神,被男人身上陰鷙的氣息嚇得漏了一拍!
萱舍
白頌兒毫無睡意,掀起被子從牀上滑了下去。
“去哪裡?”
司宣睜開了眼。
白頌兒頭也沒回,神色淡淡:“賞月。”
瞎謅了一個理由。
她不清楚孩子在司宣心頭的分量是多少,只是那天,她放手一搏拿孩子做賭注時,男人一言不發地拉着她做了B超,驗證她有了身孕,不顧天色,動用了權利,給他倆扯了一個紅色的本子。
既然他這麼在乎孩子,她流掉這個孽障,等於給了他嚴重一計。
只是,宋伊卻並不領情。
白頌兒冷冷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有時候到底是真蠢還是假蠢?
跌入山洞,有根繩子放了下來,即便是沾了血,也該緊緊握住不是嗎?
走出屋外,今晚的月色格外皎潔,以至於雪從高空飄下,都比以往晶透絢麗。
她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睡衣,白頌兒沒打算多做逗留,再待下去,她非得凍成冰棍兒不成!
“公主,等下——”
焦急的女聲赫然傳入耳裡。
白頌兒擡眼望了過去,眼神深邃起來,眯了眯眼,望向微微泛着白意的天色,這才發現,有時候光看月亮,並不明智!
“請叫我,司夫人。”
“......”
天色矇矇亮,葉雅蘭就開始不安分地在男人懷裡拱啊拱,將被子拱得滑落了肩下,露出性感的鎖骨和雪白的胸部。
她雖然一條繃帶矇眼,什麼也看不了,可身邊的男人眼睛可就毒得厲害,一絲不拉地將女人的美麗納入眼底,大飽眼福。
葉雅蘭本就粗線條,四周對於她來說都是暗黑的,只有摸到男人的身體,她纔會覺得安心:“老白,我、我有點亂。”
“亂?”白止好笑地將她壓在了身下,跟着嘴巴啃上了她白皙的脖頸。
葉雅蘭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措詞上:“我感覺,誰又出事了?”
“嗯,我有事。”
“你怎麼了?”粉脣嘟了起來。
“我餓了。”
“......”
葉雅蘭氣鼓鼓道:“大清早的,不許耍流氓。”
更何況,她還是一個病患!
“我這繃帶,什麼時候可以拆啊?”
整天戴着,討厭死了!
“快了。”男人漫不經心地道,甚至帶了點敷衍的意味。
只是葉雅蘭聽得不太分明,心頭隱隱有些不舒服。
“啊——”
天,他竟然咬她那裡!
葉雅蘭渾身猛地一顫,忍不住大喊,將那點不舒服拋之腦後。
流氓、色胚、大混蛋!
“蠢貨!”
葉雅蘭傲嬌地扭過下巴,三秒不到,軟了下來:“要是我的眼睛早點好的話,我就能幫你認出殺死白媽媽的兇手了。”
“......”
白止無聲笑了起來,眼底竟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