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雙吃了一驚,不敢怠慢,拱手道:“諸位仙子是何方來客?”
那婦人瞥了秦無雙一眼,卻不說話。水若蘭看着這婦人,眼裡卻閃過一絲奇異的色彩:“是你?”
那宮裝婦人點了點頭,口氣極其平淡,點了點頭:“是我。你還記得我?”
水若蘭也是淡淡點頭:“記得的。我十歲那年,你來過這裡。”
“嗯,一晃,也有六年過去了。”那宮裝婦人輕嘆了一口氣,轉頭看着那老瑞,又看看前面的屍體,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秦無雙正要開口,那婦人淡淡道:“我沒問你。”
秦無雙討了個沒趣,卻也沒有和這女人一般見識,只是很有風度地退在了一邊,他看這些女子,個個都不是泛泛之輩。當下也不多說什麼。
水若蘭見秦無雙吃癟,有些不忍心:“秦大哥。”
那婦人卻冷笑道:“若蘭,別怪我沒提醒你。世間最不可靠的,便是男人。你別看有些男人,風度翩翩,內心卻未必如表面一般。你涉世不深,卻也不要被人騙了纔是。”
現場除了老瑞,就是秦無雙在場。秦無雙自然知道,這婦人是在說他秦無雙,只是秦無雙向來不與女人做無謂的口舌之爭,只是淡笑搖頭,對水若蘭道:“若蘭,我今日來,本也是要來與你辭別。只是不想,這村寨卻遭遇如此彌天大禍。這作惡之人,不殺了,只能是個禍害!”
說着,提劍便要去殺老瑞。
那婦人身邊一名絳衣少女呵斥道:“大膽,有我們在,哪有你動手的份?”
秦無雙屢次三番被呵斥,就算修爲再好,心裡頭不免有些怒氣。努力剋制住憤怒的情緒,淡淡道:“列位,我自誅殺這些惡徒,又礙着你們什麼事了?”
“就算什麼都沒礙着,有我們在,你便乖乖站在那裡就是。”那絳衣少女的口氣,依然還是很專橫。
這些女子,看來都來頭不小,聽她們的口氣,也是充滿了傲慢,顯然對秦無雙很有優越感。
秦無雙心頭有氣,正要開口,卻見那婦人旁邊的一名青衣少女,手裡寒芒一閃,一道毒蛇一般的青光,便割在了那老瑞的脖子上。
老瑞魂飛魄散,還沒來得及慘叫,便送了性命。
那青衣少女做完之後,示威似的瞥了秦無雙一眼,顯然是有意氣秦無雙。
水若蘭看到老瑞喉嚨間血箭噴發,只驚得花容失色。
那宮裝婦人嘆道:“真是個單純的孩子,真是塊完美的璞玉。若蘭,如今,這村寨的山民都已經不在了,你的爺爺,也已經離世了。這碗子谷,再也沒有你留戀的地方了吧?”
水若蘭微微有些吃驚:“你還是像六年前那樣,想讓我跟你走嗎?”
“是,六年前本宮沒帶走你,一直後悔到現在。這次,如果你還不跟本宮走,不單是本宮,姑娘你也將後悔終身。”
水若蘭的口氣卻平淡如水,但也有着一絲迷惘,顯然,村寨忽然被洗劫,讓她一瞬間失去了精神依託,只覺得前路漫漫,自己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以前,她進山採藥,是爲了救治病人。
可是,如今那些山民,都成了死人。也就沒有病人給她醫治了。甚至可以說,她從此就要孤單一個人在這碗子谷生活了。
雖然水若蘭性格恬淡,與世無爭,對安靜的生活有一種熟悉的依賴感。可是,當週圍的環境發生這麼大變化的時候,她自然不可能還是平靜地面對這一切。不管她願意不願意,她的生活都一定會因此而改變。
一想到這裡,水若蘭的表情裡,頓時有了些迷惘,看了看秦無雙,又看了看那一羣女子。
內心一時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秦無雙輕嘆了一口氣,他何嘗不知道,水若蘭從今之後的生活,無論她願意不願意,都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了。
那兩個惡徒的殘暴,摧毀了碗子谷,也摧毀了水若蘭的隱世環境。秦無雙知道,對於這單純的少女來說,離開這單純的世界,是對她最大的責罰。
顯然,這宮裝婦人,是想將水若蘭帶走。也許,這婦人是某個女子修煉宗門的首腦,對水若蘭的天賦很是喜愛,不然也不會誇獎水若蘭是天生完美的璞玉。
只是,這一羣女子,一個個盛氣凌人,顯然是那種霸氣外露的宗門。如此橫行霸道的氣質,秦無雙覺得,即便水若蘭跟了她們走,也未必一定會感到幸福。至少,她未必能過上她想喜歡的生活。
“秦大哥,你也要走了嗎?”水若蘭的口氣,有着一絲淡淡的悵惘,她很迷茫,甚至有些無助。
秦無雙輕嘆一聲:“是的。若蘭,真的很對不起,我回來晚了,回來晚了啊。”
水若蘭輕輕抽泣着,十六年未曾滴落的眼淚,順着臉頰慢慢滑落。
她從小,天真無暇,沒有憂慮,過着單純的日子,每天朝霞送她出門,晚霞送她回家,無憂無慮。
世間萬物,哪怕是生老病死,在她眼裡,也只是天地造化的自然運行法則而已。所以,她的情感,也比外人要來得淡一些。
爺爺病的時候,她沒有哭,因爲爺爺告訴她,世間之人,難免有生老病死,所以她沒哭。
爺爺死的時候,他沒有哭,因爲爺爺告訴她,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沒想着活着回去。死,只不過是回到原本屬於他的歸宿裡,所以,她還是沒有哭。
可是,此時此刻,她卻哭了。
爲了一次短暫的相遇,爲了一次可能永恆的離別,爲了一個素不相識的男子,爲了一種她自己都明白不了的情愫。
那宮裝婦人見水若蘭落淚,不禁眉頭皺得更深了。
“若蘭,你變了,也長大了。”宮裝婦人嘆了一口氣,轉頭瞪了秦無雙一眼,沒好氣道,“你要走,就趕緊走,總愣在這裡坐什麼?”
秦無雙幾次三番被這羣女子呵斥,心頭不悅:“這位夫人,我與你們並無仇怨,爲什麼一直要冷言相對?”
“誰說與我沒有仇怨,你出生是男兒身,那就是臭男人,便和我有仇怨。這是你們男人的原罪!”
秦無雙哈哈一笑:“夠了!請你收起那套怨婦口氣。我是男兒身不錯,但我自問行事對得起天地良心,也從不欺騙本心。你若真的恨某一個男人,就去把那男人一刀殺了,何必把怒氣撒到全天下男子身上?這不能彰顯你有多清高,只能證明你們的狹隘和無聊。”
說到這裡,也不看這些女子一眼,而是對水若蘭道:“若蘭,不管你將來選擇哪裡生活,我只給你一點建議,不要讓別人的思想,左右了你的思維。你是天生麗質,任何試圖改變你思想的人,都是對美好單純的摧殘。你知道我對你最大的期盼是什麼嗎?”
“秦大哥,是什麼?”水若蘭輕抿着嘴脣。
“我是多麼希望,碗子谷還是像前天那樣,安靜平和,與世無爭。多麼希望,你依然是那個單純,無憂無慮,沒有任何世俗污染的少女。”秦無雙說到這裡,心如刀絞。
碗子谷的村寨被洗劫,也就註定着,碗子谷平靜的生活被毀滅。在秦無雙看來,這碗子谷簡直是世外桃源一樣的完美生活圖卷。而破壞這些完美圖卷的人,便是世界上最可惡的兇手。
只可惜,如同世間一切美好事物一樣,似乎美麗總是短暫的。
水若蘭如癡如呆,聽得怔怔發呆,十六年未曾滴落的眼淚,再一次滑落。顯然,秦無雙這一席話,又勾起了她無限思緒。
那宮裝婦人聽了秦無雙這些話,面色漸漸變得森寒無比。頓時間,臉上罩起了一層寒霜。
一個非常暴戾的念頭,在她心裡頭竄了出來。轉頭與那幾個少女使了個眼色,那幾個少女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同時用一種嘲弄的目光朝秦無雙看了過來。裡邊盡是一種陰寒的殺氣。
秦無雙的感覺是何等敏銳,心裡一凜,想道:“果然是最毒婦人心。這婦人,因爲我幾句話,便動殺心。就算有大來頭,也定然不是什麼善茬。”
水若蘭心思單純,卻哪知道這幾個眼神裡,便蘊藏了這許多內涵?
那宮裝婦人淡淡對水若蘭道:“若蘭,這男人巧舌如簧,他的話,半句都信不得。今日,你就和我們走吧。我擔保,你在這碗子谷的生活,我可以如數還原給你。你喜歡醫術,我一定會找更多的人讓你醫治。你喜歡隱居的生活,我一定找一個比這更清幽的環境,讓你居住……”
水若蘭聽得不禁有些心動。
“只有一點,你現在就要忘掉這個臭男人,現在!”
宮裝婦人說到這裡,袖子輕輕一抖,一道青煙霧氣冒出,直接噴在了水若蘭面前,水若蘭全身一軟,便失去了知覺。軟綿綿地倒在了宮裝婦人的懷裡。
那宮裝婦人做完這些,眉目不善地看着秦無雙,嘴角里溢出些許嘲弄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