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柳勝華散下小舟的髮鬢,那站的前一些的清秀女官往前一步,對柳勝華笑着說道:“柳姐姐,此事便讓清漣來吧。”
原來此人正是跟着七皇子的女官,嶽清漣。
其他女官兒臉色各異,連嶽清漣都也這般,這史小舟究竟是個什麼角色,難道她們所收到的消息有誤不成?
每個人心中都有了自己的盤算,這宮裡女官衆多,這些人不是圍在那熙妍姑娘身邊,而是在這偏冷的角落,自然都是聰明人,有相熟的便開始使眼色,甚至連史月瓊身後的那兩個女官兒也都面色動搖。
柳勝華聽了嶽清漣,撇了她一眼,然後看向長孫寫意,見長孫寫意只是吹了吹手上的茶盞,連眼簾兒都未掀起,便將位置讓給了嶽清漣,黃玉梳子也交到了她手裡。
“有勞清漣姐姐了。”小舟連忙起身施禮。
嶽清漣笑顏如花,回施一禮,回道:“妹妹無需這般生疏。”
這一下,那史月瓊再也按耐不住,哼了一聲,甩袖離去,心中暗罵這羣小蹄子獻媚個什麼勁兒,難道都是瞎子嗎?
居然看不出她史月瓊纔是史家的嫡女。
在她身後的兩個女官面面相覷,瞧了眼小舟,又瞧了眼走遠的史月瓊,最後一人連忙追上史月瓊,另一個猶豫了一下,也跟着追上去。
待她走後,衆人都面面相覷,方纔還氣氛融洽,一下子冷了下來。
“瞧她這德行,真當自己是回事了。”柳勝華見狀撇了撇嘴,道:“史家的小姐又怎麼樣,咱們這哪個能怕了她,要耍威風,就滾回孃胎去耍。”
小舟聞言,輕輕扯了扯柳勝華的羅裙。輕輕搖頭,示意隔牆有耳。
柳勝華未回答,那邊長孫寫意嗤笑一聲,“咱們這擱着的話兒。沒人會往外傳,你們說,是不是。”
長孫寫意說完,衆人連忙應聲稱是,“可不是,咱們可是一條心兒。”
“小舟妹妹莫怕,咱們可不是那種人。”
“沒錯。沒錯,咱們這些個都是要好的。”
一時間,這般表示爲自己人的話兒不絕於耳,小舟看了長孫寫意一眼,長孫寫意是同輩中的第一閨秀,論容姿家世,都是首屈一指,既是三朝元老唯一的嫡孫女。又是聞大將軍的外甥女,生而有勢,說話自然是有分量。帝君欽她爲太子爺身旁伺候,明眼人也便瞧的出,這長孫寫意便是那未來的太子妃,將來太子爺登基後,她也自然是要母儀天下。
這般的人兒所說的話,這些大臣家的聰慧孩子,豈會與之相斥?
“清漣來,咱們得快着些,不能讓小舟披着發不是。”
柳勝華又吆喝起來,嶽清漣笑着“哎”了聲。隨後手腳麻利的開始爲小舟梳理髮鬢。
“我來給小舟妹妹拿銅鏡照着。”
“我這還有淡色的蝴蝶棱兒,可與纏在發上,增些色澤。”
其他人也是能搭手的便搭手,不能的便在一旁瞧着,時不時的誇讚着,或是小舟的乖順懂事。相貌上乘,或是那嶽清漣的技藝高超,髮鬢梳理的好看。
嶽清漣聞言便只是笑笑,她敢攬下這活,自然這束髮的本領過硬,手上動作嫺熟,幾下子便梳理整齊,然後將發平分兩股,對稱繫結成兩大椎,分置於頭頂兩側,並在髻中引出一小綹頭髮,使其自然垂下。
這宮中正盛行的雙丫隨雲鬢,顯得嬌俏可愛,但柳勝華卻不甚滿意,非要嶽清漣給小舟重新梳個驚鵠髻。
小舟聞言,嘴角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這驚鴻髮鬢聽着很是驚豔,其實是將發攏上反綰,兩個沖天啾一般,寓意展翅驚鴻,在小舟瞧着,卻似長了長耳朵一般惡趣味。
所以,在嶽清漣還未動手之前,小舟便連忙站起來福身,感謝嶽清漣爲自己束髮,“清漣姐姐的手兒可真巧,小舟很是喜歡。”
在宮闈之中,禮數多一些,總是好的,否則碰個小心眼兒的,一個禮數未到位,便可能成爲他日的絆腳石。
“妹妹喜歡就好。”嶽清漣
小舟很是欣喜的摸着自己的髮鬢,嬉笑着說道:“小舟以後可以來找清漣姐姐,讓姐姐教小舟梳髮鬢嗎?”
“當然好了。”嶽清漣脫口而出,隨即便反應過來,說道:“只要妹妹不嫌棄。”
對於史小舟其人,嶽清漣也是認識的,甚至還特別打聽了不少關於她的傳聞,今日又見長孫寫意與柳勝華這般對她青眼有加,便升起了與其結交的心思,畢竟在這宮闈中,能多個姐妹,總好過多個敵人。
只是一直沒想出個理由來,也不知道此時這麼多人在這裡,自己若是說了,旁人會怎麼想自己,所以有些猶豫,卻不想小舟居然主動提出,這豈能不讓她欣喜。
“小舟在此先行謝過。”小舟又福了個身,她是瞧出這嶽清漣有意與自己結交,這才提出要嶽清漣教自己梳髮鬢,因爲她也需要和嶽清漣搭上線,若是讓嶽清漣猶猶豫豫,考慮太多外在因素,怕還要等下次。
她這般當衆說出來,便是讓衆人爲自己證明,自己若是來這鳳祥宮,便是來找嶽清漣學習梳髮鬢,而非別的。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跑來個宮奴,長孫寫意放下了手中不知道捧了多久的茶盞,起身往亭外走去,隨後其他人也跟了上去,柳勝華也牽着小舟往外走。
小舟順從地跟着,因爲她知道,長孫寫意這般做,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諸位娘娘到了。
“皇后娘娘駕到——”
太監扯着嗓子喊着,聲音有些尖銳,在他喊完後,便有琴瑟之音傳來,隨之的還有那沁人心扉的香氣傳來,這般香氣小舟是第一次聞到,想來是隻有這帝后纔可以點起。
“奴,給皇后娘娘請安。”隨着柳勝華一同施萬福之禮,小舟忽然很好奇,皇后娘娘的相貌,是否與姬廉相似。
但她知道,這時候不是自己可以放肆的時候,便乖順地伏趴在那裡,瞧見皇后娘娘的裙襬自她眼前慢慢掃過。
待皇后娘娘落座,她們便聽到太監喊平身,於是小舟又跟着起身,但頭依然沒有擡起。
“不過是小小花宴,諸位無需拘束。”這話兒並非是給女官們所說,而是那還站着的娘娘們,還有那再後一些,大臣們的正妻們。
“然。”衆人紛紛落座。
小舟也偷偷的擡起了些頭。
這是小舟第一次見到了皇后,與姬廉相貌倒也相似,只是二人眉目卻不盡相同,姬廉俊美無儔,放蕩不拘,而這皇后卻差上幾分仙逸,多了幾分嫵媚,一頭青絲梳成雲華髻,身着嫡紅色宮裝,長裙及地,腰肢以輕雲綢帶束着,發間一支朝鳳如意簪,一雙鳳眼媚意天成,卻又自帶了一份正宮的雍容與威嚴。
“皇后娘娘吉祥。”熙妍姑娘起身後,便往皇后的方向跑去,到了皇后面前,這才吐吐舌頭,詳裝可愛的福了個身。“熙妍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旁小舟嘆了口氣,都這個時候了,熙妍姑娘還不知道去與眉妃娘娘親近,卻這般張揚,想着往皇后娘娘那鑽,可見還未明白這宮闈的險惡。
這般脾氣,早晚會被這宮闈生吞了。
本來這熙妍姑娘還有眉妃娘娘的庇護,現在卻因爲眉妃娘娘名爲中邪,實則爲過敏的事兒算是徹底的得罪了眉妃娘娘。
便是做出了脫敏藥,也一樣會讓眉妃娘娘暗恨在心中,畢竟那脫敏藥還是其次,當時事兒發生的時候,這熙妍姑娘只顧着去做藥,而忘記當着大家的面,將眉妃娘娘過敏的原因解釋清楚,這才累得眉妃娘娘被指中邪,從而失寵。
現在,她偏偏又往皇后娘娘那獻媚,這不是讓眉妃娘娘難堪是什麼。
“原來你就是熙妍姑娘,本宮這些日子,倒是常常聽人提起,如今一瞧,果然是個冰雪聰明的孩子。”皇后娘娘笑着說道。
這本是句官話兒,那熙妍姑娘卻露出滿目喜悅,“真的嗎?熙妍好高興哦。”
“還真是個直率的孩子。”皇后娘娘說着,便又看向了眉妃娘娘,“眉妃倒是有個好妹妹。”
“皇后娘娘莫要取笑妾身了,牡丹這孩子是被族中長者給驕縱壞了,皇后娘娘莫要怪罪纔好。”眉妃娘娘巧顏笑意,又衝熙妍姑娘說道:“牡丹,還不快給皇后娘娘賠罪。”
“爲什麼啊?”熙妍姑娘不但沒順着眉妃娘娘的意思賠罪,還嘟起了嘴兒,轉頭對皇后娘娘說道:“娘娘不喜歡熙妍嗎?”
一時間,整個紅妝後園都如凝固了一般,就只餘下熙妍姑娘一人在那扯着那早已臉色有異的皇后娘娘的衣袖搖晃。
小舟心底楞是爲熙妍姑娘捏了把冷汗,真不知道這熙妍姑娘究竟是真的這般直率,還是詳裝出的直率,以讓皇后娘娘覺得她與衆不同。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熙妍姑娘的算盤顯然是打錯了,皇后娘娘並不欣賞她的直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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