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紫珠帶了桔子凍回去呈給皇帝,皇帝一看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一口一大塊,把一小盤桔子凍全吃光了,一邊吃一邊贊着。(_
吃完了纔看着顧紫珠問了一句:“紫珠,這是你母親做的?”
“回父皇,不是的,是七哥做的。”顧紫珠捂着嘴笑,現在一想起顧重樓鬱悶的樣兒,都還覺得有趣兒。
“老七……”皇帝咂巴嘴,這些兒子他清楚,個個都是被侍候慣了的,記着出京的時候,估摸連衣裳都不會自個兒穿,現在竟然還能做出盤吃的來,真是新奇得很。
顧紫珠看着皇帝驚奇的樣子,笑道:“是七嫂在一旁比劃,七哥動手做的,七哥但凡是稍有微辭,七嫂就挺着肚子自己去幹,最後投降的自然是七哥了。”
皇帝忽然開懷大笑,心道這.纔是夫妻啊,兒子媳婦這小日子過得,就算是在禁軍府,也那麼溫馨,倒讓他都覺得羨慕:“紫珠,讓你七哥做皇帝好不好?”
顧紫珠愕然,怎麼這種事能來問.她呢,她雖然才十歲,可見慣了宮廷的風風雨雨,自然知道這問話的份量,於是踟躕着有些不敢回話。
擡頭一看,皇帝用鼓勵的神色.看着她,似乎是非要從她這兒聽出一個答案來不可,顧紫珠微微低頭想了想道:“回父皇,七哥若做了皇帝,肯定是個好皇帝,七哥這麼能幹,待人從來寬厚,按先生說的七哥會是個厚主。但是七哥如果不做皇帝,肯定會過得很幸福,有七嫂陪着他呢!”
厚主,皇帝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會這樣評價顧重.樓,淡笑着又加問了一句:“那在朕的小紫珠兒眼裡,父皇是什麼樣的皇帝呢?”
顧紫珠皺眉看着皇帝,這種話叫她怎麼說呢,她又.不是寫史書的,也不是言官,怎麼好去評價皇帝的功過是非。唉……公主難爲啊!
“父皇……內安民、外攘邊,文有治、武有功,自然是個好.皇帝。”顧紫珠只能撿些好聽的先說,這是朝臣們上賀表時說的話,顧紫珠正好拿來一用。
皇帝淺淺一笑.道:“朕的小紫珠什麼時候也會這些套話了,朕只想聽小紫珠自己的話,那些時官們的話,百年年肯定不會這麼記載、傳說。”
顧紫珠在心裡嘆了一聲,剛纔在葉驚玄那兒,葉驚玄讓她明白了,現在她對皇帝而言,是多麼的重要,於是就想着要好好勸慰皇帝,可卻沒想到會這麼難。
顧紫珠撓了撓頭,滿臉的苦惱:“父皇心好,最重諾言,對人說的每個字,都從來不曾出爾反爾,先生說人最重要的就是重信守諾,而父皇身爲天子,要做到這些卻比平常百姓更加不易。如果父皇非得要問兒臣,兒臣覺得父皇是個真正的帝王。因爲天子之諾,擲字如金,而父皇做到了!”
“天子之諾,擲字如金麼……紫珠就不覺得朕太心軟了,手段太溫和了些?”這是宗正們一直念着的,宗正們都說他是個聖明天子,就是心太軟了,待臣下太溫和了,雖有天子的氣魄與威嚴,但始終沒有擺得高高在上,自然無法俯瞰蒼生。
顧紫珠覺得如果天天都這樣跟皇帝說話,肯定會累死:“可兒臣喜歡這樣的父皇呀,大臣們也敬愛這樣的父皇呀,天下百姓也念着父皇的好呀,爲帝一朝,不可能十全十美呀,父皇已經非常非常好了。”
皇帝聽着這些話,咧嘴笑了:“紫珠,只要百年之後,史書上能像你說的那樣記載父皇,父皇就一生無憾了。”
“父皇爲什麼要在意百年之後呢,百年之後紫珠都可能不存在了,人在乎那麼遠不就累死了呀。兒臣今天做錯了事兒,只要母親當時不發現就好了,以後發現了就再說唄。”顧紫珠苦惱着,終於還是露出了孩子氣的本性,到底只有十歲,再怎麼成熟,也不可能完全脫了孩子的範疇。
皇帝聞言哈哈大笑,忽然覺得自己是傻了點,百年之後,誰知道呢,反正他交了一個太平之世到兒子手裡。上對得起蒼天,下對得起黎民百姓,他已經可以問心無愧了,還怕什麼:“紫珠說得對,只要當下的人能念着朕的好,百年之後,誰管他呢!”
皇帝鬱結了許久的事,卻被自個兒小女兒的一番話給解開了,頓時間身上又是神采飛揚,整個人顯得分外的有勁兒。
顧紫珠有些摸不着頭腦,她幹什麼了,就讓皇帝一下子從黯淡的小星星變成了太陽,她七嫂說得對,天……向來是變得很快很快很快的……
天確實是變得很快的,皇帝第二天就獨自在紫霄殿裡,把傳位詔書給寫好了,安排太監放在太儀殿的正樑上掛着,宗正府嚴正大人和禮正大人,同時秘密接到了皇帝的朱漆臘信,這是皇帝在安排自己的身後事。
一人一封,湊齊了纔是一份,這是爲保信件的真實性。而太儀殿正樑上的那個匣子,讓天天在殿裡上朝的朝臣們,時不時的忍不住去看一眼,那裡頭裝着他們以後的君主……
皇帝上朝又恢復了往日的神采,朝臣們也才漸漸地敢奏事兒了,有了傳位詔書的太儀殿,多加了幾倍的侍衛,一天分四班兒,輪流值守着太儀殿裡那封關於家國未來的詔書。
“易之,你猜那詔書上會是誰的名字?”顧雲崢問着同樣深思的袁易之。
皇帝安排得太快了,在他們都還沒有頭緒的時候,竟然就已經安排好了詔書,等他們反應過來時,連個風都聞不着了。
袁易之搖頭,他們都還沒來得及真正做什麼,詔書就已經下了,皇帝這出真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爺,不如咱們去看看吧,任他再多護衛,也察覺不了允之的輕身功夫。”
“看……好吧,看看又何妨。”顧雲崢心說爲了這一天,他離自己越來越遠,總要先吃顆定心丸。
“易之,如果是別的兄弟……”
袁易之看着顧雲崢的神色,陰沉沉地讓人覺得冷:“爺,不是也會變成是。不過今兒去了,只能看不能變。”
“對了,那匣子裡頭是空的,真正的詔書在蓋子上的夾層裡。”顧雲崢在袁易之要走之前這麼加了一句。
袁易之有些奇怪,這種事兒,應該誰都不知道纔對,爲什麼他們家王爺會知道:“爺……”
“我幼時在殿我曾親眼見到宗正們開詔盒……”
袁易之心說真巧,原來他們爺現在開始已經不再對他們說真話了,果然是離那張椅子越來越近了,對他們也開始有虛有實,所謂的帝王之道啊!
袁易之感慨了兩句,轉身離開,心裡打定了主意,成則退,敗嘛……那就不是他能掌控結局的了。
袁允之去太儀殿看了詔書,詔書是絹的,被紅繩綁着放在盒子裡,展開一看就一目瞭然,只是當看完後,心裡驚訝了一番,又迅速地把詔書放回去。
“允之,搖頭或是點頭就成了,不要告訴我是誰。”骨肉兄弟,如果他現在就知道了是誰,必定不會留那個人在世上,他……對這些哥哥們,實在無法下手,就算是一直在跟他爭的老四也一樣。
袁允之搖頭,竟然不讓他說,這天大一個秘密,不讓他說卻偏要讓他知道,這真是憋也憋死人了。
顧雲崢忽然看到了桌上的歷本兒,翻開了隨便一看,忽然就把話題給扯開了:“她……是五月底生吧。”
袁易之和袁易之互相看了一眼,他們自然明白這個她是誰,袁易之嘆息着走上付出回道:“是,爺……”
“去準備禮匣吧,雖然在禁軍府,但禮匣還是少不得的。可能因爲這個孩子,父皇還是要赦免他們的……”顧雲崢把曆本放回去,思索着送些什麼纔好。
袁易之則在心裡腹誹,您進一回宮就去求一回情,個個都跟他們爺一樣求情,皇帝能不動心,何況本來皇帝就是個仁善的。
“是,爺……”
眼見着端午一過,天就開始熱了起來,葉驚玄的身子就愈發沉了,顧重樓天天小心翼翼地看着,生怕出了一點差子。
爲人父的喜悅感也就越來越濃了,宗正府上摺子請皇帝派了丫頭、婆子來服侍,安靜的院子裡又熱鬧了起來,顧重樓倒是挺高興,這正合了他現在的心情,熱鬧歡欣得很。
可葉驚玄不喜歡,她現在最嗜清靜,也許是產前的煩躁,反正她看誰都不順眼,尤其是顧重樓,總在她眼前晃着,就讓她莫名地想抽死了事兒。
“重樓,你能不能找個地方,好好的坐一天,讓我清靜清靜?”葉驚玄啃着水果,鬱悶地道。
都說產婦要心情舒暢,她反正一點也不舒暢,又擔心孩子,又擔心生產條件太原始,萬一出現個什麼意外,這可沒有什麼有效的急救措施,她現在是天天患得患失,一刻都不能安心。
“不能,你再覺得煩我也得陪着你。你就安安心,不管什麼事都有我在。”顧重樓一把摟着葉驚玄,她掙扎了幾下,卻還是靠進了他懷裡。
“萬一生出來是個少胳膊少腿的怎麼辦,萬一聽不到聲兒怎麼辦,萬一看不見怎麼辦……”葉驚玄趴在顧重樓懷裡,輕輕數着自己的擔心。
顧重樓拍拍她的背,沉穩的節奏,有着讓人安定的魔力:“不管是怎麼樣,都是我們的孩子,上天少了他什麼,我們就加倍地補償。孩子不會在乎上天怎麼對他,只會在乎父母怎麼對他。”
這是顧重樓近來的心得,天天感受着做父親的滋味兒,他現在同時是兒子和父親兩個身份,就愈發能體會到皇帝的心情,也知道應該要做一個什麼樣兒的兒子。
“唉,只有不到半個就要生了,我好擔心喲……聽說會很疼,重樓,我怕疼……”
顧重樓半帶着笑看着懷裡的女子,臉龐越來越豐潤,原本瘦弱的身子也漸漸豐勻了起來,透着動人的光彩。忽然想起,這丫頭平時擦破了皮兒都驚天動地,這回可是生孩子呢,忽然又感覺到不安起來:“對不起……”
他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道歉,反正就這麼自然而然的說了。
葉驚玄聽了愕然,忽然又笑道:“其實,這孩子一直都很乖,說不定也會乖乖出來哈。”
從來沒吐過,也沒有什麼吃不下的東西,皮膚也好,睡得也香,婆子們說是個女兒,女兒最養娘。
“嗯,這是咱們的小乖寶寶,寶寶,要乖乖的,可不要折騰你母親,要不然爹會揍你的。”顧重樓衝着肚子道。
葉驚玄噗嗤一笑道:“要是個女兒呢,你也捨得打呀。”
“女兒就肯定會乖乖的,女兒是小棉襖嘛……”
女兒……但願是吧,那樣對誰好!(下章生寶寶嘍……噢噢……至於是男孩兒是女孩兒,明兒來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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