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心頭一緊。。有人出來了。可是剛纔就她一個在屋裡伺候,旁邊連個小丫鬟都沒有……
她緩緩轉頭看過去,心下一沉。果然是夫人。
一張蠟黃的臉,雙頰深深凹了下去,瘦得沒個人樣了,裹着毛茸茸的灰兔毛披風站在門口,瘦骨嶙峋的一隻手扶在門上,身子還在打着顫,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倒下。
“夫人……”見方佩芸出來,張嬤嬤先是一喜,可是當看清楚方佩芸如今羸弱的模樣時,前一刻還含着笑意瞬間被沉沉的哀慼籠住了,心整個兒揪了起來。不過才幾天而已,怎麼就瘦成這樣了。原來,周嬤嬤的話當真沒有說錯。夫人的身子果真已經很虛弱了。
不知不覺間,眼前已是一片朦朧榧。
她很扯袖抹去蒙在眼前那片薄霧,想要步過去扶着點夫人,可是一邁步,卻差點摔倒。她忘了,她如今還不良於行。
“,扶我過去。”她催促身旁的丫鬟。
可還不等身旁的丫鬟有什麼動作,已有人先她一步步迎向方佩芸,將人小心扶住了墼。
不是周嬤嬤是誰。
頭一次,張嬤嬤這般痛恨自己,在這樣的緊要時刻,竟然不能陪在夫人身邊,連帶着,她把文采菁也恨上了。那天若不是因爲她,她的腿也不至於被侯爺踢斷了。
“夫人,你怎麼出來了?”周嬤嬤皺眉看着方佩芸,想着扶着她回屋裡去,“你身子太虛弱,吹不得冷風,進屋吧。”
方佩芸瞥都沒瞥她一眼,直接推開她的手,目不轉睛望着張嬤嬤,依舊一身狼狽躺在門板上的李嬤嬤。
“這是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她冷聲問。
“沒什麼事。夫人還是請進屋去吧。。”周嬤嬤說着,再次伸手過去,想要將她扶回屋裡去。
可是,不待她的手觸到方佩芸,方佩芸便擡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她的臉上。
周嬤嬤捂着她,看着她一臉錯愕。
“別以爲你是侯爺跟前的紅人,我就不敢打你了。”方佩芸冷眼看着她,還微微喘着氣。因爲生氣,剛纔那一巴掌,她沒有留情,卻差點脫了力。她深知自己已是時日無多,可縱是時日無多,她也絕對不允別人欺到她的頭上來。8
周嬤嬤低眉順眼:“奴婢不敢。”
“那就給我滾遠一點,。”方佩芸冷聲說,“別仗着有侯爺給你撐腰就在我的院子裡指手劃腳,我的地方還輪不到你插手。”
周嬤嬤很識相的後退兩步,退開了一些。
方佩芸鬆了扶着門的手,一步一頓向張嬤嬤那邊迎了過去。
張嬤嬤心中已是百感交集,推了身旁的呆傻不動的丫鬟,催促:“傻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趕去扶夫人。”
“是、是……”那丫鬟忙應了一聲,跑過去小心翼翼的扶住了方佩芸。
眼看着方佩芸宛若活骷髏似的飄過來,張嬤嬤心疼的不得了,鼻子一酸便落了淚:“夫人,你怎麼瘦成這樣了?”
方佩芸掩嘴輕咳了兩聲,擠出一抹淡淡的笑說:“沒什麼,就是現在胃口不大好,吃不下飯而已,過一陣就好了。”說着,便問起她的情況,“嬤嬤可還好?”
“好,好,只要有夫人在,奴婢哪會不好。”張嬤嬤哭着說。
“那就好。”方佩芸放下心來,“一直想把你叫來陪我說說話解解悶的,可想到你的腿,還是忍不住。”
“我的腿沒事。”張嬤嬤一聽,忙道,“夫人若是想找奴婢說話解悶,儘管讓人來喚就是了。。奴婢讓丫鬟揹着就能過去。”
“那也好。”方佩芸笑着點點頭,轉頭看向躺在門板上的李嬤嬤,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了,眉緊緊的皺在了一起:“怎麼回事,蓮花?你怎麼這個樣子了?誰打的你?好大的膽子。”剛纔,她在屋裡頭,只隱隱聽到了李嬤嬤再叫,具體叫了些什麼,卻是沒聽清楚。
李嬤嬤噼裡啪啦不住掉眼淚,“砰砰”,腦袋使勁磕在門板上磕了兩個頭,說:“是文姨娘,故意挑了奴婢的錯處,撤了奴婢在廚房的差事,還讓人打了奴婢二十大板。”
方佩芸瞬間面色黑沉,氣息慢慢急促了起來:“你沒跟她說你是誰的人嗎?”
“說了,可她壓根兒不管這些。”
方佩芸銀牙咬的咯咯響:“該死的賤妾,反了她了,竟然敢打我的人,真的以爲,有侯爺給她撐腰,我就治不了她了嘛。來人,給我去把那個賤妾抓來。”她一聲令下。
院子裡頭一片沉寂,連個喘大氣的都沒有。
方佩芸頓時氣結,環視一下週圍的人,卻發現,在場寥寥幾個人,沒幾個是她的人,傷得傷,躲得躲,竟沒一個得用的。
曾幾何時,她有過如此落魄的時候?都是因爲那個賤妾,自打她來了之後,她就沒過過一日舒坦日子。
賤妾,該死的賤妾。
她咬着牙,只覺心口一陣絞痛。
張嬤嬤看着她額上直冒冷汗的痛苦模樣,忍不住擔心:“夫人,你沒事吧?”
方佩芸捂着心口,深吸了兩口氣,才覺好了些許,安慰她說:“放心,我沒事,暫時死不了。”就算要死,她也一定要把那賤妾拉下去給她做墊背。
張嬤嬤看在眼裡,卻是怎麼都不放心,張口還想要說什麼,卻見方佩芸已轉頭看向周嬤嬤,命令:“你去,把文采菁那個賤妾給我叫來。”
周嬤嬤擡頭看着她,眼底一片清冷,沒有動作,也沒有答應,只是道:“請夫人回屋……”
“連你也不把我放在眼裡……”方佩芸眸中寒光一閃,咬牙切齒的厲聲命令,“馬上去把文采菁那個賤妾給我叫來,要不然,我就咬舌死在這裡,讓她一輩子都擔着害死主母的罪名,讓你家侯爺一輩子脫不開寵妾滅妻的罵名,其他書友正在看:。”
周嬤嬤終於有了細微的動容,用深邃的目光目不轉睛看了她片刻,便往院門外走。
方佩芸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只覺心口哇涼哇涼。她當真已經落到這個地步了,竟然要以死相逼,才能使喚得動個奴婢。
周嬤嬤走到院門口便停了下來,招手喚來一個小丫鬟,囑咐了兩句。小丫鬟點點頭,很跑走了。
周嬤嬤便轉身回到了院裡。
方佩芸看着她,眉頭一緊,怒聲問:“我不是讓你去把文采菁那個賤妾叫來嗎?你回來做什麼?”
“奴婢已使小丫鬟去請文姨娘了。文姨娘很就會過來的。”周嬤嬤說着,再次請求,“請夫人進屋裡去吧,外頭風大,你身子本來就不好,可不能再病上加病了。”
方佩芸繃着臉站在那裡依舊不肯聽。
張嬤嬤也擔心她的身旁,便幫着一起勸:“夫人,不如進屋去坐着等吧。你身子不好,還是別再外頭吹風了。你就算不爲自個兒想,也該爲小少爺想想吧。”
方佩芸這才勉爲其難點頭。
隨即,其他人也跟着一起進了屋去等,李嬤嬤也被擡着,一起進了屋。
這時,在西院那邊,文采菁吃飽喝足,正準備上牀小憩一會兒,脫了衣服纔剛躺下沒多久,青杏就急匆匆從外頭走了進來。
“姑娘?姑娘你已經睡着了嗎?”青杏在牀邊小聲叫喚。
“嗯,已經睡着了。”文采菁閉着眼,裝模作樣應了一聲。
“姑娘……”青杏忍不住嬌嗔了一句。
文采菁這才咧嘴笑着睜了眼,問她:“怎麼啦?有事?”
青杏點點頭,面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嚴肅起來:“剛剛周嬤嬤派了一個小丫鬟過來,讓姑娘你立刻去夫人那裡。”
文采菁也斂了笑,倏地坐了起來:“怎麼,夫人那裡出什麼事了?”
“好像是李嬤嬤去了夫人那裡哭訴……”青杏說。
文采菁奇怪的“誒”了一聲:“李嬤嬤去了夫人那裡?她被打成那樣還能走去夫人那裡?”
“她不是自己去的,是之前秦嬤嬤帶來的那兩個婆子擡去的。”
文采菁心下一凜,隱隱明白了。難怪那個時候秦嬤嬤那麼積極呢,原來早就想好後招了。
她很穿好衣服,重新梳了頭,走了出去。
一出內室的門,小福就哭喪着臉迎上來:“姨娘……奴婢真的是親眼看着那兩個婆子將人擡進李家才離開的,奴婢還一起跟進去的,是真的。”
“好了,別哭了,我又沒怪你。”文采菁安慰她說,“就算你親眼看着他們將人擡進門的,他們也可以在你走了之後,再悄悄回去把人擡出來的。”
小福還是覺着很自責:“都怪我沒多長個心眼兒,給姨娘惹麻煩了。”
文采菁不以爲然笑笑:“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這麻煩或早或晚都要來的。走吧,一塊兒過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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