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傷之烙印(2)
回到公主府,藍子逸去尋玉子墨,鳳紅鸞也想去,但看雲錦臉色不好,沒敢開口,這人雖然絕情棄愛,但是吃醋的毛病似乎沒受影響。只能拉着他向梅園走去。
梅園被厚厚的霜雪覆蓋,入眼處一片銀白。
雲錦衣袖一甩,一陣清風颳了過去。鳳紅鸞察覺雲錦的動作,也同時出手,頓時兩股清風合爲一處吹向那些被霜雪覆蓋的梅樹。一陣枝葉晃動,梅樹如被脫下一層衣裝,滿園梅花破雪而出,鮮豔奪目。
鳳紅鸞驚豔地看着眼前破雪而出的紅梅,只感覺心口有什麼東西蓬勃欲出,她緊緊扣住雲錦手腕,輕聲道:“我們的未來,就如這些梅花,繁花似錦!”
雲錦玉顏鍍了一層微暖的光澤,並未言語。
“公主!”馮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似乎很是焦急。
“我在這裡!”鳳紅鸞回頭,清聲開口。
馮成停止了呼喚急匆匆跑來,不出片刻便來到梅園,對着鳳紅鸞道:“公主,不好了,剛剛得到消息,瓊華公主死了!”
鳳紅鸞一怔,“你說瓊華死了?”
“不止是瓊華公主,璃王帶來的四名側妃,都分別死在房中。”馮成立即道。
“什麼原因?”鳳紅鸞看着馮成。
“宮中太醫都查不出原因。皇上派人來傳話,請公主和雲少主此刻過去行宮看看。是否能找出死因。”馮成連忙道。
鳳紅鸞如水的眸子眯起,如今大雪一停,各國來使就該離開了。瓊華和君紫璃的四名側妃卻在這個時候死了,可真是時機。偏頭看雲錦,拉着他轉身,“走,去看看!”
雲錦臉色微沉,鳳目閃過一絲凌厲,跟隨鳳紅鸞出了梅園。
公主府門口,藍子逸和玉子墨等在那裡。二人面色均是罕見的沉重。
鳳紅鸞走到二人面前,對着玉子墨一笑,“這回正好你不用走了,你若走了,我也會捨不得。”話落,明顯感覺雲錦氣息不對,她立即撓撓他手心。
“是啊!瓊華雖然出嫁東璃,但畢竟也是西涼的公主,如今出了事兒,西涼不能置身事外。”玉子墨看了雲錦一眼,點點頭。
“走!我們先去看看到底是何死因。”鳳紅鸞拉着雲錦上了車。
藍子逸和玉子墨點頭,也先後上了車,馬車緩緩向東璃使者行宮走去。
一路上四人各自想着事情,無人說話。半個時辰後,馬車停下。藍子逸伸手挑開簾子,當看到對面駛來一輛馬車,他輕聲道:“是玉太子!”
鳳紅鸞也看到了玉痕的馬車,點點頭。四人下了車。
“奴才給公主、雲少主、藍世子、墨公子請安!皇上和太子已經到了,如今都在裡面。”孫福上前對着幾人見禮。
鳳紅鸞點頭,並未急於進去,而是等着玉痕馬車到來。
不出片刻,那輛馬車停下,玉痕緩步下了車,瞥了一眼雲錦和鳳紅鸞拉着的手,淡淡道:“本來要準備明日的行程。突然得到消息便趕來了!”
鳳紅鸞看着玉痕,見他神色如常,點點頭,“我們進去看看!”
玉痕頷首,五人擡步進了行宮。
行宮內外早已經被重兵把守,各處涌動着濃重壓抑的氣氛。
“這是東璃皇上住的主殿,那邊是璃王殿下住的側殿。瓊華公主和璃王府四名側妃都住在後邊的偏殿。”孫福走在前面,每過一處給鳳紅鸞幾人介紹。
鳳紅鸞看向行宮的佈局,主殿和側殿相鄰,偏殿坐落於距離主殿和側殿後方百米處,自成一座院落。
繞過幾道木橋長廊,一行人來到了偏殿。
藍澈臉色不好等在偏殿門口,一見幾人來了,目光從玉痕臉上掃過,又看向雲錦,二人一個神色一如既往,一個面無表情,他冷哼一聲,看向鳳紅鸞,“姐姐,你快進去看看!太醫都查不出死因。”
鳳紅鸞點點頭,孫福先一步挑開內殿的簾幕,“這裡是主寢殿,瓊華公主住此處。”
鳳紅鸞擡步走了進去,寢殿內已經有不少人,藍雪國主、君紫鈺、君紫璃,還有幾名藍雪的太醫和東璃隨行的御醫,人人面色沉重。
鳳紅鸞眸光掃過幾人,看向牀上,瓊華躺在那裡,保持着睡中的狀態,面無異色,內衣錦袍完整,牀上也不見絲毫凌亂,更不見任何傷重血污,但是無聲無息,的確已死。
“你們幾人正好過來看看死因。”藍雪國主看向雲錦和玉痕。
玉痕點點頭,雲錦站在鳳紅鸞身邊,恍若未聞。
“何時發現的?”鳳紅鸞回身看向君紫璃,
“一個時辰前!”君紫璃道。
“誰發現的?”鳳紅鸞又問。
“是她們兩個!”君紫璃一指身後角落裡跪着的兩名宮女。
鳳紅鸞順着君紫璃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兩名宮女跪在那裡,小臉慘白。她擡步走了過去,“是你們發現的?說說過程。”
“每日公主都是卯時就起牀,今日都辰時了也沒有動靜,奴婢就和芸兒姐姐進來看,見公主還睡着,奴婢剛要退出去,但看到公主被子滑開了,就想給她蓋蓋,這才發現公主沒了氣息,就立即去稟告王爺了……”其中一個婢女顫着聲道。
“這幾天可有何不正常?”鳳紅鸞又問。
“奴婢沒看出不正常。這些日子雪下得大,那幾位側妃也沒過來找公主麻煩。奴婢和芸兒姐姐一直都在外間給公主守榻。昨日半夜公主還喊水喝了呢!奴婢給倒了水,公主喝過就睡下了。再沒動靜,今早起來就……”那婢女說到這停住。
鳳紅鸞看向君紫璃,“那四名側妃呢?”
“都死在房中!如她一般,看不出異狀和死因。”君紫璃道。
“走!先去她們那裡看看!”鳳紅鸞拉着雲錦走了出去。
衆人跟着二人身後。
兩側偏殿四處小院落此時也被重兵把守,鳳紅鸞和雲錦一一看過四人,和瓊華別無二致。樣貌看不出任何異常。
鳳紅鸞立在院中,半晌沉默不語。
“姐姐,可看出死因?”藍澈看着鳳紅鸞,見她不語,又看向雲錦和玉痕。二人同樣不語,看不出面上情緒。他急道:“到底看出來沒有?”
“我看不出死因!”鳳紅鸞搖頭,轉眸看向玉痕,“你可看出死因?”
玉痕沉默了一下,搖搖頭,“這種死法,倒是罕見!我也看不出死因!”
“你們呢?難道都沒人看出來?那她們怎麼死了?”藍澈不相信,看向雲錦,得不到答案轉向藍子逸和玉子墨。
“無中毒跡象,周身更無傷痕。都是死在午夜子時。房間絲毫無破壞和動靜。外面守榻的婢女不查。”藍子逸手裡拿着仵作檢查的結果緩緩開口,“而且在重兵守護的使者行宮殺人於無形,尤其是五人死在不同的地方,還是同一種死法和時間。這的確罕見!”
玉子墨點點頭,“不錯!”
“不是雲族死咒?或者是雲族的咒術?”藍澈猛盯着雲錦。
雲錦冷冷瞥了藍澈一眼,不予理會。
“不是雲族死咒,雲族死咒死者會面色痛苦,面相恐怖,雙眼恐懼。而這五人沒有這種症狀。也不是雲族靈力,雲族靈力殺人,額間會有青靈的晦暗之色。”藍子逸搖搖頭,“無論多大的靈力,即便是通天咒殺人,也會有這種青靈之色!而這也沒有。”
藍澈眉眼間的凌厲褪去,看向藍雪國主,“那難道自己死的?鬼魂殺的?”
衆人無人言語。
沉默片刻,藍雪國主擺擺手,“此事還要留待仔細查出死因。玉太子、君帝、璃王就暫且於藍雪再住些時日,等此事查明再離開,畢竟此事非同小可。”
“藍叔叔說的是!”玉痕表態。
“朕本來和王弟相商今日要啓程,不料出了此事。自然要好好查明。”君紫鈺點頭。
君紫璃則是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看不出心中想法。
藍雪國主對着玉痕和君紫鈺又道:“此事雖然發生在藍雪,但是也有關三國。朕以爲東璃、西涼、藍雪各出一人聯合徹查此事。不知兩位以爲如何?”
“也好!”玉痕和君紫鈺同時點頭。
“不知東璃和西涼何人?”藍雪國主看着君紫鈺和玉痕。
“六哥雖然與紅鸞交好。但畢竟是我西涼之人,而且六哥秉性公正,玉痕一直信得過。西涼就六哥吧!”玉痕看向玉子墨,“不知道六哥可願意查出死因?瓊華生前時常言幾位兄長中最是喜歡六哥。”
玉子墨心底一嘆,點頭,“好!”
玉痕定下了玉子墨,“那就辛苦六哥了!”
君紫鈺看向君紫璃,沉聲開口,“畢竟死者都是王弟的人,此事東璃就交由王弟。”
君紫璃點頭,面色看不出情緒。
藍雪國主掃了一眼鳳紅鸞、雲錦、藍澈、藍子逸,目光最後定在藍子逸的身上,“子逸,此事交由你徹查!務必與六皇子、璃王一同查明死因,給死者一個交待!”
“臣遵旨!”藍子逸領旨。
“此事便這麼定了,都散了吧!”藍雪國主擺擺手,似乎有些疲憊。
鳳紅鸞看了幾人一眼,藍子逸和玉子墨自然留下徹查,她拉着雲錦當先出了行宮。
馬車上,鳳紅鸞窩在雲錦懷裡,滿臉惱意,“這回出了此事,我們大婚不成了!”
雲錦沉默不語,眸光溫涼。
鳳紅鸞不喜歡雲錦眼中的涼意,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將他的頭向下拉。兩人眼對眼,鼻對鼻,她輕聲道:“鳳冠霞帔啊!我曾經厭惡至極,如今卻是如此期待。可是偏偏能有事兒讓我的期待變成失望。”
雲錦眸中剎那涌出莫名的情緒。
鳳紅鸞緊緊鎖着雲錦的眸子,忽然手腕一用力,將他的脣壓向自己。兩片脣瓣相觸,都透着絲絲沁涼,似乎一直涼到心裡。鳳紅鸞心底一顫,推開他,挑開簾子下車。她不敢想象,若是人老珠黃,這人還沒被她捂暖該會如何?
簾子剛挑開,鳳紅鸞還沒下車,雲錦手臂一用力,將她拽進了懷裡。她一怔,雲錦的脣已經覆上了她的脣。
這次不同於每次清涼淺淡的吻,而且凌亂如狂風驟雨,瘋狂席捲吞噬着鳳紅鸞的兩片脣瓣,將她心頭的涼意化爲灼熱,他才喘息着放開她,看着她迷濛的雙眼,低聲沙啞低問:“還冷嗎?”
鳳紅鸞搖搖頭,她熱得很!
“你是雲夫人就是雲夫人,誰也搶不走。”雲錦溫涼的手探進鳳紅鸞的衣襟,摸着她溫滑的肌膚來回遊走。冰涼的眸子氤氳如霧,脣舌間繾綣纏綿。
鳳紅鸞身子微微輕顫,呼吸漸漸濁重。似乎要燃燒在他的懷裡,靈魂深處被洗禮,神志不由自主的迷離,開始迴應他的吻。如果可以燃燒,她願意被他燃燒。
片刻,鳳紅鸞感覺胸前一涼,雲錦的吻忽然頓住,全身幾乎在一瞬間僵硬異常。她擡頭,只見他本來氤氳如霧的眸光剎那褪去,化爲一望無盡的黑色,順着他的視線,她便看到了她的胸前,錦緞衣衫凌亂滑下,她心口處有一道極其細微的粉紅色痕跡。
那是那一劍的傷!
而云錦的指尖此時正按在那傷口處。
鳳紅鸞剛要開口,雲錦突然推開她下了車。動作之快,她想出手抓住都來不及,剛要起身也追隨下車,纔想起自己此時衣衫凌亂,猛地頓住。聽到那腳步聲向着府內走去。她看着晃動的車簾苦笑。
他是在意對她刺出的那一劍的吧?她都幾乎忘了,他還是記着,成了心傷。
鳳紅鸞忽然一嘆,他們之間這一道溝該如何填平?明明以爲峰迴路轉,他終於向她走近了一步,卻偏偏又出溝壑。如挑燈望月,無論如何也看不清。
鳳紅鸞閉上眼睛,任身體的灼熱如潮水般褪去,冷風處處,絲絲寒意襲來。
“你就準備在這裡住一輩子不下車?”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雲錦忽然挑開簾幕,皺眉看着鳳紅鸞。
鳳紅鸞閉着的眼睛睜開,眸光如破碎在殘影裡的淺月,昏暗不明。
雲錦忽然伸手將她抱起,用披風裹住她衣衫凌亂未整理的身子,寒着臉向內院走去。
鳳紅鸞將腦袋埋進雲錦的懷裡,想着總是有不同的,他還是捨不得她受苦。
“去抓一副驅除傷寒的藥來!”雲錦抱着鳳紅鸞進了院子,對着梅姨吩咐。
“是,奴婢這就去!”梅姨連忙去了。
鳳紅鸞皺眉,埋着頭終於擡起,“我好好的吃什麼藥?不吃!”
雲錦似乎沒聽到一般進了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手腕一甩,鳳紅鸞直直向屏風後飛去,她驚呼一聲,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扔進了冒着騰騰熱氣的木桶。短暫的不適應後,她從水裡鑽出來,滿臉惱意地看向外面,“你做什麼?”
“給你洗洗腦子!”雲錦轉身坐在了桌前。
鳳紅鸞透過屏風看他開始處理密函,氣惱道:“我憑什麼要洗腦子?”
“你自己清楚!”雲錦頭也不回。
“我不清楚,你給我說清楚!”鳳紅鸞瞪着他。
雲錦哼一聲,不理她,已經提筆批閱。
鳳紅鸞胸中惱意無處發泄,半晌,她氣悶地窩進水裡,“莫名其妙!”
雲錦手一頓,回頭瞥了屏風後一眼,回過頭繼續提筆在密函上批註。
鳳紅鸞從水中站起來,她憑什麼要洗腦?該洗腦的是他!不止洗腦,他還得洗心呢!
“不準出來!”雲錦似乎背後長了眼睛,命令道。
“憑什麼不準出來?”鳳紅鸞邁出水裡去拿衣服。
“我說不準出來!”雲錦“啪”地放下筆,擡步走進了屏風,當看到不着寸縷的鳳紅鸞,清涼的眸光一緊,頓住腳步。
鳳紅鸞不理他,冷着臉拿起衣服就往身上穿。別以爲事事都讓着他,他便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當她日日好欺負嗎?
“乖!進去!你剛剛在馬車上受了寒,多泡一會兒熱水。”雲錦冰冷的聲音忽然一改,伸手攔住鳳紅鸞要穿衣服的手,溫柔道。
幻聽了?這個人也跟她如此說話了?鳳紅鸞一怔,住手看着雲錦。
雲錦擡手,將她重新扔進了木桶裡,再不看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鳳紅鸞愣愣地看着那人重新坐在桌前,可以清晰地聽到筆墨落在紙上的唰唰聲。愣了半晌,才收回視線看向自己,嘴角抽了抽。見過變臉比翻書還快的人嗎?
見過!
那個人絕對天下獨一無二,只此一家別無分店,就是雲錦!
鳳紅鸞頹然地坐在水中,心底無奈,她發現她想發脾氣也發不出來,因爲她偏偏就吃他這口軟飯,還能如何?人家一軟話,她就沒脾氣了!伸手揉揉額頭,閉上眼睛。她也許是真該洗洗腦子了!
房中靜靜。只聽到紙張打開和落筆的聲響。
“雲少主,藥抓回來了,要現在煎嗎?”梅姨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煎!”
梅姨悄聲退了下去。
鳳紅鸞泡了一個時辰,期間添加了三次熱水,直到身體泡軟了雲錦才放行,她有氣無力地從水中出來,軟軟地黏在他身上,“你憑什麼不去泡?”
雲錦頭也不擡,溫聲道:“乖!喝了藥去牀上躺着!”
鳳紅鸞立即想到是否有什麼不純潔的事情要發生,否則他爲何執着於將她洗了又洗,泡了又泡,而且還上牀?偷眼看雲錦,見他面色如常,擰着眉將滿滿一碗藥喝了半碗,遞給雲錦,“這些你喝!”
雲錦頭也不擡,接過藥碗,眉頭也不皺,將剩下的半碗藥喝盡。見鳳紅鸞站着不動,溫聲道:“你先上牀,我一會兒也去陪你!”
鳳紅鸞偏着頭研究雲錦,沒看出所以然,伸手揉揉額頭,擡步向牀上走去。躺在牀上半晌,見雲錦坐在那裡還不動,忍不住開口提醒,“你說也上牀陪我的。”
雲錦放下筆,擡步向牀榻走去,看了鳳紅鸞一眼,掀開被子,半躺下,將她身子抱在懷裡,“滿意了?”
鳳紅鸞嘴角彎起,看向桌子上那一堆密函,“那些呢?”
雲錦手腕一擡,一股氣勁飄去,桌子無聲無息落在牀邊,他執起筆,蘸了墨,繼續批閱。鳳紅鸞感嘆,人的智慧果然是無限的。等了半晌,這人專注地批閱密函,沒有多餘動作,她想着她多心了,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雲錦看到埋在自己懷裡睡去的人兒,眉峰綻開,露出一抹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