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火鍋棋局(2)
許久，鳳紅鸞忽然起身一言不發地走出房門。這是繼駙馬終選塵埃落定後她頭一次扔下雲錦一句話也不說地離開。
雲錦看着珠簾晃動，剎那隱沒了鳳紅鸞的身影，他清淡的眉目蹙緊，一緊再緊。半晌，聽到腳步聲走遠，那人兒並未像往日一般回頭膩着他，再也坐不住，起身追了出去。
鳳紅鸞並沒有去書房，而是向着後院的梅園走去。如今依然是新年過後初寒天氣。清冷的風拂過，昏眩的腦子清醒了幾分，突然心底的後怕是那樣的強烈。聽到身後熟悉的腳步聲追來，她並沒回頭，不快不慢地走着，直到手臂被拉住，她才停住腳步。
雲錦聲音微微低暗，“你在生氣？”
“沒有！”鳳紅鸞不回頭，看着前方。有梅花從梅園的牆角探出頭來，春寒料峭，梅染新春，但她忽然覺得沒有那日在此看得豔了。
“你在生氣！”雲錦肯定道。
“繁花似錦也總也有褪色凋謝之時，只是不知道這梅花還能開幾時？”鳳紅鸞道。
“你想要它開幾時，它就開幾時。”雲錦盯着鳳紅鸞的側臉，見她眉眼恍惚，他心頭髮緊。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鳳紅鸞視線聚焦在梅花枝頭，輕聲詢問，“雲錦，你有多久沒喊我鸞兒了？”
雲錦身子一震。
“你還過不去那道坎嗎？或者說你永遠也過不去那道坎了？那一劍，在你的心裡刺得很深，是不是？”鳳紅鸞不看雲錦，問道。
雲錦薄脣緊緊抿起，臉色有些發白。
鳳紅鸞突然扯開雲錦的手，擡步向前走去。剛走了兩步，手腕被緊緊拽住。她偏頭看着他，只見他薄脣緊抿，眉目神情閃過一絲脆弱和倔強。而攥緊她的手腕不但不鬆，反而更緊了幾分，似乎生怕她離開一般，執拗的像個孩子。
鳳紅鸞心底一軟，眼眶有些發酸，移開視線，這樣的雲錦令她不忍看，他既然不願意承認，她何苦逼他？另一隻沒被他攥住的手揉揉額頭，有些無力地搖搖頭，“算了！”
“什麼算了？”雲錦問。
“今日的事情就算了！”鳳紅鸞重新看向遠處的梅花，深吸了一口氣，“剎那芳華也好！總好過從來沒見到芳華！”
“你不相信我？”雲錦盯着鳳紅鸞的眼睛。
“不是不相信，是我怕。”鳳紅鸞輕嘆。她今日是真怕了，她不怕死，但是怕這種失而復得又被奪去了的幸福。
雲錦忽然用力一拽，將鳳紅鸞抱進了懷裡，手臂緊緊的，似乎要將她融入骨血。
“你弄疼我了！”鳳紅鸞蹙眉。
雲錦手臂力道不動，恍若未聞。鳳紅鸞埋在他懷裡，吸着他身上淡淡的玉蘭香，也不再開口。毫無疑問，這種被他抱在懷裡的感覺令她心底踏實。
一陣風吹來，撫亂兩個人的青絲，纏繞在一起，繾綣纏綿。
許久，鳳紅鸞聽到雲錦聲音有一抹暗啞，“鸞兒，我也怕的！”
鳳紅鸞猛地擡頭看雲錦，他喊她什麼？
雲錦強行將鳳紅鸞的腦袋按在他懷裡，低低道：“你不是許久沒聽到我喊你鸞兒了嗎？怎麼？一時高興傻了？”
“你……”衝擊來得太快，鳳紅鸞有些思路跟不上，好半晌才試探地問：“雲錦？”
“那日你棄了我，我離開藍雪一路遇到西涼和雲族的隱衛殺手。九死一生回到雲族，最後支撐不住倒在青山屏障外。”雲錦緩緩開口：“父主問我，是要雲族，還是要你。我說要你。他便棄我如敝履，令人將我扔下千年寒池，說無用的東西，留着也是無用。掌刑堂四大長老力保我，但是無用；孃親跪地哀求，父主不爲所動。”
鳳紅鸞身子輕輕顫起來，眼中瞬間凝聚一層淚水，“是我衝昏了頭腦。對不起！”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永遠也不要和我說對不起。你就是不長記性。”雲錦聲音微惱。
鳳紅鸞眼淚無聲滑下。
“哎！你就是我的魔障！”雲錦忽然低低一嘆，伸手拭去鳳紅鸞眼角的淚水，“在千年寒池下，我重傷提不起靈力。那時候我就恨你，我真的很恨的。恨當初我爲何要選你，不選金鳳樓；恨去丞相府那日，我偏偏爲何要那日去見到黑心的小丫頭；我恨明明無心無情，爲何要動心動情；我恨你既然要了我，爲何將我推開。”
鳳紅鸞眼淚再次模糊了雙眼。
“但是我還愛你，哪怕剩一口氣，哪怕很快就要死了，我卻在想着你那時候會做什麼？會不會想我？會不會以後不再愛我而愛上別人？所以，我不甘心就那樣死了。你是我的，要死，我也要拉你一起死。”雲錦聲音低暗，面色卻平靜如水，“可是那時候好無能爲力，我都出不去千年寒池，半死不活，如何還能拉你去死？我就想着，若是我死了，你會不會殉情？”
鳳紅鸞心疼得喘不過氣來，肯定地道：“一定會！”
“對，那時候我也覺得你一定會。”雲錦低低笑了一聲，笑音一改，沉暗道：“但我還是恨你。”
鳳紅鸞閉上眼睛，任淚水打溼兩個人的衣襟。
“就在我認爲我一定會死了的時候，雲靈衝破神殿禁錮，跳下了千年寒池用它的血救了我。那個小東西是神女靈寵，千百年來一直都是世間最好的藥餵食它。它的血就是藥。想不活人都難。再加上我本來就在寒池下待過，身體有了抵禦寒氣的抗力。”雲錦聲音含了一絲別樣情緒，“所以，那時候我就想，上天還是沒有棄了雲錦的。”
鳳紅鸞眼淚涓涌。
“但云靈的血也有一處禍害。就是它催動了我體內被我封印的通天咒破。我百般控制，通天咒還是大成了！”
鳳紅鸞身子一顫。想着那些日子她在公主府日日閉門在牀上悠閒度日。可是他經歷了什麼？生死輪迴，鬼門關上轉了一遭。而她全然不知。她忽然覺得刺她的那一劍還是太輕。應該再狠一些。應該當時不那麼快，讓她感覺疼。她記得，當時是一點兒都不疼的。
“雲族的通天咒，千百年來都被世人誤解了。更是被雲族之人誤解了。”雲錦忽然嗤笑，“原來通天咒大成，不是絕情棄愛，而是大愛。”
鳳紅鸞一怔。揚起臉看着雲錦。淚眼朦朧中，她看到他如玉的俊顏上是她一直以來熟悉的，放蕩不羈的，不可一世的笑。
“你看你哭得跟個淚人似的，真醜！”雲錦伸手，指腹覆上鳳紅鸞眼睫，將淚水給她輕輕抹去，“你這女人，不知道對我下了什麼魔咒，讓我將心恨不得挖出來給你。大愛就是天地萬物都愛，才能催動雲族至高無上的靈氣匯聚己身，爲我所用。呵……你說我連天地萬物都愛，能不愛你？”
“那你……”鳳紅鸞看着雲錦，那他這些日子冰凍死人的樣子是怎麼回事兒？
“那些不過是表象而已，枉雲族千百年來鼎立世間，將通天咒奉爲神明。卻不知通天咒大成之說不過是愚弄世人而已。”雲錦似嘲似諷，“更甚至幾百年前雲族那位伴月公子通天咒大成卻不外露，甘願爲一個女人皇夫而繼續矇蔽世人。這世間，真是可笑！”
鳳紅鸞緊緊抱住雲錦，那位一定如雲錦愛她一般愛上了那個幸運的女子。
“我從千年寒池破冰而出，父主便真以爲我通天咒大成絕情棄愛了。我便真的給他絕情棄愛來看，他果然上當！”雲錦忽然冷笑一聲，眸光清厲。
“你裝的？”鳳紅鸞想着這麼些日子她一心想捂熱他，讓他重新學會愛，都被他看在眼裡，估計很享受，心口有些鬱悶。
“不裝他如何上當？”雲錦挑眉，指腹來回的摩挲着鳳紅鸞的臉，看她眼圈都哭得紅腫了，不由心疼地嘆道：“你這眼淚真是我的剋星。一見你流淚，我的心就跟揪得什麼似的。”
鳳紅鸞吸了吸鼻子，眼淚又受不住地流下來。
“不準哭了！”雲錦將鳳紅鸞腦袋按在他懷裡，霸道地道：“若不是看你這些日子誠心悔過，爺纔不會這麼便宜你！定要你好好受受苦。”
鳳紅鸞形容不出這一刻的感覺，只覺世間所有都不及她面前的人。從前覺得他很好而已，現在何止是很好，簡直是無數個好堆疊成一座喜馬拉雅山也詮釋不出她對他的愛。
鳳紅鸞想着上天還是厚愛她的，欠了她兩世的愛，將這個人送到她面前。她覺得以往那些苦和罪都是虛無，哪怕這天地間最好的好東西都擺在她面前，她也會用他去換。
“很感動？”雲錦低頭看鳳紅鸞，她在他懷裡許久不動一下。
“不是感動，是感謝。”鳳紅鸞手臂緊緊反摟住雲錦的腰，悶聲悶語道：“你裝的還真像，若是我不堅持，你豈不是會造成事實？”
“你怎麼可能不堅持？”雲錦目光擡起，慢悠悠地看向東方天際。
鳳紅鸞點頭。是啊！她怎麼可能不堅持？愛已經深入骨髓，她如何能挖除？仰頭看着雲錦，“你在我心裡種了什麼魔咒，讓我對你如此死心塌地？”
“呵……”雲錦嗤笑，“我纔要問你，你在爺心裡種了什麼魔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