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勢不兩立(1)
送西涼使者入了行宮安置下來，君紫璃回到璃王府對着隱衛下了一道命令之後，便負手立在窗前，一站就是一夜。
第二日，東璃京城依然就昨日之事傳得沸沸揚揚。
無一例外，大衆的輿論都是向着鳳紅鸞的。
吃過早飯，鳳紅鸞去了書房，不久後雲錦也進了書房，拿了一本書，緊挨着鳳紅鸞坐那兒頗有興趣地看起來。經此數次，鳳紅鸞也懶得理會於他，選擇無視。
不多久，李文帶着人前來丞相府宣旨。聖旨言鳳三小姐知曉禮儀，國之大義，特給予賞賜，珠寶綢緞翡翠古玩不計其數，加起來的價值可買十匹被瓊華公主搶走的那匹布。
杜海匆匆進了清心閣，躬身立在門口稟告：“小姐，宮裡來宣旨，是給小姐的賞賜，小姐要去接旨謝恩！”
“不去！”鳳紅鸞頭也不擡。
“小姐，這聖旨不可不接！”杜海頓時一驚，想着皇上本來怕是就對小姐不滿。
“告訴他，就說我和鸞兒大清早就去青山寺祈福了！沒在府中！”雲錦擡頭看了鳳紅鸞一眼，微微一笑，對着外面吩咐。
杜海睜大眼睛，雲少主居然也在裡面？等了半晌，沒聽到鳳紅鸞的聲音，知道是默認了，連忙去了。
丞相府大門口。
李文等着見見這位鳳三小姐，想着如今鳳三小姐病好了，這接旨再也不能推託了吧？不承想等來說和雲少主去了青山寺。
無法，李文只能照模照樣地宣讀了一遍聖旨，回宮復旨去了。
宮中今日君紫鈺在御花園擺了筵席給藍雪和西涼的使者接風洗塵。但是藍澈染了風寒臥病在牀，不能參加，自然只有西涼的太子玉痕和公主瓊華。君紫璃作陪，雲錦應邀出席，但是雲錦堂而皇之地以陪美人上香爲由放了君紫鈺鴿子。
雲錦向來生性不羈，行事乖張，全憑喜好，這種打君王臉面的事兒別人做不來，他做起來得心應手。
君紫鈺只能淡淡一笑，自然不會找雲錦的麻煩。
一場筵席午時開始，酉時方歇。據說散席之後，君紫璃喝得大醉，被擡回了璃王府。
晚飯時分，青藍、青葉站在書房門口，輕聲對裡面道：“小姐，戌時了！開飯嗎？”
“將桌子擺在院中吃，爺喜歡臨風暢飲！”雲錦道。
雲錦若不說話，這一日鳳紅鸞早忘了身邊還有個人，回頭，沉着臉看着他，“你到底想做什麼？”
“鸞兒，這話你已經問了很多遍了！”雲錦揉揉額頭，放下書，當先擡步出了書房，在門口看到青藍、青葉豎着眉，立即吩咐道，“爺的話你們沒聽見嗎？還不快去！”
青藍、青葉立即轉身去了。
鳳紅鸞微沉着臉放下書也出了書房，見到雲錦已經坐在椅子上，白色軟綢，雲紋水袖，優雅而坐，在滿院蘭花、桂樹下，說不出的清骨風流。
鳳紅鸞坐下，盯着雲錦的眼睛，“你入我這個陣如履平地，我是該說你識得我娘這個陣，還是該說你天資聰穎，學富五車？”
雲錦本來斟酒的手一頓，撇撇嘴，“這算什麼？玉痕也能進來！”
鳳紅鸞眸光眯起。
“鸞兒，你別將我當賊一樣地防着好不好？”雲錦伸手揉揉額頭，似是十分鬱悶懊惱地道，“我哪裡做人失敗了呢！讓你如此生厭！”
鳳紅鸞收回視線，不再理會於他。若是說以前她自認不會看不透一個人，那麼亞林便將她的自以爲是打了個粉碎，如今雲錦更令她如置身雲霧。
青藍、青葉端上飯菜。
鳳紅鸞不說話，雲錦試探着給鳳紅鸞夾了一隻雞腿，鳳紅鸞扒拉出去；雲錦又給夾了一塊鴨胸，鳳紅鸞依然給扒拉出去；雲錦又夾了一個丸子，鳳紅鸞依然給扒拉出去。
桌上十幾樣菜夾了個遍，鳳紅鸞都扔了出去之後，雲錦委屈地看着鳳紅鸞，“鸞兒，這些你都不喜歡吃的話，我一個人吃不了這麼多的。”
鳳紅鸞心中怒火一直壓抑，聞言，騰的一下子就上來了，將手中的筷子照着雲錦扔了過去，怒道：“你到底想怎麼樣？拿我當動物園供你取樂的寵物嗎？屢次三番，不知所謂，想讓我愛上你，再將我玩弄於股掌之中？”
到如今她也不知道爲何那樣溫文爾雅的亞林能冷酷地對她舉槍。
“將我玩弄於股掌之中你很有成就感？做夢！”鳳紅鸞冷眼看着那筷子“啪”的一下打到了雲錦的額頭上，然後落地。
雲錦看着鳳紅鸞，她一直淡漠，如今橫眉氣怒的樣子實屬少見，忽然笑了，“你這女人有一點兒寵物的潛力嗎？”
紅鸞冷着臉看着他。
“動物園是什麼？”雲錦疑惑地看着鳳紅鸞，一臉不解，“動物？是圍獵場嗎？”
鳳紅鸞神色頓時染上了幾分怪異。
雲錦以爲是說中了，眨着漂亮的眸子看着鳳紅鸞，立即道：“這可是一個新鮮詞，你是想去圍獵場？你要是喜歡，我明日就帶你去圍獵場狩獵！北山位置最好，可以打雪狐皮來給你做衣服，等到冬天的時候，穿着暖和……”
雲錦話未說完，鳳紅鸞忽然轉身，幾步走進了房間，“砰”的一聲將房門關上了。
雲錦看着緊閉的房門愣了半晌，伸手摸摸鼻子，忽然心情大好，對着桌子上的飯菜大快朵頤起來。
青藍、青葉站在不遠處想着小姐還沒吃幾口呢！
就在此時，西南天空忽然炸開一朵白蘭。
雲錦筷子一頓，猛地擡頭看向西方，當看到在那處又升起一朵墨蓮，玉顏一沉，寒聲開口：“速去西方三十里接應！不準有誤！”
“是，少主！”數聲清冷的聲音響起，清心閣外捲起一片暗沉之氣，如潮水一般，向着西南而去。
須臾，雲錦薄脣緊緊抿起，放下筷子，身形一閃，也向着西南而去。
“小姐，西南三十里似乎出了事情，雲少主離開了！”青藍立即對着屋內稟告。
鳳紅鸞此時站在窗前，自然也看到了西南三十里的情形，雲錦和玉痕的標記太過好認。她淡漠地道：“不用理會！”
青藍、青葉看着西方天空，不再言語。
西南三十里。
此時已經是一片交相廝殺，兩方隱衛，你爭我奪，不死不休。隱衛隨着各方人馬後援的注入，廝殺更烈，鮮血染紅了方圓十丈。
鳳紅鸞在房間內似乎都聞到了瀰漫的血腥味。須臾，她淡淡轉身，坐回了軟榻上。
清心閣內靜靜。
半個時辰後，丞相府門口傳來一陣馬蹄聲，駿馬似乎趕得很急，鐵騎停住，嘶鳴一聲，伴隨着君紫璃熟悉的怒喝響起，“開門！”
鳳紅鸞頓時蹙眉。
“小姐，是璃王殿下。”青藍立即道。
“你去看看！”鳳紅鸞吩咐。
青藍、青葉立即向外走去，還沒走到門口，便聽到一陣馬蹄聲向着清心閣而來。須臾之間，君紫璃一人一馬到了清心閣門口。
青藍、青葉一驚，看向君紫璃。
君紫璃翻身下馬，扔了馬繮，擡步走進清心閣。隨着他邁步，一陣厲風掃過清心閣各處，只聽一陣裂響，鳳紅鸞佈置的陣法毀於一瞬。
青藍、青葉臉色一白，回身看向屋內。
鳳紅鸞已經出了房門，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着君紫璃。
君紫璃一步步向着門口走來，在他身後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紫色的錦袍隨着他步履來回擺動，如漫開一地曼陀羅，妖冶黑暗。頭上的紫金冠散發着清冷的寒光，滿院蘭花似乎被鍍上了一層清霜。
離得近了，可以感受到他周身積聚壓抑的殺氣，還有濃重的酒氣。
“站住！”鳳紅鸞輕喝，繡花針已經攥在了手裡。
青藍、青葉立即拔劍攔住君紫璃，“璃王殿下！天色晚了，您有何事明日……”
話未說完，君紫璃衣袖一掃，青藍、青葉頓時驚呼飛了出去。“砰”的兩聲重響，二人的身子被點了穴道跌到了地上，與此同時，兩把寶劍發出兩聲清響落到了地上。
鳳紅鸞眉峰瞬間幽冷，手腕一抖，八枚繡花針飛了出去。
君紫璃飛身而起，紫色的衣袍捲起，帶着清寒的煞氣，數枚繡花針“嗤嗤”一陣清響，或打入地下或被震斷，唯有一枚繡花針擦着他臉頰飛過，劃出一道血痕，刺入樹幹。
鳳紅鸞見無一打中，腳尖一挑，兩柄寶劍被挑起，以不可思議的弧度向着君紫璃飛去。
君紫璃身影還沒落地，便見兩把寶劍帶着森寒的殺氣向着他飛來，面色一沉，全身真氣凝聚，兩把寶劍頓時一震數段。數聲清響過後，幾截斷劍從半空中落地，打到了地面上。
鳳紅鸞心裡一寒。
君紫璃飄身而落，站在了鳳紅鸞的面前，依然是那種目光，陰沉地看着她。
青藍、青葉躺在地上同時大喊：“小姐，快離開！”
離開？能去哪裡？鳳紅鸞站着一動不動，想着內力果然是好東西。
“你到底喜歡哪個？”君紫璃雙手支在門框上，將鳳紅鸞圈住，看着她，“雲錦？玉痕？還是藍澈？”
“瘋子！”鳳紅鸞冷叱了一聲，濃濃的酒味讓她皺眉。
“我是瘋子嗎？瘋子……呵……我今日就帶你去見見那兩個瘋子！”君紫璃忽然笑了，猛地出手點住鳳紅鸞的穴道，手臂一攬，抱起她向外走去。
鳳紅鸞只覺全身血液瞬間凝固了，心底頓時一沉。
“小姐！”青藍、青葉見君紫璃要帶走鳳紅鸞，頓時大驚失色，奈何起不來。
出了清心閣，君紫璃帶着鳳紅鸞翻身上馬，一抖馬繮，向着丞相府外衝去。
“璃王殿下，你要帶小女去哪裡？”鳳丞相從書房跑出來，便見君紫璃挾持着鳳紅鸞騎馬衝出，面色大變。
君紫璃恍若未聞，駿馬帶起一陣疾風，出了丞相府。
鳳紅鸞只覺眼前光影閃過，已經上了大街。馬蹄疾馳，捲起一道煙塵，在璃王府門口並未停留，而是向着城門而去。
鳳紅鸞頓時明白了君紫璃要帶她去哪裡。
此時天色已近入夜，雖然夏季，但夜晚依然清寒，馬蹄疾馳捲起的風如刀子一般割在臉上身上，鳳紅鸞臉色同樣染上一抹冰寒。
這種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感覺，實在不好！
一路無話，只聽到呼呼風聲和踏踏的馬蹄聲。
鳳紅鸞髮簪被風吹落，一頭青絲迎風凌亂。君紫璃頭上紫金冠被風吹得偏斜，薄脣緊緊抿着，手臂緊緊摟着鳳紅鸞的身子，如玉的容顏在夜色的籠罩下模糊不清。
走了大概一刻，鳳紅鸞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正是從西南方向傳來，隨着縱馬走近，血腥味越來越濃。又行了盞茶時分，君紫璃一勒馬繮，駿馬前蹄揚起，嘶鳴一聲，猛地停住。
入眼處，一片血流成河，地上的青草都被染成了紅色，方圓十丈，地面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可見這裡曾經經過了多麼慘烈的廝殺，而且還就是在不久前。
君紫璃解開鳳紅鸞的穴道，“是不是瘋子？”
鳳紅鸞淡淡地掃了一眼，“這就是你要我看的？”
“這還不夠？”君紫璃冷眼看着地上匯聚成河的鮮血，“即便是五年前瓊華不小心碰到了雲錦的身子，雲錦拔劍要砍掉瓊華的手，玉痕都沒如此和雲錦動手。
“今日爲了一匹布卻是大動干戈，而且還動用了他們一直不出世的斷魂殤和星雲斬，隱衛死傷無數。如此代價，只是爲了一個女人和一匹布？一個西涼太子，一個雲族少主，如此不理智的行爲，說出去天下誰會相信？
“鳳紅鸞！我倒真是小看你了！你魅惑人的手段倒是厲害。嗯？”話落，君紫璃摟着鳳紅鸞腰的手掐緊。
“一堆鮮血而已，比你在戰場上殺的人差遠了，白骨堆積成山，怕是你幾個璃王府也填不滿。如今這麼片瓦之地，能說明什麼？”鳳紅鸞冰冷的聲音沒有一絲情緒。
“雲水坊十一婆採集玉雪山金蠶吐絲，歷盡半生終於織成一匹布，金剛不斷，火煉不斷，名曰‘金蠶雪’，此地便是‘金蠶雪’的葬身之地。”君紫璃揮手一指地上被鮮血混合依然閃着光華的灰燼，陰沉開口，“雲族的斷魂殤，袖手樵隱的星雲斬，雲錦，玉痕，兩相爭奪，如今你還要我說得再明白一些嗎？”
鳳紅鸞鳳目眯起，看着那和着鮮紅的血混合在一起的灰燼，即便是化成灰燼，還帶着淡淡光華，將地上的鮮血成河點綴成一片璀璨星光。小臉淡漠森涼，“那又如何？他們的事兒與我何干？”
“你還說與你不相干？”君紫璃面色陰沉，如狂風驟雨來襲，“爲了給你一匹布，他們如此廝殺，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看着他們爲了你爭奪，心中得意吧？”
水性楊花？
鳳紅鸞頓時一怒，猛地揚手，“啪”的一聲脆響，打在了君紫璃的臉上，“我水性楊花，也不干你的事兒！”
君紫璃被鳳紅鸞打愣了一下，隨即聽到她的話，頓時大怒，拍出一掌。
鳳紅鸞身子飛了出去。
一掌打了出去，君紫璃忽然驚醒，想要收回，可惜已經晚了。他怔怔地看着鳳紅鸞飛出去的身子，如風中飄零的落葉，向地上墜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