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見立約(3)
“多謝雲公子！”鳳紅鸞就着雲錦的手起身，擡眸清淡地看了他一眼，她的聲音一如她的手一樣，清涼入骨，很容易打破一切的旖旎美好。
雲錦此時擡頭，看着鳳紅鸞，眸光氤氳迷離，如一片濃霧，透着莫名的看不清的色澤。須臾，雲霧散去，他點點頭，漠然地鬆開了鳳紅鸞的手，“不客氣！”
“璃王殿下開始立字爲據吧！”鳳紅鸞清冷地開口。
君紫璃變幻的神色漸漸沉澱，點點頭，“好！”
逐風將手中的筆墨紙硯遞給追月，彎身背對着君紫璃站好。
追月不甘地咬着嘴脣，將宣紙在逐風背上鋪好，然後將筆遞給君紫璃，終是忍不住地開口：“主子，您三思，她不安好心。如今您已經休了她，根本就不需要對她負什麼責任的。誰知道她身上的那些傷痕是不是故意爲之，用來博取您的同情，您……”
君紫璃臉色一沉。
追月小臉一下子慘白，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再也不敢言語了。
君紫璃執起筆，在宣紙上筆走龍蛇，一氣呵成，端的見氣魄風骨。
這一手字，鳳紅鸞不得不讚嘆一聲，的確是好字。看他的字，便憶起那一封如今放在她懷裡的休書，的確是他親筆手寫。
“十萬兩黃金我三日後就要，三個條件終身不作廢。日期如今是東璃國一百一十六年六月初七，證人是天下第一公子云錦，地點是丞相府西北角小院，璃王殿下要寫好了，萬不要有遺漏。”鳳紅鸞盯着君紫璃手中的筆開口。
君紫璃手一頓，然後沉沉地看了鳳紅鸞一眼，點點頭。
由字觀人。鳳紅鸞看着君紫璃的字，眼前這個一身紫衣金光的男子讓人看不清。按理說他天生慣寵，該是鋒芒畢露，字韻華麗，雲端高陽纔對。如今看他的字，卻是沉暗內斂，沒有半絲鋒芒，甚至無乖無戾，靜如一潭幽水。從他的字裡，根本看不出分毫心緒。這未免不太正常。
只有一個解釋，璃王不若傳言一般。
鳳紅鸞遮住眼中的神色。傳言本來就不可信，這不是她管的事兒，她要管的事兒就是她得到了來這個世界的第一桶金。從今以後，立足便有資本了。
沒想她剛來這裡，就碰到了兩個大人物。上天倒是挺厚待她的。風頭正盛，十年不衰的天下三公子見了其二，不知道西涼國的太子玉痕又是何等的風采。
君紫璃放下筆，將紙遞給鳳紅鸞，“你覺得如此寫可是滿意？”
鳳紅鸞淡淡地掃了一眼宣紙上的墨跡，點點頭，也提筆落字。
徘徊俯仰，容與風流，剛則鐵畫，媚若銀鉤。鳳紅鸞的字比之君紫璃，更勝了一分根骨風流。不理會君紫璃眼中一瞬間現出的驚異神色，轉手將筆遞給她身邊的雲錦，“簽名！”
雲錦也是同君紫璃一樣，難掩訝異地看着鳳紅鸞寫的字，從來不知道一個女子的字居然如此的風骨卓絕。深深地看了鳳紅鸞一眼，眸光似笑非笑地掃了僵硬站在那裡不敢置信的君紫璃，執起筆在鳳紅鸞筆跡的旁邊簽上了他的大名。
雲錦的字，美而不藻，華而不麗，洞達跳宕，剛柔相濟，行雲縹緲，蒼勁有力，看似縱橫揮灑，實則氣韻深藏。
只能概括兩個字，好字。不輸於君紫璃和鳳紅鸞的好字。同樣，由字觀人，如一團雲霧，鳳紅鸞還是沒能從雲錦的字上看出什麼來。
三個人的名字比肩而立，一樣的風骨卓絕，卻如三團雲霧繚繞。
須臾，鳳紅鸞難得地笑了，將紙張折起放入懷裡，對着怔愣的二人道：“多謝了！”
君紫璃看着鳳紅鸞的笑顏，深邃琉璃的眸光漸漸地染上了一團雲霧。
“咳咳……”雲錦輕輕地咳嗽了兩聲，然後淺淺一笑，瀲灩光華，“鸞兒是該要謝我的。今日我做你和璃王的證人，不知道要如何謝？你要知道，我雲錦向來是無功不受祿的。”
無功不受祿？也就是告訴她今天他對她是有恩了？
鳳紅鸞微微蹙眉，瞟了一眼小屋內，看着雲錦，意有所指，“雲公子說該如何謝？”
“三日後，鳳凰樓。你請我吃一頓如何？”雲錦眸光流轉，也看了小屋內一眼，“你現在可是有錢人了呢！要知道十萬兩黃金，別說是九牛一毛，就是九十牛一毛也請得起了。放眼整個天下，有如此多錢的，可寥寥無幾啊！”
“恐怕不行。三日後我要等璃王殿下送錢過來。”鳳紅鸞斷然拒絕。
“正好我可以再做個證人。我們一起在鳳凰樓恭候璃王殿下大駕，如何？”雲錦看了一眼旁邊視線一直沒離開鳳紅鸞的君紫璃，笑道。
鳳紅鸞剛想再拒絕，雲錦不等她開口，看向君紫璃，“不知璃王殿下以爲如何？”
“也好！三日後鳳凰樓，紫璃恭候兩位。”君紫璃收回視線，沉聲道。
“好！做事有始有終，雲錦既然做了這個證人，自然不能辜負鸞兒的厚愛，一定會做到底的。”雲錦笑顏淺淺，淡淡光華，看了一眼蹙眉的鳳紅鸞，愉悅至極。
鳳紅鸞聽他一口一個鸞兒，眉頭蹙得更緊。
雲錦無視鳳紅鸞不善的面色，徑自對她笑得開心。
君紫璃鳳目染上了一抹暗沉地看着兩人。
一時間，小院靜靜，氣氛怪異。
“老奴參見璃王殿下！見過雲公子！”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跑進小院。
鳳紅鸞轉眸，只見丞相府的大總管杜海跑了進來。這些年杜海一直私下照顧鳳紅鸞主僕，否則有一百個鳳紅鸞估計也死了。
“老奴今日外出，不承想……”杜海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對君紫璃和雲錦見禮。
“本王正巧無事，知道相府出事，便來了一趟。”君紫璃淡淡點頭，“杜總管起吧！”
“謝王爺！”杜海趕緊站起身。掃了一眼破敗的小院，還有跪在地上打得看不出模樣的丫鬟僕人，目光定在鳳紅鸞身上，看到她狼狽不堪、滿臉是血的樣子，面色一白，緊張地上前了一步，“小姐……”
“我沒事兒。”鳳紅鸞搖搖頭。
杜海松了一口氣，細細地看了兩眼鳳紅鸞，發現她今日似乎不同，但也來不及細想，點點頭，“小姐無事就好。”話落，看到屋內情形，頓時老臉大變，“這……”
“還是請李捕頭和張捕頭說吧！”鳳紅鸞看向一旁的李捕頭和張捕頭，見二人似乎被剛纔之事驚呆了，一笑，柔軟地開口，“辛苦兩位大哥和衙門的衆兄弟跑來一趟。如今我爹不在，杜伯就代表相府，勞煩兩位大哥將經過說與杜伯聽。”
雲錦頓時臉色難看地看着鳳紅鸞。這個女人，居然對別人笑成那樣。對上鳳紅鸞瞟向他的視線，忽然意識到自己介意這個女人做什麼？頓時不自然地別開了臉。
鳳紅鸞奇怪地看了雲錦一眼，若無其事地別開眼睛，看向張捕頭和李捕頭。
“那就勞煩兩位捕頭了。”杜海點頭。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更遑論是相府裡的大總管。張捕頭和李捕頭頓時受寵若驚地立即躬身，“杜總管和三小姐擡舉小的們了。這是小的們分內之事。”
話落，由張捕頭開口，將經過說與杜伯聽了一遍。
自然說他們來時，鳳三小姐險些沒命，甚至還添油加醋了一番，又指了指兩個人的臉，二夫人和四夫人打得瘋了，他們來了都拉不開，纔去找的人，半途遇到了璃王殿下，便給請來了這裡。
說完了一切，張捕頭躬身，“事實就是這樣了。”
“不知夫人們爲何打起來？”杜海點點頭，看向鳳紅鸞。
“我剛醒來，幾位姨娘來看我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打起來。但是我知道二孃和四娘是因爲進門纔打起來的。二孃說四娘擠她了，四娘說是二孃太胖了。所以，進了屋子後，兩個人就打起來了。”鳳紅鸞無辜地搖搖頭道。
雲錦望着天空無語。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那麼他看見她拿茶杯茶壺硯臺砸人家，還有她家的小丫頭拿着凳子腿滿屋子追着打人，這些都是他眼睛花了嗎？
真想說出真相啊！雲錦心裡掙扎着。
“唉，原來如此。”杜海嘆息了一聲對着張捕頭和李捕頭道，“兩位辛苦了，待相爺回來一定如實稟告。”
張捕頭立即惶恐躬身，不敢居功地道：“小的分內之事。幸好遇到璃王殿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老奴替我家相爺多謝王爺！”杜海對着君紫璃躬身道謝。
君紫璃點點頭，看了一眼鳳紅鸞，淡淡道：“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罷吧！畢竟是丞相府內院的家務事兒，還是等丞相回來再做定奪爲上。三小姐以爲如何？”
“紅鸞自然沒有意見。只要姨娘們安好就好。”鳳紅鸞點頭。
安好？雲錦繼續無語望天。睜着眼睛說瞎話，她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既然府中的杜總管回來了，便再好不過。這餘後之事，杜總管自然知道安排吧！”君紫璃轉眸看雲錦，鳳目深邃，“若吾皇知道雲兄來東璃，定是欣喜萬分。紫璃正要入宮覲見，雲兄一同如何？”
雲錦長長的睫毛微閃了一下，從天空收回視線，淺淺一笑，“四年沒來東璃，雲錦也確實想念皇上了呢！本來打算明日進宮找皇上一聚，既然和璃王殿下偶遇，如今也好。”
“既然如此，雲兄請！”君紫璃長袖一揮，做了個請勢。
“請！”雲錦含笑點頭，看了一眼鳳紅鸞，美眸流轉，上前兩步在鳳紅鸞的面前站定，歪着頭看着她。
鳳紅鸞眸光平靜地任他看，想着這個傢伙沒拆她臺，還算識時務。
“呵呵……”雲錦忽然低低地笑了，聲音悅耳，潤及心脾，瑰姿豔逸的容顏如一朵清水白蓮綻開，清華無雙。
鳳紅鸞難得地心神一恍。
雲錦伸手拉過鳳紅鸞的手，將一枚通體碧綠的手鐲套在了她的手上，低悅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鸞兒一直就想要我這枚翠羽煙雲，今日我心情好，便給了你吧！”
鳳紅鸞一愣。她什麼時候想要他的東西了？應激性的反應去褪掉手上的東西，但手觸到手腕上的玉質，頓時頓住。低頭，眸中顯出驚異的神色。
雲錦似乎很滿意鳳紅鸞的表現，再次低低一笑，“鸞兒既然喜歡，可要好好地珍惜。這枚物事兒可是代表了我的心呢！你既然要了，就不準再反悔了。”
雖然聲音很低，但是整個丞相府都能聽見他愉悅的笑聲。
鳳紅鸞惡寒，繼續去褪手腕上的手鐲，但是發現這枚手鐲這麼大會兒工夫便自發地縮減成她手腕合適的大小，根本就褪不掉。
鳳紅鸞擡頭，蹙眉看着雲錦。
雲錦笑得歡愉，轉身看着君紫璃，“紫璃兄請！”
君紫璃目光定在鳳紅鸞手腕的鐲子上，琉璃鳳目幽深，緩緩點頭，“請！”
“鸞兒，三日後鳳凰樓，別忘了。”雲錦轉過身，向外走去。
君紫璃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鳳紅鸞，也轉身，一言不發向外走去。
兩個背影，一個白衣清華，風姿無限，一個紫衣灩華，風姿卓絕。不多時二人一前一後出了小院。
“恭送璃王殿下！送雲錦公子！”衆人立即跪地相送。
轉眼間，隨着二人身影離去，破敗的小院流瀉去了一大半光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