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老太爺聽到於老太太的話後一撫裳:“就是,就是!你母親的話言之有理啊。裳兒,你把嫁妝變賣幾箱,先把你哥哥眼下的事情辦了再說;日後我們再想法子贖回來就是了;就是不贖,你那麼多箱嫁妝,不過只是用幾箱子的財物罷了,想來你也看不到眼中的。”他早就想到了紅裳的嫁妝,只是他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不敢開口。
於鈞聽完於父於母的話後,終於忍不住一下子站了起來:什麼叫做看不到眼中,那可是自己母親的遺物。
紅裳聽得心中也是大惱:妝奩的財物多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東西是本尊母親,留給本尊的一份厚重的母愛;於老太爺的話就是對本尊母親的侮辱。不過,紅裳卻沒有發作:她和於鈞是不能同於父於母翻臉的——除非是國家大義之前,否則只憑她和於鈞身上的血脈,於父於母就可以告他們兄妹一個不孝忤逆之罪;所以,她輕輕咳了一下。
於鈞站起來的同時也記起了於父的身份,所以他雖然有滿腹的怒氣,卻沒有立時發作;聽到紅裳的輕咳,他遞給紅裳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彈了彈了衣袍又坐了回去:“讓妹妹變賣嫁妝啊——?倒真是可以籌足銀兩,只是不知道此事被世人知道後,世人會說我們於家什麼;唉,只怕這話好說可不好聽呢。”
於老太太立時不高興起來:“能說什麼?我們於家的事情何用他人來管。”她眼中只有錢,哪裡還有其她?說起來也要怪於老太太的父親:教得她貪財也就罷了,還好吃懶做。
於老太太原本家中也不是多富足,不過有幾間鋪子而已;後來嫁人卻是嫁給了一個外來的屠夫——人家捨得給銀子,而那個時候的於老太爺因爲有婚約在身,哪裡能有銀子給於老太太的父親?所以,於老太太的父親立時便答應了屠夫的親事兒。
屠夫雖然是外地人,不過長得還過得去,並不是蠻橫不講理的人,待於老太太還可以;可是於老太太哪裡看得上屠夫?不過屠夫卻不太計較於老太太的冷淡:她年青時長是可是當地的一朵花兒!
但是於老太太有了身孕後,屠夫大醉一場後便不再怎麼同於老太太說話,也極少和她同房而眠了;直至於老太爺的原配早逝後,於老太太又生了第二個兒子,屠夫終於忍無可忍,直接同於老太太提出了和離:兒子,屠夫是一個也沒有要——這事兒可在當地成了最熱鬧的話題,被人茶餘飯後說了有幾年呢。
屠夫提出和離是因爲休妻對於老太太名聲兒不好;他和離後便離開那裡不知所蹤了。
一個店鋪老闆的女兒、屠夫的妻子,她能懂什麼?只是於老太爺年青時風流一時愛上後,卻心願難遂,所以纔會在喪妻後自己做主娶了她——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
好在於家不是大宗族,於老太爺又只是娶的填房,所以纔沒有人堅決反對。
於老太爺卻不像於老太太一樣什麼也不懂,他聽到於鈞的話後有些遲疑起來:“嗯,有些道理;人言可畏,不可不防啊。”
於鈞看也不看於老太太,只道:“人言可畏還是好的,怕只怕讓人知道我們於家用妹妹的嫁妝辦親事兒,我們於家子孫們的前程……,唉——!父親,您這老太爺做上有一年了嘛?”於鈞的話讓老太爺的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於鵬他們沒有功名前,於鈞的小官兒沒有了,他就不是老太爺了!
於老太爺當然不捨得老太爺這三個字:可不只是被人稱一聲老太爺,他原來可是不能穿長袍的,現如今他終於不再是人人瞧不起的商賈。
於老太太聽到於家子孫的前程幾個字,心下也明白了一些,只是她卻有些不太相信:於家的人要如何弄銀子花,關他人何事兒?更何況還能讓人丟了功名,這怎麼可能。
於老太爺卻知道於鈞說得不是假話,所以他是一臉的爲難:要紅裳的嫁妝吧?不要說於鈞了,就是於鵬等人也永遠不要想出仕了——這可是大事兒;不要紅裳的嫁妝?那於鵬等人的功名還是到不了手啊!
真真是左右爲難。
於老太太看自家老爺子如此爲難,也就知道於鈞所說不假了。
可是讓於老太太不再打紅裳嫁妝的主意,她是一千萬個不願意的:更何況自家的兒子還等着銀錢用呢。
忽然於老太太想到了一個好法子,她看看於家父子笑了起來:“你們不就是擔心被人知道後,會被人指點、會誤了前程嘛,這有什麼爲難的?看看,這屋裡只有我們一家人,只要我們不說,哪個會知道那是裳兒的妝奩?裳兒把嫁妝送到我們於府上來,然後由我們變賣不就好了?哪個也說不出其它的話來。”
於老太太幾乎把嘴笑咧了:如此一來,那些東西就明正言順的成了她的財物,也不用怕於鈞和紅裳兄妹來討銀兩辦親事了。
於鈞把茶盞的蓋子輕輕合上:“旁人不知,不過趙家人會知道。”說完他又輕輕把茶盞放到了桌子上:“裳兒要把她妝奩搬出府來,不可能趙家人會不知道的,人家可是人人都有眼睛耳朵的。”
於老太太的臉一下子灰了:雖然於鈞說得是實情,但她就是心裡不痛快——她感覺於鈞是故意同她唱反調;她強嘴道:“婆家管不着裳兒如何用她這些嫁妝吧?”
紅裳輕輕的答道:“當然管不着,他們也不會管;只是趙府的下人們會不會對外人說,我的嫁妝擡去了哪裡,就不知道了;老太太您是知道的,下人們的嘴巴一向是封不住的。”
於老太太當然不會就此罷手,她低下頭想了一會兒,忽然又陰陰的笑着看向紅裳:“裳兒,你的妝奩裡有什麼東西我們是不知道,不過你是最清楚的吧?也許有一些東西,你要變賣的話,就是趙家的人也根本不會知道,應該有這樣的東西吧?”
紅裳睜着大眼睛看向於老太太:“老太太,您這話兒我可就不明白了。那麼大的箱子,不可能擡出來時不被人看到吧?而且分開拿出來,包成包裹人家也是能看到的——不擡箱子,拿得東西少了,變賣後銀兩怕是不夠用的。”
於老太太聞言心知紅裳是故意的,她氣得真想像原來一樣,上前掐紅裳兩把,看紅裳還裝不裝了;不過現在她不但不能掐紅裳兩把,她還只能忍氣吞聲:“裳兒,我不是指那箱子裡笨重的東西;比如說壓箱金啊,那麼多的箱子裡的壓箱金也有不少吧?這些銀兩分幾次或是由你哥哥帶出來,總不會讓趙家的人知道了對不對?當然了,壓箱金是不夠用,不過你那妝奩裡就沒有幾個鋪子、莊子什麼的?先壓出去換了銀子使一使,過陣子再贖回來也就是了。”
這話說得輕巧:就好似隨時能贖回來一樣;既然這樣有錢,爲什麼還要逼着女兒賣嫁妝呢?
於鈞的臉色已經有些鐵青了:於家二老今日看來是盯上妹妹的嫁妝了!
紅裳聞言還是淡淡的笑着:“壓箱金?我沒有看到到呢。至於田產、鋪子,更是沒有呢——母親在南邊兒給我備嫁,這裡怎麼可能會有田產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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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老太太一臉的不相信:“沒有壓箱金?這怎麼可能?哪家妝奩箱子裡能沒有金子,你是不是不捨得給你哥哥成親用啊,你哥哥可真是疼你呢,你連幾兩銀子也不捨的?”
於鈞對紅裳笑了笑搶先答道:“裳兒當然不是捨不得銀子;壓箱金應該是沒有了吧?那些東西是母親很早以前給裳兒備下的,大多東西都是母親自己的妝奩——壓箱金想來母親取出來了,後來裳兒成親母親已經過世,那壓箱金嘛……”
於鈞看了一眼於老太爺和於老太太,沒有再往下說:當初紅裳嫁人時,於家可是什麼也沒有給妹妹準備!
於老太爺的臉上微微一紅,輕輕咳了一下:“幾兩壓箱金能抵上什麼用?糾纏這個做甚。”
紅裳垂下了目光:幾兩壓箱金?她想起了自己屋中的小箱子——給哥哥娶兩房媳婦還能有剩餘吧?
於老太太還想再糾纏田產、鋪子時,於鈞忽然擡頭看向於老太爺:“父親,我的那一份兒,您沒有動用吧?”於鈞要引開話題。
做爲母親,給女兒留下了許多金銀,不可能會不給兒子留下什麼的;所以於鈞當然也有他的東西。
於老太爺和於老太太臉上都閃過了不自然,他們都有些慌亂的取了茶盞;於老太爺吱唔了一句:“你的那些東西我們動得了嗎?”
於老太太嘀咕加了一句:“自己的人信不過,偏要信外人。”
於鈞沒有多說什麼,他對自己的東西還是放心的:於家的人就是有那個心,他們也沒有那個本事兒拿到手;而且萬一於家人動了他的東西,應該會有人知會他一聲兒的。
而且就算於家的人動用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在那邊兒的田產等物並不多,他和紅裳的母親不知道爲什麼,在京城附近買下了不少的田產與莊子、鋪子給他們兄妹;好似知道他們兄妹不會在南邊生活一樣。
只是看於家二老現在的神色,他們好像做過了什麼:應該是吃了什麼虧吧?於鈞在心底冷冷一笑:一會兒給表哥寫封信好好問一問,看來於家的人在南邊兒不只是做了一件好事兒,才跑到京中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