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裳夫婦去見趙子平和趙子書的時候,魏太姨娘已經離開了上房;因爲老太太感覺自己和魏太姨娘說了幾句話,便差一點鑄成大錯,所以不想看到她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冷言冷語了幾句,便把魏太姨娘打發走了。
魏太姨娘回到房裡,看了看香草便在椅子上坐下,卻沒有言語。
香草雖然心裡已經恨極魏太姨娘,可是卻還知道自己的小命中捏在魏太姨娘的手裡,所以不敢露出一點恨意來;她猜想魏太姨娘現在是要自己的錯處:因爲老太太房裡那娘子的愚笨,壞了魏太姨娘的大事。
香草壓下滿心的憤恨,做出惴惴不安的樣子,給魏太姨娘上了一杯茶:“奶奶,請用茶。”
魏太姨娘沒有接香草手中的茶,直直的看着香草問道:“你和那個趙俊傑,到底有沒有……”這種事情魏太姨娘也不好直接說出口,只能紅了臉住口盯着香草。
香草沒有想到魏太姨娘上來便問自己這件私情,而不是問自己辦事不力的事情;她有些摸不清楚魏太姨娘的心思,一面跪下一面思索着喃喃的道:“奶奶……”可是卻沒有說是或者不是。
魏太姨娘盯着香草道:“你還不實話實說,是不是死到臨頭你纔會說實話?你知道不知道,到時,就算是我也救不得你!”
香草已經不相信魏太姨娘會有這個好心救自己,所以低着頭飛快的轉着心思:認還是不認好呢?
魏太姨娘早已經知道香草和趙俊傑的關係,她今天有此一問也不過是爲了安香草的心:香草有幾分聰明,她怕香草已經猜到了她的用心而再生了其他的心思——身邊的人要謀算自己,總是有些防不勝防的。
“香草,我們名爲主僕實爲姐妹多年,不管有什麼事兒你也不應該瞞着我的,你不明白嘛?很多事情,我不知道內情做的安排自然不同,就像今天的事情一樣,不是會害了你嘛?!想想今日的事情,有多兇險,如果你早日同我說過,那麼我們也不至於處處被人制肘了,那趙俊傑我有準備的話,也能救下他來。”魏太姨娘說完,還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似乎今日在上房的一切,都是因爲被紅裳所逼的迫不得已。
只是香草深知魏太姨娘的爲人,而且事關她愛郎的生死,她哪裡會相信魏太姨娘的話?如果不是魏太姨娘就有這個打算,那麼不會事事都要趙俊傑去安排,不要說魏太姨娘安排其他人做事了,就是香草,魏太姨娘也沒有讓他出面做過一點兒事情——這與原來魏太姨娘謀劃事情時截然不同。
香草明白,不管今日魏太姨娘時得計後除去了她要出去的認,或是不得計卻按計策讓趙子平兄弟背了黑鍋,不會牽扯出趙俊傑來,他日魏太姨娘也不會放過趙俊傑的。
爲什麼魏太姨娘一定要出去趙俊傑呢?香草立時便想到了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感覺有人跟蹤的事情,她心裡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魏太姨娘一定是知道了自己和趙俊傑的事情,她怕自己會因爲私情礙了她的事情,所以纔想把趙俊傑除掉!當然,她只要找到適合的人,也不會容下自己的。
香草想到這裡,心裡更是恨得厲害,面上卻越發的顯得惶恐來:“奶奶,是,是奴婢一時糊塗……”既然魏太姨娘已經知道,她不妨直接承認的好。
魏太姨娘長嘆一聲兒:“你如此做,可想過你的夫君和孩子們?”這話說的有幾分傷情,好似再爲香草打算一樣,說着話她突然微微一愣:“你的孩子、孩子們不會是、是趙俊傑的吧?”
香草已經面紅過耳,低着頭沒有說話:此事要不要說出實情來?香草最終還是輕輕搖了搖頭:“孩子是、是夫君的。”
當然不能告訴她實情,不然她可能會設什麼毒計,去害自己的孩子——看來要想個法子,讓夫君帶着孩子們遠走纔是最好的法子;香草因爲魏太姨娘的話,已經在想後路了:她太清楚這位柱子了。
魏太姨娘的目光在香草身上一轉,並沒有再追問她孩子的事情::“唉,你膽子真是不小,也不想想,如果被外面的那人知道了,還有你的活路嘛?”
香草聽到這裡心裡恨得直要掐死魏太姨娘:外面的人如何她還不知道,但是眼前這位”主子姐妹“卻打定主意要她的姓名了,還裝出一副爲她着想的樣子來。
香草表面上卻越發的驚懼,全身上下抖成一團、面上也沒有了血色——這不是裝的,不過是香草被魏太姨娘氣的;香草連連叩頭:“求奶奶救我,求奶奶救救我!”
魏太姨娘依然還是長嘆:“香草啊,府外的人還好說些,我們不說他們八成也不會知道;可是你一顆心放到那麼一個男人身上,差事辦砸了,死得科不就是你一個人了。”
香草猛的擡起頭,已經是一臉的淚痕,她遲疑了一會兒才道:“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也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沒想過會連累到奶奶,請奶奶責罰奴婢。”
魏太姨娘終於伸手把香草拉了起來:“你真知道錯纔好;那些人的手段你也知道的,你我的性命還不是在人家手上?我們能不小心一些嘛。”
香草哭有些上汽不接下氣的樣子:自趙俊傑被送官她便想哭的,只是,沒有實際罷了;現在正可以借“悔過”的機會,好好的發泄一下心中的對趙俊傑的擔心與痛惜。
魏太姨娘指了指腳踏,示意香草坐下去:“再說這個趙俊傑吧,我並認爲他和你合適呢;他比小了何止幾歲,只這一點便不是良配了!我知道你那夫原也配不上你,我呢也不認爲你應該守着你那夫過一輩子,但你也要睜大了眼睛好好找一個人啊——趙俊傑,他啊,根本就是一個花花公子。”
魏太姨娘有幾分憐惜的看向香草:“原來我不知道你和他的事情,所以沒有同你提過,這個,真真不是一個好人。”然後魏太姨娘便把趙俊傑同府中兩個婢女的私情,還有他和青樓女子相好的事情,一一說給了香草聽;這些,她早已經讓人打聽清楚了。
如果魏太姨娘在趙俊傑出事之前說這些話,香草至少會半信半疑去查對,最終會相信了她,並會遠離趙俊傑,一心一意爲魏太姨娘做事兒;但是現在,香草哪裡肯信魏太姨娘半句話?
魏太姨娘雖然小心謹慎慣了,可是她這些年來謀算人也已經習慣了,哪裡曾真正的與人推心置腹過?所以她發現了香草和趙俊傑的私情後,想到的第一個法子便是除去這兩個人。
眼下,她當然不能除去香草,怕會引起紅裳等人的注意;而除去香草,她也要找個理由對府外的人有個交待;現在,她也不能沒有香草在身邊。
香草聽完魏太姨娘的話,呆了呆然後搖頭:“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如此對我!”
魏太姨娘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香草終於大哭着撲倒在地上:“奴婢還有什麼臉活在世上,奴婢對不起奶奶,更是讓那該死的男人騙了身子又騙了心!還連累了奶奶,讓奴婢去死吧,去死吧。”
魏太姨娘靜默了半刻,才起身拉起了香草來:“趙俊傑那人一定不會得好報,你也不要太過自責了。”魏太姨娘倒是好生勸慰了香草一番。
香草哭了好一陣子後,又一次跪倒在地下請罪:這一次如果不是她只顧着和趙俊傑親熱,也不會讓趙俊傑選錯了人壞了魏太姨娘的事情——就算她好好交代了趙俊傑,趙俊傑怕也不會放在心上;在趙俊傑看來,魏太姨娘和香草不過時女子,她們的看法當然太過婦人之見。
魏太姨娘這一次沒有拉起香草來,她靜默了很久後才道:“這一次的事情的確是毀在你和趙俊傑的手上,原本可以奏功的事情,現在已經無望了;此時的關係大小,你是知道的,那些人催了我們多少次了?”
香草只是哭泣着叩頭,卻並沒有辯駁:她已經認定魏太姨娘一心要害趙俊傑和她自己,哪裡會認真去聽魏太姨娘的說辭?
魏太姨娘又道:“現在府中的情形你也知道,我們每多動一次手就多一分危險;原本我認爲依着這次的計策,至少可以除去一兩人,對府外的人也就有了交待;然後我們便有時間,可以慢慢的從長計議了;但是現在——,唉!”
香草根本沒有把魏太姨娘的話放在心上,她原本也是有這些擔心的,但現在已經不同以往了:如果她能和魏太姨娘同歸於盡,她是半分遲疑也不會有的。
眼下,她還不能置生死於度外,是因爲她還牽掛一件事情:趙俊傑還有沒有生機?只要確定了此事,香草便會同魏太姨娘拼個魚死網破!
香草好好的認了一番錯,魏太姨娘這才讓她起來。
其實,魏太姨娘又哪裡肯相信了香草,她當然不相信香草現在對她還有忠誠,但她偏生要做出十分相信香草的樣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