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老特拉佛凝望半晌,指着前方對慕容鵡道,“那幾艘船就是摩爾人的排漿船,在這個距離上,象我們吃水這麼深的船隻根本就躲不過他們的追擊。”

“追擊!看來我們有必要躲一下了!”慕容鵡嘴角一揚,淡淡的答道。同時高聲下令道:“後舷聽令,轉舵!方向東南!”

在中國呆了這麼久,老特拉佛學會的,不僅僅只有漢語而已,他看着慕容鵡,試探着問道,“欲擒故縱?!”

慕容鵡緊握着時刻不離身的馬刀,右手摩擦着脣上已經蓄起的鬍子道:“這些海盜,還不是和我們那裡的馬賊差不多,看見官兵就跑,看到商人就追,而且狗日的鼻子靈的很,稍微有點不對勁就不下手。老子就是要讓他們上鉤。”

三艘戰艦的動作更加堅定了海盜們的想法。船上的都是積年老盜,一眼望去,從船隻的大小,以及吃水深度中立即就能判斷出貨物的輕重、質量——或者說是他們收成的多少。眼前的這三艘大船看航線,極有可能是從遙遠的遠東而來,而看吃水,船裡的東西肯定不會少。在這種刺激下,本來就已是高速運動的排漿船,吆喝的號子喊得更加響亮,彼此之間還出現了相互追逐競爭的情況。

爲了不引起海盜的疑心,所有的遠征軍都躲入了船艙中。甲板上只剩下了老特拉佛的手下,在老特拉佛的指示下,還有船員們萬分惶恐,在甲板上驚惶失措的亂跑。甚至連操帆手都滑落下來,放棄了自己的職責,船速越來越慢。

現在就算用肉眼慕容鵡都能看到,儘管兩船之間還有數百碼的距離,可海盜船上的海盜們已經在飛舞着手上的錨索和彎刀,就等着兩船靠攏後他們就準備一躍而上。

慕容鵡嘴角微抿,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他有點慶幸自己先對上的是海盜。如果對上是象他們在印度洋上遇到的那種英國戰列艦,可能他們的這三艘船連一輪齊射都抗不住。可至於現在嗎,成吉思汗的子孫打敗了,完顏阿骨打外加努爾哈赤的子孫也打敗了,區區幾個白皮猴子又能怎樣?

數百碼的距離,對於一個努力追逐,而另外一個有意放水的情況下,很快就拉得很近,不多時兩船錯身,海盜船上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歡呼,空中如同飛蝗蔽日,一時間無數的錨索搭上了殿後的歸來號。

東方來的香料,光滑的絲綢,精美的瓷器啊。一想到這些,海盜們就忍不住興奮得渾身發抖,叼着彎刀,順着套索徑自朝歸來號滑去。

慕容鵡左右而視,忽然高舉長刀,厲聲大喝道,“銅牆鐵壁!!——陣!!”

漢軍官兵大聲呼應:“陣!!——”

首先迎接海盜們的,就是一排黑洞洞的槍口。做爲大漢帝國的精銳遠征軍,他們攜帶了足夠的槍械。“轟隆……”一聲巨響,舵尾的甲板炮率先開火,霰彈滿天激射,旋即火槍轟鳴,白煙四處瀰漫,淹沒了整片甲板,一陣槍響過後,衝在最前面的那些海盜露出一絲不能置信的神情,有的掩目,有的捂胸,適才遮天蔽地的歡呼叫囂,此刻盡數變成了滿地哀嚎。

慘重的傷亡阻止不了海盜們狂熱的貪慾,受傷者很快就被無情的推到了一旁,領頭的海盜大聲呼喊,飛起一腳將同伴的屍體踢落下去。密集的火力只不過是暫時的,在海盜們看來,那些燒火棍一樣的傢伙,在接舷戰中至多一發而已,被他們近身以後,還不是任他們蹂躪?!這意味着,在這一輪齊射過後,船上剩不了多少抵抗力量了,這怎麼不能讓瘋狂。

慕容鵡橫刀佇立,站在隊列的最前方,這時長刀再舉,大聲喝令,“堅固無敵!!——迫!!”

“迫!!——”漢軍一齊挺起刺刀,步伐前移,大聲呼應道,“迫!!——迫!!——”

近百把刺刀一齊刺出,登時將前面最兇悍的數名海盜捅得千瘡百孔,幾名士兵大聲吆喝,將幾具破爛不堪的屍首穿在刺刀上,這時一齊發力上挑,竟將它在空中分割四裂,破爛的內臟肉塊橫飛如雨,落得滿船都是,後續海盜氣勢登時凝滯,惶恐的四下張望,一時之間,竟無一人膽敢上前。

慕容鵡揮舞長刀,指着那一小撮最先上船的海盜喝道,“縱橫無敵!!——驅!!”

“驅!——驅!——驅!……”

隊列不停前移,刺刀如林,逼迫着海盜不停地後退,陣列過後,甲板上遺下大片屍體,慘痛的死傷之下,海盜們終於支撐不住,不知道是誰忽然怪叫一聲,扔下彎刀轉身就逃,聲音傳出,海盜羣立即崩潰,齊齊轉身上舷跳進大海。

然而戰鬥並沒有結束,這時又有數只海盜船追了上來,海上水霧騰騰,除了跳海的海盜之外,任誰也不知道歸來號的戰鬥情形。慕容鵡舉目眺望,只見後續趕上的海盜船上人影密集,衣着襤褸的海盜們有如螻蟻一般,擁滿了整片甲板,這時人人手握鉤索,熱切的看着自己的戰船。

雖然對自己有着足夠的自信,然此行責任重大,慕容鵡並不敢有半分輕視之意,兵法雲:“兵備厲飭,無往不利”,身爲大漢准將,這個道理慕容鵡自然不會一無所知。這一路上,他們都在不停的演練接舷戰術,而現在,正是考驗成果的時候。

老特拉佛龜縮再最後方,朝慕容鵡大聲說道,“上帝保佑!——都訓練這麼久了,你應該對那些孩子們有信心吧!”

如果換成起航前,讓老特拉佛面對這麼多北非海盜,他可能早就滿臉驚恐了。但現在,在他身邊的是慕容鵡。雖然慕容鵡不是一個喜歡炫耀自己戰功的人,但老特拉佛還是從各種途徑瞭解到他的戰功,對於這個敢於和那個幾百年前,在歐洲掀起一陣**民族的精銳騎兵硬扛的猛將,老特佛不認爲這些海盜有任何的勝算。以後將會發生的一切,就會象開始的演練一般,以這些海盜的全殲而告終,儘管這些海盜比當初預計的要多上那麼幾倍。

慕容鵡並沒有理會特拉佛船長,大聲下令道,“風林火山!——退!”

聽到命令,漢軍立即四面散開,隱蔽到各個船艙各處。

高聳的船舷在海盜們熟練的攀爬技巧下,根本不成任何障礙,有些身後極好的海盜,甚至直接抓着桅杆上的繩索,從桅杆上蕩了過來。此時的歸來號甲板上除了一片亂七八糟的屍首之外,幾乎一無所有,對於這種情況,海盜們似乎也早有預料,以往被劫船上這種情況多了,在他們看來,那些懦弱的船員們正躲在那個角落裡面發抖。海盜們獰笑着,拿着水手刀在甲板上隨意搜索,在箱桶中四處亂捅,這些都是以往海員們喜歡藏身的地方。

令海盜們稍微感到有些奇怪的是,這次他們並沒有任何的收穫。這就讓渴望發泄的海盜們有些難受了,幾個手腳快的已經衝進了船尾處的船長室中。

但那些衝進去的海盜,卻彷佛是衝進了虛空中一般。一進到船長室,連剛剛的咒罵聲都嘎然而止。而此後,房間裡面再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這種異常的情況,讓那些正準備緊跟着衝入的海盜們停住了腳步。在海上討生活,各種稀奇古怪的傳說是最不缺少的,從遙遠神秘遠東來的船隻,還有這船長室內的詭異。這兩點加起來,就足夠他們產生太多的聯想。

他們的這種舉動很快的就影響了其他的海盜,而同時,這種情況還在那些打開底倉門的海盜身上,一個接一個的同伴下去,但卻一點回聲都沒有。人呢,剛剛在船上射擊他們的那些船員呢?做爲衝殺在最前的海盜,也同樣是他們中以勇猛著稱的幾名悍匪,居然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海盜們漸漸的不安起來。死亡並不不怕,海盜們生***,死於波濤,自從幹上這行起,他們就有死的覺悟了。但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卻着實讓人忍不住恐懼萬分。

而就在海盜們猶豫時,另外兩艘戰艦也在不經意間,悄悄的改變了自己的陣形。這時如果從海平面上數百米的高空向下俯瞰,就會看到三艘船呈一個三角型,不但是包圍住了大多數的海盜船,還斬斷了他們的歸途。而地平線上,還隱隱的看到幾個小黑點正在急速的接近中。

“泰山壓頂!!——突!”

聲音未落,適才寂靜無聲的甲板上忽然滿是漢軍,人人縱聲狂呼:“突!——突!!——突!!!”蜂擁着朝海盜們四面衝殺。

慕容鵡暴喝一聲,衝出了船長室。剛剛的那些所謂的詭異事件,自然是他的傑作。船長室門小,一次不過就容一人進入,對於沙場搏殺經驗豐富慕容鵡來說,儘管這些海盜身材高大,卻還是一下一個輕鬆捏死。只是這種殺戮讓慕容鵡感覺到很不爽,特別是還要躲在這個小小的船長室,他喜歡的是那種大開大闔,以命博命的快意。但爲了讓這些海盜完全落入圈套,他也不得不憋屈一下,現在一得到老特拉佛就緒的報告,他的這種壓抑一下子立刻猛烈爆發。

慕容鵡的這聲怒吼,也拉開遠征軍反攻的序幕。船首,船尾兩個底倉門猛然打開。後續的遠征軍渾身披掛着甲冑,高舉着厚實的中國式厚背馬刀,從其中魚貫而出。與適才那些情緒激昂的火槍兵大不相同,這些戰場上面廝殺出來的漢子,沒有口號,沒有表情,只是組成了一個個戰陣,漠然無聲的欺身肉搏。

看着這些彷佛是憑空而出的士兵,從他們身上從未見過的盔甲,整齊的動作,熟練的陣形,肅殺的氣勢,一時之間竟忘記了抵抗,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圈套,對手是一隻經過無數血雨洗禮過的軍隊,同時也宣告了一件事,踢到鐵板了,而且是很硬的那種。

以命搏命的事情海盜們願意幹,可問題是眼前也要能搏纔好。論單兵作戰能力,那些先他們而去的悍匪們已經給他們一個很明顯的提示,論配合幾乎沒有任何可以相互比擬的地方,軍隊和盜匪比配合,顯然是不那麼現實。就連武器甲冑,他們手上的大馬士革彎刀也就堪堪和對方拼了個平手。眼前着這些宛若地獄中衝殺出來的士兵們,亦步亦趨的朝他們逼來,腳底下踏的都是海盜們的鮮血。而那些士兵,甚至連一個折損都沒有。

這一幕讓在場的海盜們崩潰了,他們不是沒有和軍隊交過戰。但從來就沒有看到過這樣的一隻軍隊,悍勇得竟不似人類。不知是哪個率先淒厲大呼道,“真主在上!——魔鬼啊!!……”其他的海盜也紛紛響應,大聲呼喊着魔鬼,拋棄了自己手頭的兵刃,掉頭就跑。

對手的臨陣脫逃,慕容鵡是打從心底裡鄙夷。接受華夏幾千年傳統影響的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士兵的潰散,雖然眼前的這些盜匪們根本就沒有這個被稱爲士兵的資格。他把染滿鮮血馬刀在船舷上面擦了擦,頭也不回的冷然下令道:“不留活口!!”

戰艦兩旁的炮窗全部拉開,早就上好膛的大炮發出了它們的怒吼。在這樣的近距離下,大炮中裝載的又是霰彈,那些幹舷比戰艦地上一截的排漿船根本沒有任何的抵禦能力,剛剛逃到船上,以爲能逃過一劫的海盜們,成批成批的倒在了甲板上。

落井下石,趕盡殺絕這些事情,慕容鵡倒是非常喜歡。剛剛還手持馬刀的士兵,這時正手持弓弩,對那些在大炮轟擊下僥倖逃生的海盜們進行逐個點名。這些在馬背上都是騎射自如的漢子,此時更是百發百中。不多會,圍繞在三艘戰艦旁的排漿船上,已經看不到幾個能喘氣的了。

而那些稍微離的原點,受創還不算眼中的海盜船,見到這種慘狀哪裡還有不腳底抹油的道理,慌忙的駕駛着自己的船隻準備逃生,只是在剛開始的時候,大家你追我趕,都亂成了一團,大家都互相糾纏在了一起,想離開哪裡有那麼容易。而遠征艦隊的兩艘戰艦更加直接,揚帆直接擋住了可以空它們迴旋的空間。拼命的宣泄着它們的火力。可憐這些排漿船,本來他們的船隻上也有充足的火炮,在大家準備充分的情況,足夠將三艘戰艦擊沉。可在傷亡慘重的現在,幾艘船上連操帆的水手都湊不起,哪裡還有人來當炮手。

更另這些海盜們恐懼的是,他們大概是弄的天怒人怨了,這時連風向都有了變化,他們都能看見在歸來號的身後,六艘掛着和歸來號同樣旗幟的艦船正鼓足了白帆,急速前進着。

這個情況也成了壓垮海盜們的最後一根稻草,在頑抗,逃跑的道路都被阻攔後。不少海盜把自己的武器丟入了海中,跪在地上四肢匐地。雖然東西方的文化不同,但對於這個動作倒是全球公用。在慕容鵡沒有下令之前,遠征軍的弓箭放過了這部分海盜。

有了第一個榜樣,後面的仿效者就多了起來。不一會那剩餘的幾艘排漿船上,跪滿了低頭俯服的人頭。

慕容鵡微微眯縫着眼睛,打量着這些俘虜。和他相處了這麼久,慕容鵡的性格老特拉佛也知道了大半,所以也大致的猜到了慕容鵡現在的想法,他輕咳了一聲後道:“尊敬的莫若將軍,在我們西方,當戰局不利的時候,投降被認爲是一種可以理解的行爲。”當然,他後面還有一句話沒說,對於海盜,即使是在法律最鬆馳的國度,他們被捉住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被吊死在廣場上!

這種規矩在和老特佛的日常閒聊中屢屢提及,慕容鵡並不十分陌生,可聽到可自己親眼看到,確實兩種不同的感受。他想了想,自己的部隊眼見就要進入到西方了,看來這種情況還會遇到很多,現在就要開始習慣了。

慕容鵡沉吟了片刻,轉頭對身後的參謀官道,“派人先把他們收容起來,等把剩下的殘敵消滅以後,再做計較!”

而後面的那六艘戰艦在看到旗艦已經控制住局勢後,沒有做絲毫停留,直接撲向了剩餘的海盜。而見到這邊如此之大的動靜,海盜們早已嚴陣以待,眼見漢軍艦隊直迫而來,他們立即作出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