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陽皇城。
臉色憔悴的琅琊王劉璽洗漱更衣完畢,端起清淡的米粥喝下一小口,再也沒有什麼胃口了,接過侍女遞來的潔白布巾,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膝蓋跪在木質地板上的沉默響聲,
劉璽看到侍人快步出去,從門外跪地稟報的侍郎手裡接過信件,心裡頓時一陣發慌,心中期盼千萬不要是中尉蕭建再次戰敗的噩耗。
已經鬢角發白的侍人彎腰來到劉璽身側,發現手中信函竟是用潔白光滑的紙張做成,好奇觀察正反面,看到正面用小篆寫就的熟悉字體,嘴裡忙不迭地稟報:“君上,是程大人來信,另一封字體非常少見,落款是琅琊縣令劉存,他的字體像是近年開始流行的楷書,但又透着一股灑脫率性,真不知道……”
“快給孤看看。”劉璽已經等不及了,接過兩封信掃一眼擡頭與落款,也和老侍人一樣發出聲驚歎。
劉璽讀完程秉的信高興萬分,大大誇獎程秉幾句,又開劉存的信,越看越激動,最後霍然站起,大聲下令:“快!有請國相大人!”
“稟君上,國相大人和諸位大人均在議事堂恭候。”門外的侍郎大聲回答。
劉璽擡腿就走,很快進入前面的議事堂,興沖沖走到正中央王座前,環視一圈衣冠華麗卻愁眉不展的衆文武,抖開大袖再蕩了蕩暗花龍紋下襬,緩緩坐下後用清亮的聲音抑揚頓挫地宣佈:
“諸位愛卿,程愛卿從夏河城給寡人來信了,在琅琊縣令劉子鑑的慷慨支持下幸不辱命,明日一早,程大人將在劉子鑑的親自護送下,攜帶二十大車貢品踏上歸程。”
左右文武松了口氣,不少人愉快地露出笑容,誇獎劉存劉子鑑果然慷慨寬宏氣度過人,心想這下好了,很快就能把那個貪得無厭的天使和一羣毫無教養的粗俗禁軍送走了。
鬚髮斑白方臉上滿是鬆弛皺紋的國相陰德咳了咳,緩緩彎腰向劉璽致賀,慢條斯理地讚揚從事程秉和縣令劉存幾句,看到劉璽臉上依然掛着開心的笑容,立刻明白劉璽還有好消息,於是非常知趣地開口詢問。
劉璽含笑說道:“與程愛卿的來信一同呈上的,還有琅琊縣令劉愛卿的親筆信,寡人閱過之後無比欣慰,驚喜地發現劉愛卿不但在地方政務上才華橫溢,還是個對當前局勢洞若觀火的俊傑。”
衆文武發出一陣低呼,沒想到劉璽給予年輕的琅琊縣令如此高的評價。
劉璽非常滿意滿堂文武的反應,停頓片刻大聲宣佈:“劉愛卿在信中向寡人稟報,夏河城六千將士已做好馳援東莞的準備,如果寡人和諸位愛卿同意他的出兵請求,他將親率麾下苦練半年的六千將士奔赴戰場,與堅守東莞城的夏愛卿密切配合,力爭一舉擊潰包圍東莞城的黃巾賊寇,不斬賊酋,誓不歸還!”
滿堂再次一片驚呼,在此之前,所有文武只記得劉存的一次次賑濟義舉,記得他慷慨解囊修建琅琊書院的儒雅與遠見,因而很自然地把他當成文官看待。
再者,誰都不知到琅琊縣竟然還有六千官兵,以爲還是半年前報上來的兩千新招士卒,而且如今尚有數萬災民雲集琅琊縣境,靠劉存不斷髮賣自家貨物換來糧食賑濟,在這樣的情況下,誰都沒料到劉存毅然挺身而出,迎難而上請纓出戰,。
情緒激動的主簿許慈站起來,向國君劉璽拱拱手,再向衆同僚團團致禮,擡起頭高聲說道:“值此內憂外患之際,劉子鑑大人不但沒有半點退縮,反而不畏艱難挺身而出,足以昭顯滿腔赤誠,微臣懇請君上同意劉大人的請求,成全劉大人滿懷君臣之義、拳拳報國之心,好看的:!”
“臣附議!”
衆文武齊聲贊同,不管是感動欣慰,還是心懷叵測地認爲多了個承擔責任的替罪羊,此刻沒有任何人提出反對意見,連不置可否保留意見的都沒有。
國相陰德欣慰之餘高聲詢問:“君上,劉子鑑在可提到需要糧草或者其他什麼?”
劉璽感慨地回答:“諸如糧草等物隻字未提,劉愛卿這封信前面部分是對寡人的問候,謙恭稟報他與衆同僚數月來賑濟安置災民之事,後面部分表明他和麾下將士忠心王事、一往無前的決心,中間大部分詳細分析東安至東莞一線的匪情,指出數萬賊寇中,大部分是被大小賊囚裹挾之災民,客觀分析之前兩次戰局得失,提出非常有見地的看法及應對措施,由於信中有幾句話涉及一件機密之事,所以寡人暫時無法將信下發傳閱,尚請衆愛卿包涵,只需等待數日,衆愛卿自當明瞭。”
陰德聽了劉璽的說明,終於放下心來:“君上,若此次劉子鑑能夠擊潰賊寇,收復東安、東莞兩縣實地,還請君上對其大力褒獎,我琅琊王國需要能文能武的俊傑,需要劉子鑑這樣不計得失義無反顧的忠耿之士,微臣已經年近古稀,恐怕沒多少時日報效君上了,咳咳……咳咳……”
次日夜晚,海西縣,潮河北岸。
小鎮東口的尹家大院裡擠滿了排列整齊的馬車,以至於五百騎兵只能在院外空地上餵馬,劉存的八個徒弟守住院子四周和五十多輛馬車,多達三百人的糜家衛隊則分成十幾個小隊,輪流在鎮子四方巡邏警戒。
從入夜開始,已有三批傳令官來了又走,直到臨近午夜時分,劉存焦慮等候的信使終於到達。
簡陋的東廂房裡燈光明亮,劉存看完蓋有國君寶印的諭令,隨手遞給邊上的程秉,吩咐疲憊不堪卻筆直站立的信使下去用餐歇息,盤腿坐在不停驅趕蚊子的糜竺身邊:“又白又胖招蚊子。”
糜竺無可奈何地白了劉存一眼:“算何時啓程?”
“不急,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再趕路,爭取明日下午抵達莒縣,明晚入夜以後我再率部悄悄離開。”
劉存看到糜竺若有所思的樣子,只好低聲解釋:“壽山兄率領的五千士卒,估計已經到達北面百里左右的中至,運送糧草的五千多輔兵落後半日路程,以他們的行軍速度推算,明天晚上能抵達莒縣以北十五里沐水東岸的嶠山,所以,明晚午夜之前我必須去和他匯合,否則馬料就沒了。”
糜竺不解地問道:“爲何一定要選擇夜間行軍?白天走不更快嗎?難道你擔心距離戰場百餘里的地方,還會有黃巾探子?”
劉存搖搖頭:“之選擇夜間行軍,是因爲我軍麾下將士經過半年的訓練和飲食調養之後,沒有一個夜盲之人,走夜路或者夜間搏殺不是問題,而黃巾軍中絕大多數是窮苦人,食不果腹,病患頻發,大多數人患有夜盲症,這對我非常有利,所以麾下官兵利用這幾天夜間行軍來適應,若是我軍夜間進入戰場,賊寇再多也不敢動,咱們毫無顧忌,一旦出現戰機,立刻發起迅猛一擊,如果沒機會,咱們也可以一面騷擾敵人,一面從容不迫地紮營立寨,待天亮之後從容面對。”
糜竺暗自心驚,對劉存的周密心思佩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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