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聲,歡欣鼓舞,定遠侯府內外,到處一片熱騰景象!
韶護坐着竹製輪椅,輕撫着韶蘭傾的頭,慢慢從懷裡掏出塊紅布打開,平鋪於掌中,然後輕取出裡面的血鐲,小心翼翼的遞至面前,沉聲而道:“傾兒,這是你孃的東西,是你外祖母留下的。當年你娘因跟外公鬧彆扭,一氣之下將它脫了,事後外公多次想找機會交還給她,可都陰差陽錯,結果到了最後,你娘即便臨終前也還沒能戴上,只是囑託我將來等你大婚之時,親手交給你。”
話,慢慢說着,伸出手來,握住韶蘭傾的手腕,韶護沉然,拿着那如珍如寶的血鐲一點一點兒的往上套。
專注的表情,認真的眼神,彷彿透過那血染的鐲子,他看到了他女兒曾經的過往,溫馨的,傷痛的,快樂的,難過的。
每一次提及韶暖,都流露出不一樣的情感,透過韶護,韶蘭傾不知是怎麼了,但是直覺的,她總感覺到這裡面有故事。
楚凝的傷感,韶護的別樣,以及明和帝的不經意流露出的吞吞吐吐,彷彿每一個人,只要提及她的孃親,都會有着最原始,最真實的不一樣的反應,彷彿在刻意迴避着什麼,不願談及,不願想起。
冰潔的鐲,沁着肌膚,帶着那絲絲的涼意。韶蘭傾低頭,看着腕上那如火如怒的鐲子,那氳漾着的血絲如漂染在水中,晶透剔透,光澤如潤。
這是上好的血玉,出自於天照國的納蘭雪山,因是長年白雪覆蓋,透不到陽光,所以開採出的血玉最爲寒涼,有着通血化瘀,舒筋活絡之功效!
血玉乃天照國玉,一般人不輕易得,既然它是她外祖母留傳給母親的,那她便一定好好保存,珍之惜之。
“外公,蘭傾去了,有空一定會常回來看你的。”
撫着血鐲,站起身來。這時,一旁的舅母楚凝走了過來,牽着她的手,拿着紅蓋頭:“傾兒,你爹雖沒來,但定遠侯府就是你的孃家,以後,若有什麼事儘管說出來,舅舅舅母,還有外公,都一定會幫你的。”
“嗯。”點着頭,順應楚凝的話,韶蘭傾屈身,笑握住她。
“蘭傾妹妹,這是我爲你繡的荷包,你成親了,我這個做姐姐的也沒別的什麼東西好送你,就以此物,聊表心意吧。”
身後,韶棠走了過來,那溫柔安靜的模樣叫人垂憐。雖然,她韶蘭傾並不喜歡這般順順的小受模樣,但自家姐姐,也沒什麼好說的。
“謝謝棠姐。”
伸手接過荷包,是雙面鴛鴦交頸繡,每一針每一線都極顯功力,說明她韶棠是個箇中高手。
“真漂亮。”
真心讚一句,畢竟對人雖無甚特別之感,但手藝卻是確實的精美,所以於情於理,她都不該吝嗇。
表面做的客套,還想再說些什麼,然這時候,一旁的方秀實喜極向外,像哈巴狗似的衝到面前,樂聲樂語,喜逐顏開的笑笑說道:“傾傾啊,恭喜啊!你這麼兇,原我以爲一生都找不到婆家了。本來呢我就在想,我這個人,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人品又是出奇的好,配你雖着實有些可惜,但考慮到你一個姑娘家,若到最後真嫁不出的話難免招人笑話,於是便還準備勉爲其難好,將就將就的娶了你。可如今倒好,今天無絕路之人,你嫁了,還嫁的這麼好!唉唉,作爲你唯一的哥們,我是真心的祝賀你!恭喜恭喜!咳咳,你看這樣吧?大家都是朋友,關係還這麼好,要不哪天我到府上拜見拜見?你幫我引見一下南俊王?呵呵,反正你們是夫妻嘛,看看能不能在軍中給我找個--”
“閉嘴!方秀實,你可以去死了!”
不待方秀實將話說完,韶蘭傾便冰冷的狠狠打斷!她就說這小子今天怎麼這麼好,跑來給她眉開眼笑?原來是心有目的,兜兜轉轉說了一大圈,居然還想着他那鴻鵠志願!哼,丫的,居然敢說她沒人要?她就是老了一個人,也堅決不會考慮他!
狠狠的瞪了一眼,表達不滿。見此,方秀實立刻噤若寒蟬,手指兩隊的小聲嘀咕:“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好歹我也是你從小玩到大的哥們,就一句話,說了又不會死……”
“要說自己說去,別找我。還有,到時可別亂打我的名號,我不認識你,沒你這哥們。”
“啊,傾傾,別這樣!你幫我說說,說說--”
“沒門!”
笑着說着,轉過頭去,以她和風亦辰的關係,別說是說事了,就是找他閒談都恐怕被趕,所以……她不幹這丟人的事,堅決不幹!
東西都準備好了,一一告別衆人,目光觸及韶陌,雖什麼話都沒有,但韶蘭傾知道,在他心裡,想的是和方秀實一樣一樣的。只是……她是真的愛莫能助,呵呵。
“小姐,要走了。”三七在一旁輕嚀,作爲陪嫁,他恐怕是這有史以來的第一人!但不過人明和帝說了,凡事有個例外,定於侯府出來的人,不拘小節!
呵,不拘小節?虧他想的出來。這個明和帝,行爲做事雖不靠譜,但有時候韶蘭傾真的覺得他在偏袒她,甚至是……有些寵溺她!唉,爲什麼呢?想不通。反正他習慣了不按常理出牌,別人猜不透,那也在情理之中。
府外,是風亦辰的迎親馬車,浩浩蕩蕩的一條長龍。這時,司儀官高聲,宣佈禮程:“吉時到,新人出府--”
玉樹臨風,雅若芝蘭,在紅花錦服的映襯下,風亦辰俊美,好似天上仙人,風雅華貴的俊氣逼人,修身玉立,灼灼其華,彷彿那容顏天斧雕刻,氣質獨耀的令人久久無法轉還。
“這韶姑娘真是好福氣啊,居然能嫁得南俊王爲妃。”
“嗯,南俊王亦然。據說這韶姑娘,雖從小身在偏遠,但其性溫,落落大方,是一難得的名秀。”
“呵呵,才子佳人,珠聯璧合,想我大豐又多了一樁膾炙人口的話,妙哉,妙哉。不過我可是聽說了,南俊王坐享,齊人之福,成婚同日即會納側妃,不知這……”
“哎,那你就孤陋寡聞了,你不知道,日前南俊王視察,差點命懸一線,幸得被一位姑娘所救才免於有恙,南俊王心好,見這姑娘孤苦無依,便提議納在身邊,一來照顧,二來報答。”
“哦……南俊王真不愧是青年俊王,有血有肉,重情重義,實乃我大豐之福啊。”
“嗯嗯,就是。”
路人紛紛,圍觀熱鬧,不住的采烈講論,傳爲美談。見此,韶蘭傾剛一出門,嘴角微勾,不禁屑笑了起來:有血有肉?重情重義?呵,要真是這樣的話,那世間報恩之法數以百種,他又何須只單單挑選納娶這一種?再者,就算她餘柔兒孤苦伶仃一個人,他也可以幫她自力更生或是尋戶良家,又何必巴巴的自己親自上呢?還不都是藉口,打着報恩的幌子,在這裡招搖撞騙!
最是討厭那些個明明色急,但卻又裝的一副正人君子之樣!這個風亦辰,雖然長的人模人樣很是不錯,但做起事來卻拐彎抹角,很是討厭!所以……
大步的在喜婆的攙扶下上轎,沒有半點眼神交流。這邊她不看他,那邊他也不看她,兩人明明是在成婚,卻都搞的跟上戰場似的,誰也不待見誰!
“起轎--”
一聲喜令,長龍往皇宮方向而去,因爲皇家娶妃,且又是正妃,所以理應行禮是在宮中。
浩浩蕩蕩的隊伍,直往南皇門,風亦辰詫異,就以這陣容,太子娶妃也不外乎如是,怎地他一個小小親王,竟能享此?真不知道他父皇是年老昏花,搞不清狀況;還是有意爲之,爲的是那……
父皇對韶蘭傾,感覺有不一樣的東西。因爲也許別人不瞭解,但是他風亦辰,卻知之甚詳。那天晚宴,父皇他雖看似隨意,但其心裡,卻是動了真格的想讓韶蘭傾嫁太子,不然見此皇后也不會生那麼大的起,當即走人。定是她也看出了父皇的心思,無法阻止纔出的此策,意在打亂其接下去的話。
嫁太子不成,轉而又將之嫁於自己,並用上了那件事予以脅迫!由此可見父皇對韶蘭傾的心,恐怕並不光光只是因爲她是定遠侯韶護的外孫女這麼簡單了,其中內情,原不爲人知。
閉了下眼,騎在馬上,風亦辰煩索,心知雖然她韶蘭傾是父皇安排的,但是說到底,她與太子是一路人,是他的對立人!
韶蘭傾與風亦痕,他早已派人打聽過,兩者是在瓊州時就已熟識,所以風亦痕將她派至自己身邊,目的該就是爲了監視他,以防他危及了他的太子之位吧?
目光微冷,慢慢沉下,對於奸細,他風亦辰向來厭惡,於是冷漠間他跳下馬,慢身走至轎前。
按照規矩,百米龍臺階,是要由皇子先踢開轎簾,然後牽着其正妃的手一同步入的,可是由於厭惡,風亦辰百無興致,只是隨意的動了動,對着裡面冷冷而說:“出來吧,裝什麼死人。”
呵,死人?
一聽這話,心下怒火,但面子上卻保持了最瑰麗的笑容,只見紅簾掀起中,一隻素手纖纖優雅,接着一襲大紅站了出來,輕佻慢語,氣死人不償命:“喲,南俊王果然口味獨特,連死人都敢娶,敢情是玩冥婚啊?佩服!”
不理會對方的表情,徑自踏出腳步,站在臺階前,韶蘭傾停住,靜靜的,玩味着似是在等什麼人。
知道在這大典時期,誰都不敢出亂子,尤其是他風亦辰,這關乎到了皇家面子。
這百里臺階,她一個人走走倒是無所謂,但他風亦辰,丟的起這個人麼?
果然,陰鬱中,只見他百般不願的轉身,伸出手,意來牽她,“記住,本王只是爲了不在衆前丟人!”
冷冷的,握着韶蘭傾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見此,韶蘭傾微笑,那明媚的笑容如花兒開放,只是那指甲,卻不斷的往之對方皮肉裡掐,狠狠的,不留一絲餘地!
“你!”
瞪着眼,拉下表情,那俊美無儔的臉上盡是惱怒。可見此,對方只是挑挑眉,毫無所謂的輕笑着,慢慢說道:“有本事你就甩開啊,反正你父皇正在臺上看着呢。”
“韶、蘭、傾!”
“我在。”
咬牙切齒,怒不可遏,風亦辰想不明白,天底下怎麼會有女子這般無恥?簡直是到了極點!哼,虧得她還是定遠侯的外孫女,簡直不可所謂!
“王爺,你有什麼事兒嗎?要不這樣吧,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晚上回去再說。”
笑兮兮的一點頭,直接無視,對上風亦辰,韶蘭傾只大方的徑自走着,根本不受呵斥,完全毫不在意!
“哈哈哈,辰兒與蘭傾,果然郎情妾意,天生一對!就這麼一小段路,都打情罵俏不止,看看,看看,辰兒這眉都樂的快掉下來了?出息?這馬上不就是你的人兒了嗎!”
迎着來人,明和帝眉開眼笑,一如他那不靠譜的作風,當着衆人調侃起他的兒子,可殊不知他所認爲的那甜蜜勁兒,人其實是給疼的!
“嗯,不錯不錯,夫妻之間,就該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看到你們如此,朕真是深感欣慰!”
捋着不長的鬍鬚,明和帝笑說,接着轉而對上韶蘭傾,態度和藹,口氣柔和:“蘭傾啊,嫁入我皇家,規矩禮儀自是要的,但不過辰兒他如果敢欺負你,給你氣受,那你儘管來朕,朕給你算賬,治他小子!”
明和帝大手一揮,一副“包在他身上”的模樣!見此,韶蘭傾滴汗,雖心裡感激,但仍不禁暗下低喚:額,這帝王……究竟搞的什麼名堂?!
明和帝笑逐顏開,好似幾百年沒見過喜事,總是不斷囑咐添孫子之話。而一旁的德皇后則顯得平靜許多,端莊淑麗的坐在那裡。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禮成--!”
牽着對方的手,示意白首同心,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韶蘭傾與風亦辰行成婚大禮。
禮畢,不是急着送入洞房,而是當着滿朝皇戚的面逐一敬酒,如此便表示宴席開口,舉國同歡。
“三弟,恭喜了。”
舉着酒杯,緩緩說道,對着風亦辰,太子風亦痕淺淡,清冷的臉上似笑非笑,辨別不出真正之意。
“這不正是皇兄所樂於見到的嗎?皇弟娶親,再不會跟你爭那天照公主,這樣一來皇兄的太子之位也算是坐得牢靠,再不用終日提心吊膽會被皇弟所奪。不過……有句話說的好,機關算計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皇兄如此運籌帷幄,用盡心機,只怕到頭來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呢……”
冷目所對,掩飾不住諷刺,風亦辰不給面子,徑自往前走去。而其後,風亦痕無爲所動,只不由的挑了下眉,轉而笑對韶蘭傾,道,“既然三弟不接受本宮的祝福,那便由三弟妹來承接可好?怎麼說本宮也算是你倆的媒人,看着你們剛纔一路走來卿卿我我,打情罵俏,本宮這心裡,甚感欣慰……”
執着酒,輕然而看,那清冷好看的眼中淡淡笑意。見此,韶蘭傾正色,咳了一聲,裝模作樣:“常言道,夫唱婦隨,既然王爺不理殿下你,那蘭傾也不好太逆其意……但不過呢,我這個人,就有個毛病,平時喜歡反其道而爲之,這王爺不喜歡的,我還就偏偏幹了。”
擡手一杯,優雅輕碰,仰頭乾淨的喝了下去,毫無造作,直看的風亦痕眼中一抹讚賞,一瞬間的轉瞬即逝。
“傾兒真是豪爽,相信三弟日後的歲月裡,有了你,便不會在寂寞了……”
話悠悠的說着,似含着深意。這邊,韶蘭傾一聽,不由的笑意浮上。呵,剛纔還三弟妹呢?現在就傾兒了?敢情他倒是會不避嫌!
“殿下,這不太好吧?怎麼說我與王爺也都是拜了天地的,是他明媒正娶的嫡妻。他尚且還不曾‘傾兒傾兒’的喚我,你這叫的,恐怕有些……”
眼中滿是諷刺,是對當日他背後一手的嘲諷。見此,風亦痕卻也不在意,而是淡淡的,似是一種調侃的口氣講到:“恐怕?恐怕什麼?怕三弟會不高興?放心吧,三弟厭你之深,你和他之間,永遠就只能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所以本宮如今想怎麼叫就怎麼叫,就算今後對你上心,也大可將你搶過來,畢竟父皇一開始,爲你選中的人就是本宮,不是麼……?”
優美的脣,如毒藥般吐露的芬芳,雖好聞,但致命!韶蘭傾擡頭看着風亦痕,那涼薄的俊臉上充滿着自信,雖是好看極了,但卻令人危意十足。
呵,他看上她?還是免了吧。之前就已經有個神秘女子在郊外打野戰了,如今又來個什麼天照國的公主,看來這個風亦痕,這生註定桃花連連,她不要趟渾水,還是安穩過日子的來的強些。
“呵呵,殿下說笑了,以我這份尊容,哪能入您的法眼啊?還是多想想迎娶那天照公主一情,好進一步穩固您太子之位纔是……”
挑着眉,狀似忠告。聞言,風亦痕玩味,盡是冷漠中一聲輕笑,俊雅若芝蘭,溫潤淡雅,“魚與熊掌,有時候亦可兼得,有些東西,如果本宮真的想要,管她是什麼尊容,就一定會不折手段去得到。”
“呵呵,殿下就是殿下,一席話說的蘭傾佩服!不過呢……你說完了吧?說完我這就走了,我夫君還在前面等着我呢,讓他等急了可就不太好。”
點頭放杯,提裙而去,身後,風亦痕玩笑,似有一絲興趣在其中。而身後,大涼四皇子裴錚,則一個人靜靜把玩酒杯,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
敬完所有人,按禮回南俊王府洞房。一路上,因已是夫妻,所以風亦辰需同韶蘭傾同坐一馬車,兩人一同顛顛簸簸回府。
今天的韶蘭傾,不可謂是不美!精緻的容妝,華麗的衣裳,以及那與生俱來的氣質,都令得在場無數人轉不了眼,癡癡的盯望!
秀氣的眉頭,如遠黛青山,漂亮的眼睛,大而有神,靈動的彷彿會說話一般,配以小巧的鼻子,不點而朱的嬌脣,紅紅的,帶着潤感,很想讓人一親芳澤。
如果說單論相貌,韶蘭傾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足以配得起他南俊王妃的身份!可是再想想她的身份,以及那剛纔和風亦痕說說笑笑的模樣,他這心裡,就氣不打一處來!
哼,他知道她跟風亦痕關係好,是他派過來牽制他的奸細,可是,既然已經嫁得他爲妻,那就該遵從她做妻子的本分,嫁雞隨雞,夫唱婦隨!
可是她呢?倒是好!不僅不避諱他夫君的對頭,還跟其公然的有說有笑?這讓他這口怒氣如何嚥下?如何才能毫不動怒?!
俊美的臉,因着氣緒而顯得很黑,不知情者一準以爲這娃是碰上了什麼糗事給鬱悶的!絕對想不出其今天乃大婚!
修長的五指微緊的握起,漂亮的指節也頗顯的突出。看着如此的風亦辰,韶蘭傾明曉,但卻全當是沒看見般的悠悠着,口中輕哼:“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它去趕集……”
當馬車晃晃的駛到王府門口時,已經是夜幕微降,月上梢頭。從正門擡入,直去洞房,因的是正妃之禮,半點不容怠慢!
餘柔兒的轎攆一直在外候着,直到韶蘭傾被送入洞房,才從偏門慢慢進入,沒有張燈結綵,沒有前呼後應,有的只是那冷冷清清,一個人蕭索。
“餘側妃,今晚王爺會在王妃處歇下,你整理整理也早些睡吧,明兒一早還得向王妃請安,不過在此之前也得受府上其他四位貴妾禮拜。”房中,管事的李嬤嬤道。
“四位貴妾?怎麼,難道王爺除了我和姐姐,還有其他的女人嗎?”
“那當然,王孫公侯,哪家不是三妻四妾,侍妾成羣?我們王爺這兒已經算是少的了。餘側妃,你放心,我們王爺不是個好色之人,那四個妾侍,都是其他國送給王爺的,王爺無可推脫,只得收在府中。”李嬤嬤心好,熱心講着。
“餘側妃,容老奴說句中肯的話,這女人啊,什麼都可以無所謂,但最主要是有孩子!這四個妾侍,來到府裡也大半年了,但肚子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如果你能在這個時候抓住機會,那麼將來……”
笑的奸詐,在這個時候就已經投主,李嬤嬤對着餘柔兒,挖心陶飛,爲自己的前程謀一份出路。
“餘側妃,我知道你是我們王爺的救命恩人,王爺愛重你,所以才納得你爲側妃。而至於沁雪園裡的那位正妃,她只不過是聖上授命,王爺無可推脫才迎娶的而已,並不喜歡。所以,這天時地利地和,餘側妃你基本上都有,如果再能稍加手段,在正妃之前先懷上孩子,那麼將來撥反爲正,主掌王府,也並不是沒有可能的。關鍵就在於你怎麼去做,怎麼討得王爺歡心……”
李嬤嬤精明,明裡暗裡示意。聞言,餘柔兒站起,單手覆其臂上,緩緩說道:“還望嬤嬤今後多多提點,大恩大德,柔兒必定不忘。”
“呵呵,老奴只願將來側妃發達了,能分一杯羹給老奴就已經足夠了,其他的,側妃看着辦吧……”
也同樣將手覆上,兩人達成一致,同盟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不爲別的,只爲着共同利益。因爲餘柔兒救過風亦辰,所以大家都看好她!
從房中走出,李嬤嬤神清氣爽,豁然開朗。而身後,餘柔兒則微眯起眼,心下似是打定着什麼……!
新房中,紅燭燃燒,伴影搖曳,韶蘭傾與風亦辰同坐在牀邊,靜靜無言。剛纔喜婆鬧新房,他們兩人爲裝樣子什麼都沒說,如今人散了,也該是時間解放了。
“唉,餓死了,餓死了!誰他奶奶規定結婚不能吃東西?簡直太他媽坑爹了!”
一手拽下紅蓋頭,隨意的往處一扔,韶蘭傾轆轆飢腸,直奔桌上那擺放着的食物而去!
實在餓的不行,也不管她形象不形象,反正在風亦辰面前她全無所謂,直接無視,當之不存在!
抓起一隻雞腿,直接往嘴裡塞,都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而且還被人翻來翻去的折騰,如果這個時候誰還能保住形象那就是神!什麼?別人可以?那那個人是神,總之她不是!
狼吞虎嚥,風捲殘雲,韶蘭傾餓極,三下五除二將食物吃的個精光,那還有半點她日前維持的風度,優雅大方。
“呸,呸。”
邊吃邊吐着骨頭,滿手亮晶晶的油,看着如此的韶蘭傾,風亦辰無語,不自覺中眉宇抽搐了兩下,不受控制:這、這是什麼女人?居然、居然這般的粗鄙俗陋?簡直、簡直--!
有些接受不了,似心臟承載過重。想他風亦辰,含金湯匙出生,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從來優雅高貴,斯文精緻!可怎麼就偏偏娶了這樣一個正妃呢?雖有姣好的容顏,但是那舉止、舉止--
滿頭黑線,一臉陰沉,風亦辰坐着不動,看着那完全無視於自己的人兒,心裡那好不容易滅下的怒火又“噌”的一下躥了上來,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噶,好飽啊!”
當最後一塊雞骨被甩下時,韶蘭傾撫着那已然圓鼓的肚子,擦着兩把油,口中飽嗝。見此,風亦辰死沉着臉,拼命壓着怒火,寒着聲,冷冷而道:“吃飽了?”
徑自掀下蓋頭,還毫不顧忌的在他面前大吃大喝,敢情她當他這個夫君是死的嗎?在她的眼裡,還究竟有沒有三從四德,三綱五常了?
越想就越生氣,不禁的臉色越發冷冽。聞言,韶蘭傾轉身,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莫名其妙,臉上一副詫異的樣子,“咦,你怎麼還在這裡?!”
“本王不在這裡在哪裡?這裡是本王的房間!”
“我管你是誰的房間?從此以後就是我的了!哎哎,麻煩你讓讓,我這可要睡覺了。”甩了兩爪子的油,韶蘭傾吃幹抹淨,對着風亦辰就是開口趕人,全然不顧他們今天可是新婚。
“你叫本王讓?哼,我看你是找死!”
這是他的地盤,還沒有女人膽敢對他這樣講話!這個韶蘭傾,果真是活的不耐煩了,看來他是有必要讓她知道知道他的厲害。
“韶蘭傾,你可知道就以你剛纔對本王所說的話,本王大可今夜就將你休了,讓你成爲全京都的笑柄!”
“隨便啦,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啦,不過有一點:請你馬上從我房中消失,本姑娘我可要準備睡覺了!”
“消失?哼,別裝了!今夜可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會捨得就這麼輕易讓本王出走?難道太子殿下沒教過你怎麼做?好讓你儘快懷上本王的子嗣?”
言語嘲諷,態度惡劣,站在牀邊,風亦辰有一種輕蔑的神態,滿眼滿心的都是鄙視!
“呵,懷上子嗣?怎麼聽這話,倒有點像是我在那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一聽風亦辰之言,韶蘭傾嘴角微挑,滿是鄙棄嘲笑,雖沒多言,但一切皆盡在不言中,意味不說自喻。
哼,她看不起他?她居然敢看不起他?!認識到這一點,風亦辰又是一陣怒火,熊熊燃燒的怒不可遏,想發泄但卻無處發泄!
韶蘭傾自說完後,便再也不理他了,而是旁若無人的徑自開始脫衣。見此,風亦辰冷笑,覺得狐狸尾巴終是露出,嘴上說什麼不要不要,結果還不是扯淡放屁,根本居心不良!
“怎麼?想色誘本王?告訴你,就你那什麼也不是的身材,哼,省省吧。”
勾起一抹玩味,覺得終被自己捉住馬腳,打擊中,風亦辰心氣大好,大有一種出氣之後的酣快暢爽!
“嘖嘖,虧的皇兄品味挑刺,居然這麼不厚道的給本王送來了個如此沒有看頭的正妃?前不凸後不翹,要什麼沒什麼,簡直差勁,糟糕至極!”
狀似惋惜的搖了搖頭,滿臉的打擊諷刺。聞言,韶蘭傾怒了,一雙墨眸沉到了極點。哼,沒有哪個女人在聽到對方這般諷刺挖苦自己的身材後還能保持無動於衷,別人不能,她韶蘭傾就更不能!
只見微笑間,韶蘭傾慢擡起眼,看着風亦辰,那嬌紅的嘴脣一開一合,輕語慢氣,字字諷擊:“原來有人瞎了對招子,睜着雙禽眼到處唬人。呵,不過沒關係啦,本姑娘大度,全當聽聽,大人不計小人過了……”
隨意的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並不在意。聞言,風亦辰大怒,再不可忍耐的一步上前,緊扣住韶蘭傾的手,狠狠而道:“韶蘭傾,你敢辱罵本王!你知不知道就衝你剛纔那句話,本王足矣治你個大不敬!”
“是麼?王爺覺得你有這個能耐?不過……本姑娘大度,王爺要治儘管治,治好了別妨礙我睡覺!折騰了一天,你不累我都嫌累!”
擡頭挺胸,一臉傲然,從他們定下婚姻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們沒戲,所以也不小心僞裝了,怪累人的。
風亦辰盛怒,顏面第一次被挑釁的這般徹底!於是沉眼中他冰冷的死扣住韶蘭傾,緊緊的,彷彿要將之骨頭捏碎。
手腕上傳來陣陣的疼,韶蘭傾這廂也怒了,瞥眼微瞟風亦辰,聲音冷冽,字字而道:“有道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議,王爺你堂堂七尺男兒,卻如婦人般言辭譏誚,敢問這是君子所該爲之的嗎?”
義正言辭,聲色凜冽。看着如此的韶蘭傾,風亦辰鬱悶,竟是一個猛的甩手!哼,竟然用君子之道激將他?這個韶蘭傾,簡直可惡!
再不想留在這裡,多待一刻也覺得煩悶,轉過身,大步就要摔門而走,然這時候,身子突被一把拉住,回頭望去,卻是韶蘭傾那張好看但卻憎惡的臉!
“怎麼?反悔了?哼,本王就知道你不會這麼輕易的讓本王走的。”
冷聲反嗤,預備狠狠奚落韶蘭傾一番。可是--!就當風亦辰全然轉身,寒眸對望之時,卻驚詫的發現對方手握尖刀,正想甩開時,卻下一刻的肌膚一緊,手臂上被劃了道口子,淺淺的,並不算深,但卻淋淋不斷的流着鮮血,有些疼。
“你想殺本王?”
殺氣從一瞬間散出,冷冰冰的!盯着韶蘭傾,風亦辰一動不動,全身寒冽的幾乎讓周圍凍結。
知道他是動了真怒,韶蘭傾此時微微而笑,不出言諷擊,也不挑釁滋事,而是靜靜對看着,口中緩道:“王爺,我想今夜你是不會有心情和我洞房對吧?當然,我也沒有。但是雖說我倆在這事上心心相知,情投意合!但別人不知道啊,尤其是我們那可愛又可親的父皇,美滋滋的翹首以盼,還一個勁的等着抱孫子呢!所以……”
話,說的玩味,拿着刀,笑轉着瞥向那牀上的白綢,韶蘭傾之意此時已不用多說,聰明如風亦辰又豈能意味不到?
“你,這是欺君?”
“哎,怎麼是欺君呢?最多隻能算是善意的謊言。我與王爺兩看生厭,實在,咳咳,幹不了那濃情蜜意之事。可是怎麼辦呢?咱聖上如今也年紀大了,難得遇上個高興事,難道王爺就這麼忍心讓他老人家失望,最後而雷霆大怒?所以……沒辦法,只好委屈王爺你小痛一下下了。”
笑的一把拉過白綢,抓住風亦辰的手在上面用力的甩了兩甩,雖兩世爲人,但卻並沒有實戰的性愛經驗,韶蘭傾只能靠着她前世的書本知識,努力學樣了。
紅梅點點,印着白雪,看着手中的綢子,韶蘭傾遞過,真心誠意的相問:“喏,是這個樣子不?”
“哼,看來本王的王妃知曉的還不少啊?連這等事情都已考慮好了。”
冷齒中,目光一瞟綢上,雖風亦辰並不願身體力行,但在看到那僞造的落紅,以及韶蘭傾那無比得瑟的臉龐時,他還是怒了,猛的一抽手,男性的尊嚴仿受到了打擊!
“那是!我這還不都是爲了王爺着想嗎?用心良苦,體貼入微,呵呵。”
寶貝般的收好綢子,一臉的小人得逞的模樣,轉身坐於牀邊,韶蘭傾悠雅愜然,圓圓的大眼一掃面前,當即驚着表情道:“呀,什麼都弄好了,王爺你怎麼還不走?難道是想再坐坐,和我吹吹牛?聊聊天?呵呵,不過呢,我這人雖好,善於幫你排憂解難,但話過回來,對於那些個看着就來氣,心覺噁心之人呢,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的。”
笑的花枝燦爛,口中惡毒無比。聞言,風亦辰大怒,不由的冷聲質問:“韶蘭傾,你說本王是噁心之人!”
“啊?我有麼?我沒指誰啊?但不過連王爺如果也是這般自我覺得的話,那蘭傾亦然。”
拐着彎兒的罵人,一副絲毫不給面子的樣子,彷彿她就是在說一件極其普通的事一般,完全不具攻擊性!
憤怒的火焰噌噌竄起,氣,那個氣,很氣很氣!看着眼前,風亦辰拼命的壓抑住怒火,沉着聲,咬牙切齒:“韶、蘭、傾!”
“我在。”
隨意一句應聲,笑容瀲瀲,絲毫無視那黑臭的表情,韶蘭傾只徑自兒躺下,呵着嘴,慢慢閉目,一副悠悠然的將睡欲睡。
挑釁!極大的挑釁!簡直是沒有將他這個王爺放在眼裡!瞪着如此的人兒,風亦辰冰冷,終是滿面風雲涌動,接着一下拉開房門,怒不可遏,怒氣衝衝的猛一甩袖,大步踏出,奪門而去!
哼,這個韶蘭傾,簡直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