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竊私語聲難逃過三人的耳朵,宮決崖面冷眼掃視全場,身邊李玉端過茶杯捧到他面前,“皇上,先喝杯茶吧。”轉眼看向清兒,笑容微微收斂,“妹妹,你可不要把這些人的話放在心上,他們也只是驚訝,並無惡意。”
“臣妾明白。”清兒收回放空的視線,對上李玉關切地目光,多多少少有些掩飾不及的窘迫,她的心思壓根沒在這裡,底下人說了什麼她也全然沒有聽見。
皇上在此,衆官員賓客自然不敢高聲喧譁,全都規規矩矩地守坐在位置上,有些人看起來侷促不安,手來回搓個不停,匆忙與隨從的家丁耳語,陸陸續續不少有人快步走出門去。
宮決崖輕蔑地扯了扯嘴角,視線從一方精緻華美的禮盒上移開。
“依臣妾看來這宴席開始還早着呢,不如去到府中四處轉轉,坐在這裡悶得慌。”李玉不由自主地壓低聲音,滿懷期盼地看着宮決崖,宮決崖以眼神詢問清兒,清兒不語。
“朕若在府內四處走動怕是多有不便,倩柔,好好跟着,不要晚了開席。”言下之意只要她一個人去,李玉眼色一黯,隨即恢復笑意,如此一來豈不是又只剩他們二人獨處?可話已出口她也不好收回,只得幽幽起身帶着倩柔出了大堂正門。
清兒仔細觀察宮決崖的臉色,悄悄捏了他手臂一把,“是她主動要來?”
“你說呢。”宮決崖緊盯着門前消失在人羣中的背影,“有沒有覺得有些不正常。”
清兒心下一鬆,本想朝後倚在太師椅上,忽又想起自己皇妃的身份,只得端莊坐正,“晴蝶,本宮的手鐲好像落在了馬車上,你去幫忙取來。”
在背後用手悄悄做出一個跟上去的手勢,晴蝶立即應聲,繞到立柱後側小步跑出門去,宮決崖忽然把臉貼近,在旁人眼裡看來好似親熱一般,清兒忙抵上他的胸口想要將其推開,卻看清他眼底的輕佻,“倘若把你的身份昭示天下,現在應該是最好的時機。”
清兒目光一閃,“開什麼玩笑。”
宮決崖把手伸進自己的衣襟,緩緩扯出一方黃色的布角,“沒有開玩笑,聖旨早在一個月前就以擬好,就只差一個機會。”
四目相視良久,直到小福子承受不住底下人挪揄曖昧的視線,怯怯地用手拍了拍宮決崖的後背,“皇上……皇上!”
宮決崖出其不意在她粉脣上偷香一個,眼神猶如能夠蠱惑人心的鬼魅,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撤開身子坐正,衆人瞬間變換神色,一本正經地與身旁人做出商議之態。
清兒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原來在她明目張膽地與李玉爭風吃醋時,他還在爲替自己平反正名的事情操勞。
她知道,他不想讓她一輩子頂着別人的名義活在世上,他想要世人都知道,那個陪在皇上身邊與他坐擁江山的女人始終是鍾清兒。
這是他身爲帝王的自負,是一個男人的自尊。
也是對她的一份責任。
在來往交錯的人羣中尋找李玉的身影,晴蝶小心翼翼地避過施王府的家僕,生怕被人認出。而後忽又想起,施晉天入獄之前便把所有侍僕遣散,自己也是那個時候才從王府出去。
“啊……”稍不留神,迎面撞上了一個孩童,晴蝶連忙將他扶起,“小弟弟,沒事吧?”
“你爲什麼喊我小弟弟!”男孩一雙大眼睛迷成一條線,用手邊揉額頭邊昂首挺胸地衝晴蝶嚷叫,“別人都喊我世子爺,你怎麼可以喊我‘弟弟’?!”
晴蝶這纔看清他已沾滿泥土的衣着華貴不凡,定是達官貴人家的子弟,擡頭又不見了李玉的蹤影,心裡又急又惱,“世子爺對不起,你家人在哪兒?”
這家人也真是,怎麼由着小孩子到處亂跑,萬一有個閃失豈不是要牽連許多人。
“這裡就是我家!”男孩稚嫩的臉龐上顯露出高高在上的傲氣,“你也是來爲爹爹祝壽的?”
原來這就是施晉天的兒子!見他目光中的鄙夷,晴蝶顧不上與他糾纏,掏出手帕匆匆爲他擦去臉上的土漬,“世子爺還是不要在人羣中走動爲好,奴婢就先告辭了。”
說罷便起身朝前跑去,留下施曉樂在原地大聲叫喊,“回來!不準走!……”
跟丟了李玉,晴蝶失落地走到角落裡喘氣,施王府那麼大,要找個人無異於雪中尋針,更可況又不能明目張膽地找人詢
問,晴蝶緩過氣正要回去清兒身邊,餘光掠過一抹熟悉的身影--倩柔!
“她怎麼沒和儀妃娘娘在一起……”看清她是獨自一人沿着牆邊離開,晴蝶疑惑着緊跟上前。
天色逐漸昏暗,墨色渲染天際,只有遠方與地平線的交界處還餘下一線的霞光,星子隱約露出了光芒,庭院裡恭賀聲一片,施晉天敬過三杯酒後便回到了大堂,正式開席。
原本的太師椅被撤去,換成了柔軟的席墊,酒水菜餚連同着小巧的方桌一起擺在眼前,宮決崖一腿屈膝一腿盤坐在堂上,手臂架在膝頭,好不瀟灑,凌人的王者氣焰夾帶着不羈。李玉與清兒分坐在他兩側,安靜地等候主人的開場。
同飲一杯之後,到了獻禮的環節,宮決崖命小福子拿出準備好的禮盒,施晉天跪地接過,當衆打開,紅色的絨布上靜靜躺着三枚黃金餅,一時間豔羨聲此起彼伏。
“多謝皇上恩賜。”施晉天交與管家,宮決崖擡手示意平身,目光轉向一旁等候獻禮的衆人。
清兒不禁冷笑,不少人都沒有料到宮決崖會出現,原本準備的禮物紛紛替換成了現在手中的物件,想必是怕宮決崖追究於奢侈腐敗,便臨時掉了包。
血珊瑚,冰雪蓮,還有從西域傳來的絲綢布匹,數不盡的珍奇異寶在堂內繞花了人眼,清兒不禁暗自低罵,這羣貪官不知斂納了多少百姓錢,若是宮決崖不來,這禮物又該是何等的珍貴?
施晉天一一謝過,酒宴開始,絲竹聲悠然奏起,十幾名身着飄紗的舞姬踏進門內,在堂中央寬大的紫金毯上翩然起舞,施晉天坐在堂上右側,含笑看向宮決崖,“不知飯菜可否適合皇上口味?兩位娘娘意下如何?”
宮決崖端起酒杯,冰冷的黑眸中不雜一絲溫度,面上更是不帶絲毫笑意,迫人的冷峻使得李玉不禁有些慌亂,“王爺府上人手藝堪比御廚,自然不在話下。”
清兒只夾了些清單的菜入了口,看着雕刻精美的蘿蔔花,心思不知跑去哪裡。李玉只笑着應道,“皇上說的是,菜餚味道極好,本宮很是喜歡。”
她不知第幾次看向門口,李玉都已回來多時,晴蝶爲何遲遲不見蹤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