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智鬥勇
利器破肉的聲音傳來,水慕兒呆呆的看着那汨汨而出的鮮血,馬兒因爲槍聲受了驚,驟然瘋了般的跑起來,不過片刻功夫二人便已經出了城。
寧子澈疼得臉色慘白,那一枚子彈正中他的肩胛骨,眼下他顯然是連動一下的力氣也無,繾綣着身子趴在馬上一動不動。
水慕兒一下子便慌了神。
原本開第一槍時的恐懼也在此刻席捲而來。她渾身都顫抖着,握槍的手更是怎麼也拿不準。手指這麼抖着的同時,槍也從指尖滑落。TTu9。
她驚駭着眸子,喚了幾聲“寧子澈”回答她的只是粗重的喘息。
還好,沒死!
她有些手忙腳亂的想讓馬兒停下來,可是眼下荒郊野外,連戶人家也沒有,若是停下來,她就真的再沒有力氣扶他上馬的。
可是,若是將他丟棄荒郊野外,她終究是有幾分不忍心。
有鮮血沿着馬兒的腳步灑在地面上,水慕兒心頭一慌,急忙的促使馬兒停下步子,這才艱難的來給寧子澈翻身:“喂,你還好吧!”
好不容易將他翻過身子,她已累出了一身汗。
只見寧子澈面色慘白,紅色衣衫雖看不到鮮血染過的痕跡,但是觸手的濡溼,已叫水慕兒知道,他胸口定然滿是鮮血。
她極目遠眺,眼見了不遠處似有座破廟,她急急忙忙的驅馬過去,這才艱難的將寧子澈扶下馬。
好不容易到了客棧,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替他除彈止血,可是她身上什麼都沒有,怎麼去弄?
她探手摸入寧子澈的懷裡,只聽他一聲悶哼,睜開眼的時候,那眼神幾乎是要將她千刀萬剮。
水慕兒嚇了一跳,卻只得硬着頭皮在他懷中摸索。
好在這廝居然什麼都有。
火摺子,匕首,金瘡藥。
她眸間一喜,急急忙忙的在門外挑了一堆材火進來,當火勢緩慢燃燒起來的時候,水慕兒抽出匕首,有些膽戰心驚的去看一旁一直嗯哼的寧子澈。
“你忍着點,子彈在你體內,若是不將子彈弄出來,你定然性命堪憂,所以……所以我只能幫你將子彈弄出來!”她嚥着口水,也不知道寧子澈有沒有聽到他的話。
俯身去解他衣衫的時候寧子澈倒是並沒有動,她心中慶幸,他應該是聽到了。
看到他肩胛骨處的傷口,水慕兒幾乎不忍直視。心頭的愧疚愈發的深,她拿着刀子在火上烤着幽幽的道:“擦槍走火的事是最難免的,偏偏你又詭計多端,現在好吧,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一邊出聲指責他,一邊又看了看拷紅了的刀子,直到一切準備妥當,她這才上前,試着對他的傷口挑子彈。
可是刀子還沒下去,寧子澈突然一個“悶哼”醒來,他眼見了她手上的匕首,面色一變,重重的將她揮到一側:“我不需要你假仁假意……”
他又疼得哼哼起來,好半響,他艱難的看着水慕兒道:“去給我從街上請個大夫來!”
他一邊說着,一邊拿了水慕兒安置一旁的傷藥,直接灑到傷口上,疼得哆嗦的時候,他又轉目看向水慕兒,目露殺人光道:“快去!”
眼瞧他這般臭脾氣,水慕兒索性便不依了,她直接一屁股坐到離他不遠處的火堆旁烤火:“這天寒地凍的,我憑什麼要爲你服務,你的傷可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寧子澈聞言,一雙嫣紅小巧的脣角抽了抽,他索性也不求她,獨自在一旁承着疼。所幸,傷藥撒上去後,血很快便止住了,以至於他此刻除了渾身無力,以及傷口焦灼的痛外,其餘的地方並沒有什麼不適。
兩人一直在破廟捱到了傍晚,水慕兒餓得受不住,卻又見了他一個人悶悶的躺在一旁一動不動,她心下隱約幾分不安,走近了兩步這才發覺,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暈了過去。
沒吃的,沒喝的,她受得住一晚,只怕那個人卻是受不住的。
但眼下,對於這一片荒郊野外的地方,即便是想找吃的,她也是無計可施的。
徑直去破廟外拾了備用的材火,她只得一點一點的添着火堆不讓火勢停下。
也許不那麼冷的話,這個晚上會好熬一些。
半睡半醒間,只聽得痛苦的聲音從哪個角落傳來。水慕兒一個激靈睜開眼,這才發覺,那聲音正是從寧子澈的口中傳出。
她探近身子,這才發覺寧子澈滿臉通紅,觸手一嘆,額上的熱度更是燙得驚人。
發燒了?
可是這裡又沒有退燒藥,要怎麼去給他退燒呢?
看來只能用死辦法了。去找水!
夜色太黑,再加上外頭的天格外的冷。水慕兒裹着衣衫滿破廟的找,按道理來講,既然是廟,便代表以前應該有人打理過,有人自然也應該有水井。
可是沒有燈,月亮也只是螢火蟲般的掛在天上,這更是加大了她尋找的難度。
不過她大半夜的努力最終沒有白費。眼瞧了有處枯井只是,她更是喜不自勝。那井中倒映出月亮的影子,可不就是裡面有水。
所幸,她在井邊不遠處竟也找到了木桶和繩子,也不知道繩子有沒有爛透,受不受得住力,眼下她唯有死馬當活馬醫了。
所幸,竟真的叫她給打上了水。
急急忙忙的提進屋子裡,她撕下一片裙裾當帕子,當即便給寧子澈擦拭額頭。
井裡的水即便是有點溫熱,但在這大冬天的也難免寒手。
水慕兒將寧子澈的襟口散開,用冷水細細擦了他的面容,這才坐在一旁守起來。
能不能過了這關,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一整夜的時間,寧子澈一會兒喊熱,一會兒喊冷,可算是把她累得夠嗆,因爲前前後後的,她移過不下五次火堆。
到了快天亮的時候,她終於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寧子澈才一醒來,便立刻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他伸手拿下頭上的碎布,布上溫熱一片,顯然是因了自己的體溫染上的。
而他也只不過纔剛動了身子,立刻覺出腹上的異樣,這一看不要緊,再一看,他已經忍不住翻白眼了。
水慕兒此刻正在他身上睡得死沉。
“喂……”他喊了聲,這才發覺嗓子幹得厲害。循目在屋子四處掃了一圈,待看到屋內幾團火堆的情形,他這纔想起昨天晚上隱約發生的事情。
似乎,他很熱,又很冷。
接着有人用很冰的東西敷在自己額頭上,冷了的時候,又有溫熱席捲着自己全身。
他眸子頓了頓,落到水慕兒白皙的雙手上,那雙手指許是因長時間被水泡着的緣由,一場的泛白,連指甲也是白淨一片。於是本該出口喚醒她的話就這麼卡在了喉口。他愣是沒有喊出來。
可就在這時,肚子發出不合時宜的聲音。那雙比女人還要柔媚的臉驟然一紅,他下意識的去看趴在他腹部上的水慕兒,而水慕兒也似被他發出的“怪聲”吵醒。
揉了揉眼睛看向他,四目相對,水慕兒猛然驚呼一聲站起身:“你……你好了?”
她旋即又安靜下來,有些疑惑的伸了伸腰肢:“剛剛我似乎聽到什麼聲音……”
“能有什麼聲音,你趕緊扶我起來找個有人家的地方,不然,我不是被你的東西傷死,而是硬生生的被餓死!”
水慕兒剜了他一眼,他的怪脾氣,狠狠的去門外牽馬。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怎麼說她也是昨天爲他忙活了一晚上,身子才一爽朗,就開始過河拆橋了。13321329
“喂,上馬了!”有本事,他便自己過來,不要她扶。
不過顯然,寧子澈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脆弱。他硬是爬起了身子,搖搖晃晃的出了破廟。
“喂,你是要去哪裡?”他立在破廟門口,原本從眼睛上滑落落在脖子上的腰帶也不知何時系在了腰上。
水慕兒被他問得一怔,旋即連眸光都暗了下去,以她的腳程,即便沒有眼前這個拖油瓶,那怕是給她十天的時間她也未必可以到達京城,更別說是三日。
她擡頭看了一眼外頭因爲被大霧而遮住的白茫茫的天,目露茫然道:“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寧子澈看了她片刻,忽然的嘴角染了一絲笑上前:“不若,你就去淮江吧,反正瑾王總是要去那裡,你就在那裡守着!”
“我爲什麼要聽你的話?”水慕兒警惕的看了他眼嗤笑道,“你放心,我也不會困你很久,之所以把你抓着無非是爲了我的逃跑罷了,若是你的傷一好,我反而就走不了了,所以我會將你交到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然後離開,這樣也不算對不住你了!”
寧子澈眸光微變,思慮了片刻,他突然走近水慕兒開口道:“我以爲知道他的婚訊你會半死半活任我擺佈,卻想不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難對付,反而弄得自己傷痕累累,倒是我低估了你!”
聞言水慕兒挑了挑眉:“該發生的總是要發生,我固然傷心難過,卻不至於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我總歸是要親眼看到,我纔會相信……”
後面的話,似喃喃自語,寧子澈聞言緩緩走近她的同時,挑眉嗤笑道:“男人三妻四妾,向來便是天經地義,我想不透,你心裡頭惱的什麼勁!”
他邊說着,便緩緩走至水慕兒的身後。瞧見水慕兒因了他的話一副惱怒的模樣,他兀自輕笑道:“走吧,再不走,我們就都要在這裡餓死了!”
待二人上了馬,寧子澈照舊是位於她身後。馬兒馱了二人在道上飛奔時,寧子澈驟然眸光一變,他手指輕翻,不過一個用力,便敲到水慕兒的後頸上,水慕兒旋即隨着力道身子一軟倒入他的懷裡。
事實證明,她還是輕敵了!試問,身爲皇子,又是在驍勇善戰的南漠,他一個即將登上皇位的權者如何能不會武功?
迷霧逐漸散去之時,二人這纔到了一個村落。
寧子澈撐着口氣問出村上的大夫所在地後,徑直將水慕兒原先挑子彈的法子與那大夫說了一遍後,便徹底的躺在牀上暈了過去。又又時兒。
這一暈便是到了夜晚,繁星滿天。
他下意識的去看身側的人,還好,水慕兒正安安靜靜的躺在他的身邊,顯然還沒有醒過來。
他不由得鬆了口氣。剛剛進來時,他特意同那大夫說過,身邊的這位是他的娘子,只是路上累得慌,腹中又有了胎兒,一個受不住便暈了過去,相比那大夫也並沒有多大懷疑。
他要的無非是不許水慕兒離開,眼下他既已經醒來,也就無關乎她醒不醒了。
他隨即又花了錢將她帶至最近的客棧,因爲怕他逃跑,他刻意只租住了一間房,待到水慕兒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天亮。
意識到寧子澈對自己做了什麼之後,她一雙眸子幾乎能噴出火來:“寧子澈,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我救了你,你居然就這麼對我!”
“我身上的傷本來就是你弄的,一命抵一命,我們一筆勾銷,所以眼下我們還是迴歸到原始的狀態,你是我的俘虜,我是控制你的人!”
他說得一副理所當然,面上的神情依舊是一貫的似笑非笑,彷彿眼下的情勢再理所當然不過。
“行啊,一命抵一命,那就算我是你的俘虜,我也能反抗不是!”她說着就要往外走,眼見了寧子澈攔着門口,她急忙拿了旁邊一個椅子就要往他傷口上砸,寧子澈面色微變,急忙閃過,她便趁了這個時機疾步朝外走。
“娘子,即便爲夫只剩下幾日的命,你也不該這般扔下爲夫就走啊!”房間內,寧子澈驟然發出一聲痛呼,然後整個人扶着門欄一副香消玉損的模樣,然後水慕兒的身前驟然出現了許多的陌生人,將離開的路堵個水瀉不通,他們對着水慕兒指指點點,彷彿她就是寧子澈口中所說的“負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