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沙摩爾盯着凱林·希爾不自然的左臂，瞳孔中陷入深深的掙扎之色，教皇他，真的已經忍不住對凱林·希爾出手了嗎？
“沙摩爾，我想現在的局面你應該可以分辨的出來纔是……”
“等等，孩子你不能進去，希爾公爵大人正在處理事情，啊，公主，您也不能進去啊，公主請別爲難在下！！”
門外吵雜的聲音將凱林·希爾跟沙摩爾的談話打斷，二人對視一眼後，凱林·希爾走到門前將門打開，“什麼事？”
守護在門外的侍衛見到凱林·希爾走了出來，臉色微微蒼白，忙不失宜的單膝跪倒在凱林·希爾面前：“公……公爵大人！屬下已經勸阻這孩子跟殘靈公主不要進來，可是……可是……”
“我知道了，你下去了，這裡沒你什麼事了。”凱林·希爾衝侍衛揮了揮手，將目光轉向了侍衛身後的一高一矮兩道身影：“盧西亞，公主，你們怎麼過來了？”
“公爵哥哥！”‘少年’躲在斗篷下的眸子微微閃爍，不等明雅公主制止，就已經朝凱林·希爾撲了過來，“公爵大哥哥，你什麼時候帶我去找哥哥啊？”
墨色的眸子內充滿着希翼，凱林·希爾微微愣神，回過神時，懷中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到了明雅公主手中。
“公爵哥哥……”露茜亞擡頭看了眼明雅，有點委屈的癟了癟嘴巴，“大哥哥你答應我要幫我找哥哥的。”
“哥哥說過的話，當然會記得……”凱林·希爾的語氣中帶着寵溺的意味，明雅的眸子暗了暗，緩緩搖了搖頭：“公爵大人，露茜亞已經不小了，總這麼粘着你，被人看見會說閒話的，不如還是讓明雅代替公爵照顧這孩子吧？”
“可是……”凱林·希爾微微猶豫。
“公爵，您剛剛似乎在處理很重要的事情，”明雅的目光滿是堅決：“公爵，你正在處理的事情看起來很重要，幫露茜亞找哥哥這件事，我看不如就交給我跟烏卡卡吧？說不定我們兩個的運氣要比你的好呢？”
“嗯……盧西亞，你覺得呢？”凱林·希爾微微皺眉，畢竟之前是自己承諾過的，現在一聲不響的就換人，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嗯，既然公爵哥哥比較忙，那麼就由明雅姐姐帶我去找哥哥也是可以的……”沒有任何的不滿，露茜亞朝凱林微微一笑：“那，公爵哥哥就爲露露祈禱吧，希望我可以順利的找到冥·卡修斯哥哥。”
冥·卡修斯……
同樣金色髮梢藍色眸子的男人……
凱林·希爾猛的頓住，他記得，盧西亞說過，除了他哥哥跟自己以外，還有一個人，克洛維亞哥哥也是金髮藍色眸子，而這次他們是出來找克洛維亞，問清楚一個人的行蹤的……
那個凱林·希爾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忘記的名字：莫若洛林。
可惡……
他記得克洛維亞在重創戈爾薩·茨威格之後，被自己體內的莫若洛林的記憶體所重創，但是那時候他並沒有危及生命，可是隨後他就做出了一件令他無法琢磨清楚的事情，當時他一心放在戈爾薩·茨威格身上，而現在仔細想想，當時的場景多多少少有些無法理解。
克洛維亞自己親手將身後的羽翼扯了下來，他還記得那從撕裂的傷口處滴落下的金色血跡，奇怪的是，他當時看見克洛維亞竟然流淌着金色的血液竟然一點也沒有感到詫異，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從一開始就被銘刻在骨子裡，見怪不怪。可是，放眼大陸，還沒有聽說過誰的血液是金黃色的，可是他爲什麼，竟然有種習以爲常的感覺？
從克洛維亞消失後，這對兄弟就出現了吧？
難道那雙羽翼之所以被扯下來只是爲了通知他們兄弟二人？凱林·希爾被自己腦袋裡的荒誕念頭弄的哭笑不得，真是開玩笑，任誰也不會因爲通知消息而自殘吧？再說他當時並沒有傷到無法逃離的地步，信件之類的不才是正常的選擇嗎？
搖去了腦袋裡不切實際的想法，凱林希爾微微凝了凝神，不管怎麼說，面前的‘少年’跟他哥哥，跟克洛維亞和莫若洛林必定有非比尋常的關係，思忖了下，凱林·希爾出聲道：“等一下，我還是跟你們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想認識一下盧西亞的哥哥。”
“公爵大哥哥也要一起去嗎？”
“是啊，大哥哥跟盧西亞一起去找你哥哥好不好？”凱林·希爾笑着摸了摸露茜亞的頭髮，這一幕落到明雅眼中卻是另一番滋味。
“我……我也要一起去。”明雅微微咬了咬牙，“人多力量大，對吧？公爵大人？”
“恩。”
……
凱林·希爾不記得自己在那亞倫薩轉了多久，一路上，因爲明雅的容貌和露茜亞可愛的神態而引來的矚目數不勝數，明雅開始還昂頭挺胸，到後來也
開始不自覺的用手遮掩着自己的容貌，她躲在凱林·希爾身後，心底涌過淡淡的自卑感。
連這小不點都可以名正言順的坐在凱林·希爾懷中，而自己卻只能一路掩面，悄悄的跟在後面，異樣的落寞襲上了明雅的心頭，因爲人過於多，三個人打算分頭去找，明雅有些恍惚的朝一個方向走了過去，一路上根本沒有什麼心思去留意金髮藍眼睛的特徵，她心底像是纏繞着一團解不開的亂麻，凱林·希爾是真的沒有發現，還是在故意裝傻？
“碰！”
“嗯？”頭似乎撞到了硬硬的東西，明雅不解的揉了揉頭，卻發覺是自己在走路的時候不小心就將一個商人車子上的東西全部撞倒在地上了，沒有遲疑，她彎腰將東西撿了起來，這是一個賣斗篷的商人，黑色的斗篷幾乎掛滿了他的貨架，當然，現在幾本已經全部落到地上了。
“姑娘好像不是本地人？”商人接過了明雅遞來的斗篷，友好的看着她。
這友好的目光反而令明雅多多少少有些不習慣，一路下來，那些人看待她的神色都是充斥着厭惡跟排斥，現在這人對她友好，倒反而令她有些不適應了。
她握着最後一個斗篷，沒有將其還給商人，反而詢問道：“這個斗篷怎麼賣？”
“姑娘喜歡？那就送給你吧，權當是個緣分。”商人摸着嘴巴上的鬍鬚笑了笑：“姑娘的情形跟在下差不多，我們都不是本地人，要是遇到什麼事情，還是互相照應點比較好。”
“嗯……我不能白拿你的東西。”明雅回絕道：“你就說這斗篷怎麼賣吧？”
“我已經說過了，這斗篷我分文不取，要是姑娘實在過意不去，能否跟我去見一個人？”商人依舊笑的和藹可親，但是明雅卻是下意識的警覺起來。
“什麼人？”
“呵呵，姑娘不用擔心，這人說起來也跟姑娘算是同鄉，她也是從暮光叢林來的，如今遇到姑娘一見如故，希望能跟姑娘好好聊聊，不知道姑娘可願意賞光？”商人笑着將一副黑底白字的橫幅披掛在了車子上：“姑娘要不要考慮一下呢？”
“這點錢應該夠買你的斗篷了，至於你說的人，我現在沒時間，也沒心思去見。”明雅將一塊碎銀放在商人的車子上，她將斗篷披在身上，扣好了帽兜轉身欲走，卻被身後的商人喊住。
“那個人，跟凱林·希爾是舊識，說是老相好也不爲過，你真的不想去見見她嗎？她可是有些話想跟你說……”
腳步頓了頓，卻再度邁開：“我不認識什麼凱林·希爾的舊相識，你也說了是舊相識，那就跟我更加沒有任何的瓜葛可言了不是嗎？”
“等一下，那個女扮男裝的小鬼讓你心裡很不舒服是吧？如果你能幫她找到她口中的哥哥，那麼，她也就沒有理由再糾纏着凱林·希爾了，不是嗎？”商人笑了笑：“去見見那個人吧，她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
馬車像是走了很久，又彷彿只是在兜圈子，因爲過了那麼久，久到都可以出去那亞倫薩到達相鄰的郡縣了，但是出了馬車，明雅能嗅到那股屬於那亞倫薩的氣息，沒有任何改變。
兜了這麼久的圈子，是擔心她記得來時候的路徑嗎？
“埃尼索，人帶來了嗎？”
明雅跟隨商人裝扮的男人走到了房門前，門內傳出一道柔和的女聲，明雅遲疑一下，隨商人走進了房間。
房間內是一個巨大的鳥籠，一個身着白衣的女子，張開着一雙潔白的羽翼，不食人間煙火一般，優雅的倚靠在銀色的籠子上，柔和的眸子帶着淡淡的憂傷：“你，就是明雅公主嗎？”
“恩，你就是凱林的舊相識？”明雅不甘示弱，儘管面前的女子美好的讓她心生退意，她也絕對不流露在面上。
“明雅，你喜歡凱林，對不對？”女子伸手撫摸着自己背後的那雙潔白的羽翼，她淡淡的看着明雅，瞳孔裡帶着憐憫，“他是不會愛上你的。”
“住口！你沒權利干涉我……”明雅咬牙切齒，渾身卻輕微的顫抖着。
“哦？要不要我給你一面鏡子照照你自己呢？”女子歪了下頭，她纖細而優美的手指在空中極爲優雅的劃了一個弧度，一面由水做成的鏡子懸浮在了半空之中，女子的聲音充滿着蠱惑的意味：“好好的看看你吧，乾枯的皮膚，稀疏的髮梢，你哪一點配得上凱林？”
“閉嘴……”明雅的聲音裡帶着幾許顫抖，她知道，一直都知道，自己配不上凱林·希爾，至少自己以殘靈的這幅模樣是無論怎樣努力都不足以匹配得上凱林·希爾的，她知道籠子裡的女子說的很對，她也知道跟面前的女人比起來，自己根本無足輕重。
明雅側過了頭，避開了鏡子照射的範圍，她揚起一張臉，用同樣憐憫的目光打量着這個住在籠子中的金絲雀：
“那麼你呢？我是醜陋沒錯，但是我可以心滿意足的守候在凱林身邊，你呢？你很美，我承認，你美的不可方物，我也承認，凱林肯定對這樣的你念念不忘，但是我比你更清楚，每個男人都喜歡漂亮優雅的女人這沒錯，但是凱林不會接受一個躲在籠子裡的金絲雀。”
貝蒂絲的指尖顫了顫，只是瞬間的動作卻沒有逃過明雅的注視，這更加令她堅定了這點。
“你錯了，凱林他心裡只有我一個，也只會有我一個。”貝蒂絲低頭把玩着自己的羽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你這麼說，不過是出於嫉妒罷了，你嫉妒我比你漂亮，你嫉妒凱林他心裡只有我一個……”
“是嗎？或許他以前心裡確實有過你的存在，但是，從我認識他的那天起，我從來沒有在他口中聽到過任何跟你有關的語句，從來沒有，他已經把你遺忘了，或許你曾經真的給過他震撼，但是，自從你進入這籠子的那一天起，你就不再是他所認識的女人了，把你遺忘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我得不到的，你也無能爲力。”
“……”
貝蒂絲沉默了，過了很久，久到明雅認爲她已經不想跟自己說話，打算離開。
“我聽說你叫明雅，是殘靈族的公主是嗎？”籠子中的少女一改先前的冷嘲熱諷，她擡起頭，眼眸中的神色，明雅再熟悉不過，那是無助，一如她望着凱林將女扮男裝的露茜亞攬入懷中時的感觸一般無二。
“是。”
明雅揚了揚頭，“我是殘靈族的公主，準確來說，我是殘靈族的王。”
“呵呵，是嗎？或許你可以幫到凱林很多，不想我一樣沒有任何的用處。”少女低垂着頭，再無先前的冷漠跟拒人千里之外，像是一隻受傷的孩子，無助而憂傷：“那，明雅，我的名字是貝蒂絲，凱林他……真的一次也沒有提起過我嗎？”
明雅看到少女的指尖死死的攥着銀色的籠子，她突然升起了一絲同情，卻終是緩緩搖了搖頭：“我從來沒有聽過他提起你的名字……”
“啊……是這樣啊？”失落從少女的瞳孔中流淌出來。
“當然了，這幾日，戰事比較繁瑣，凱林要做的事情也比較多，沒時間顧忌也是情有可原，我想他心裡也不一定沒有你……”話本來是出於安慰貝蒂絲才脫口而出的，但是在說出來的瞬間，明雅自己卻感覺到心口刀扎一般的痛楚。
或許……
凱林的意中人，一直是面前的女孩子呢？
這個念頭在明雅心底開始愈發茁壯的成長起來，無法根除，貝蒂絲是連自己都會產生憐愛的女孩子，凱林又怎麼可能毫無感覺？
“謝謝你安慰我。”貝蒂絲擡起了頭，曾經純澈的眸子裡升起一抹滄桑，“或許我真的錯了，但是既然已經錯了，我也只能繼續錯下去，我不過是一個卑微的被人類所厭惡所討厭的生命，連我的父母都後悔我的降生，我是一個連父母都會拋棄的會帶來不幸的傢伙，這樣的我，又怎麼能站在凱林身邊？我要改變，我也只能這樣改變。”
貝蒂絲的拳頭攥的緊緊的的：“明雅，其實你的身份比我好上太多，但是，我也不會放棄的，總有一天，我是會受所有人膜拜的存在，再不會有人把我當成怪物，朝我丟石頭，那個時候，或許跟凱林站在一起，我心裡纔不會有任何的異樣吧？”
貝蒂絲看着對面的明雅，就像是在看着自己，她伸手隔着籠子跟明雅的手握在了一起：“我知道，你也想恢復精靈族的外貌吧？這是你們殘靈畢生的願望，留下吧，唯拉可以滿足你的一切願望，信仰我，就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那麼你想要的一切得到了嗎？”明雅擡頭質問貝蒂絲：“貝蒂絲，凱林心裡的人是貝蒂絲，而不是什麼唯拉，他心裡或許曾經存在過一個純真的女孩子，但絕不是滿腹心機的唯拉，你說你可以滿足我的所有願望，那麼爲什麼？連你自己想要跟凱林在一起的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你都無法滿足自己？不，不是凱林放棄了你，是你放棄了凱林。”明雅眼底浮現着憐憫：“貝蒂絲，我同情你，這樣的你，根本配不上凱林，喜歡一個人就要自己去爭取，無論結果如何，最起碼自己愛過，你這樣拼命的努力，到頭來卻將凱林推得越來越遠，這樣的你，不是我的對手。”
“也不會是凱林心中人的樣子。”
貝蒂絲沉默良久，緩緩道：“你可知，我爲什麼要見你？”
“因爲你的不自信。”明雅看着貝蒂絲，毫不留情道：“你不自信，我的存在是否會取代你在凱林心中的位置，你不自信，這些日子裡突然出現的女扮男裝的女孩子對你有沒有威脅，你不自信，你擔心凱林會愛上別的女人。”明雅眨了眨眼睛：“可是，那又怎麼樣呢？不管結果是什麼，你根本不想離開自己腳下的籠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