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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棟意味深長望一眼於老將軍,稱道:“聖恩浩蕩,將軍提攜後進之情,在下沒齒難忘。只家中諸事耽擱,實在難以抽身爲天子效犬馬之力。還請老將軍原諒,在下不能奉旨之罪。不過……”
“此言差矣!”聽他述說一半,於仲文老將軍便急形於色,忙打斷李棟所說,略一沉吟便緩緩而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海之濱,莫非王臣。爲人臣民者,替君分憂解難,乃是盡職本份。以天下先而先,以私事後而後,豈苟福禍趨避之?”
李棟的話還沒有講完,老將軍便迫不及待打斷了他,李棟知道於老將軍誤會了自己的本意。爲聖上效力,隨時隨地都可時行,並非要常伴君側纔是爲君效力。況且李棟要保的人,不是楊廣而是張須陀,如果隨於將軍趕到洛陽面見聖上,張須陀與瓦崗之戰,絕會重蹈前世覆轍。
隋末時期,風雲頻起,既有洪澇天災導致民不聊生奮而揭竿,也有大隋戰將出力不出功,坐山觀虎鬥的放縱。因爲隋帝楊廣採取的科舉取士,打破了先前魏晉以來形成的世族大家把持朝政的局面,隋末時期那些人位高權重的將臣們都採取看笑話的態度,看楊廣到底如何懲治那些叛民。
你不是可以科舉取士嘛?你倒是讓那些書呆子去爲你上陣殺啊。而真正有真材實料的統帥,老的老病的病死的死。只有張須陀一人及他的部隊,像消防員般。救了這拔火再去滅另一個地方的火。
張須陀的確有過人本領,無論他手中帶的兵有多少。總能想盡一切辦法打勝仗。在他一生之中,沒有打過敗戰,幾乎全是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經典戰例。
無形之中張須陀便成了大隋的救星,只要張須陀還活着,這棵臺柱子還咬緊牙關支撐着,大隋就不會轟然倒塌,衆人還有盼頭。
李棟不能輕易離開齊郡,更不能捨棄張須陀不管不顧。而於仲文也是一名耿耿盡忠的大忠臣。直接拒絕會令他回到洛陽難以交差。李棟便想起一個重要的事,可以藉助楊廣的天子之威,對即將嚴重影響自己進取的勢力。
當李棟關內外兩名姓李的心腹大患諄諄告誡於老將軍以後,於老將軍首先想到的不是李淵而是李密。
禮部尚書楊玄感圍攻洛陽失敗,在弘農兵敗被誅之後,李密被押解面聖的路上,迷惑押送官私自奔逃。李棟的替身。也即親兵總管黨雨錢稟報,李密逃掉了。
楊廣彼時因爲主謀楊玄感已經遭誅身亡而產生了放鬆,以爲一名不受重用的小小謀士,還能翻起多大的浪?便沒有在意,也沒有對黨雨錢進行重罰,只罰他半年俸祿而已。
如果李棟所說關外姓李之人。首當其衝的便是李密。從逃跑以後至今下落不明。極有可能東山再起,扯旗重新造反的危險。
至於關外姓李的官員倒是很多,沒有哪位顯現特別高強的本領。唐國公李淵也姓李,可他與楊廣有血統關係,而且太后對他極爲賞識。他沒有受到任何排擠和打擊,沒有受到不公正的對待。他何苦要造反?
想到這裡,於仲文自然就想到,先把已經顯現出來的李密平叛的念頭。至於關外姓李的,要慢慢地在暗中查訪,待弄清事實以後再做定奪也不爲遲晚。
二人正在談話間,僕人把茶端上來,三人每人取了一杯,只慢慢飲茶,一時誰也沒有言語,室內便安靜下來。
西房傳來嬰兒啼哭之聲,李棟身體一怔,正要吩咐僕人去查看,於仲文老將軍發話了,稱道:“貴宅喜添貴子,老夫來時匆忙,一時準備不周,不曾帶貴重之物。就把這東西賞給孩子權當作玩意吧。”
李棟看時,發現於仲文老將軍手中託着一塊熠熠生輝的一塊玉石,約有雞蛋大小,通體晶瑩剔透,猶如玉石裡面鑲嵌了一顆閃爍的天星,室內登時便如亮起了數千盞亮燈。
“哎呀,老將軍言重了。犬子纔剛滿月,只是貪睡不止,對一切東西都不敢興趣,老將軍快快收起。這等貴重物品怎能留在這窮鄉僻壤,豈不是讓在下羞愧難當。”
俗語說得好,金銀有值,玉石無價。一塊普通的玉石,可以賣一千兩也可以賣五千兩。概因金銀雖然值錢,畢竟世間到處都是,也容易得到。這玉石嘛,從地底挖掘極爲不易,尤其這等世上難尋之物,更有市無價。
於仲文老將軍稱道:“這東西並不是我的。而是高句麗皇帝高元,在談判事宜結束以後,臨行前贈於我的。縱然廣廈千萬間,夜間也不過宿眠七尺,財錢乃身外之物,得於不得並不重要。”
“千金易得,一將難求,只要李棟小友同意隨老夫面見聖上,似這等俗物,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李棟一聽就樂了。老將軍也是被自己逼得沒有辦法了,纔出此下策的。如果李棟是一個貪財戀權之人,不用老將軍親自到宅內相邀,親兵初次下詔,已經奉詔開往東都去了。
李棟一時感慨頗多,放下手中的茶盞,略一沉思便道:“這關內之李,乃是一虎。虎者生在山中,一生離不開山,若能將其困死山中或引出山外,自然不足爲懼。”
“關外之李乃是一龍,這龍可飛昇九霄,可潛地下九層,龍身一縱,席捲天下,龍身一騰便直飛沖天。必需想盡一切辦法,不能使其得到飛昇騰挪的空間。關外之龍,要壓。”
“還請老將軍把在下的話轉告聖君。我去與不去,對實際情況並無明顯的效果。說不定因我的出現,還會贊成更大的不是。這都是天意如此,並不是我執意不肯。”
把話已經說到這份上,於仲文老將軍徹底明白,李棟絕對不會隨自己去東都面聖。不過這一趟也不等於白忙活,至少得到了一些暗示,明確了目標和方向,不在北方也不在南方,更不在東方,而是在中原和關外一帶。
於仲文老將軍把璀璨的玉石放在面前的條形小桌上,稱道:“老夫這就趕回東都去,向聖上稟報此行之果。這玉你暫且收下,他日再見我再爲貴宅之子備一份薄禮。”
李棟千推萬辭不過,只得勉強收下。其實於老將軍說這玉乃高句麗所得,李棟不自然就想到了高瓊華公主。公主那一笑一顰一舉一動都令李棟魂牽夢繞,李棟擔心自己睹物生情,被陸柔發現什麼跡象而鬧得家庭不和,纔不敢收下。
如果推辭過重,反而讓人生疑惑,李棟纔不得不收下。
二人正要告辭時,李渾從衙上回來,見到於老將軍一臉的驚愕。因爲於老將軍帶兵多年,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來一團威風,一眼便能看出,乃是朝廷要員。
李渾便稱道:“這位兄臺來自何處?爲何不在弊宅盤桓幾日?”
李棟一笑,稱道:“這位是大隋天下兵馬大元帥,於仲文於老將軍。”停了一刻才道:“這位是家父,在章丘府衙提有微職。”
於老將軍滿臉堆笑對李渾稱道:“你這一輩子可是大福大貴的命啊!爲大隋養出這麼一位才華蓋世的統帥來。可喜可賀。只是東都還有許多雜務等着老夫去處理,就不能在貴宅多打擾了。來日方長,稍後我們自有見面的機會。”
李渾一聽便知道,於老將軍又是來請自己的兒子李棟這個逆子出面做事的。看樣子李棟又拒絕了人家。天下兵馬大元帥光臨自家寒舍,這是多大的面子?李棟爲什麼又拒絕了人家?真是想不通。
李渾便笑着拱了拱手稱道:“哎,兒大不由爺,我也管不了他太多。畢竟他現在已經初爲人父,他爲什麼不願意出去做事。等不才有空,一定批評於他,讓他不日便到東都面見當今天子。”
這時那位中年人,一直沒有開口的那人,一笑稱道:“千軍可以易帥,匹夫不可以奪志。他之所以這樣拒絕,自然有他的道理。或是時機不夠成熟?或是他有所顧忌才屢請而不願意出山?我看還是不要勉強他了。”
於仲文聽了臉色一變,稱道:“世充,不得無禮。忘記臨行前聖上是怎麼交待的嘛?”
那中年人臉色一紅,便又不吱聲了。
若是眼前的人是一位大羅神仙,李棟也不會十分震驚,可於老將軍一提王世充,李棟心中便是一驚。
這位中年男人竟然就是將來把握着天下要衝東都洛陽的王世充!此人話雖不多,卻不能小瞧。來來往往這麼多人,也只有王世充一人看出了端倪,說自己有所顧忌纔不能出山做事。
難道他從自己的言行之中看出什麼破綻來了?此人心機相當的高深,不得不對他加以提防啊!
幾人又寒暄數句,於老將軍和王世充騎馬拱手而去,門前只留下李棟和李渾父子二人。在初秋的光線下,二人的影子顯得有些孤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