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沐陽,你真卑鄙!”
昨晚,在知曉了將軍待她的情後,對安沐陽的恨意似乎就到達了頂峰,她迫切的想要發泄。
她可以容忍這個男人利用自己的感情,但絕對不原諒他以將軍純粹的感情爲鋪墊,然後誘騙自己成爲他手中的一把刀,一把將將軍傷得體無完膚的利器!
她已經欠了將軍那麼多、那麼多……而感情,根本還不了!
她恨自己,前世那樣相信安沐陽,但更恨對方,恨這世上爲什麼會有這樣冷血狠辣的男人?!
重生後,她總強忍着對他的恨意,總想着不打草驚蛇,想着要暗地裡查清慕府冤案的真相,在心中一次又次的告訴自己,還沒到與安沐陽真正撕破臉皮的時候。
而事實上,或許是她貪戀了安逸,因爲自慕府家破後,她許久沒有體會過一個正常閨秀該有的生活了。
故而,說到底,她其實只是在變相的逃避。
但昨晚從丈夫口中得知的一切,確確實實的震驚到了!
現在,她真的不想再忍,不想再處於被動,不想抑制那份想扇他的衝動!
所以,順從心意,她動了手。
沈嘉芫昨晚徹夜輾轉,即便是略施了粉黛,但雙眼依舊泛青,然本該顯得倦怠無神的眸子,此時含怒含怨的等着他!
這該是怎樣強烈的恨意?
安沐陽接收到這道目光時,首先反應過來的不是質問不是發怒,而是不由起了個反問:自己對她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嗎?
但僵滯也不過是瞬間,他見少女眼神犀利,那隻停在空中的手居然又向他扇來,目光不禁一冷。
方纔是她出其不意,所以讓她得了手,自己堂堂大丈夫,怎麼容她放肆?
他揚手禁錮住她的手腕,兩人僵持住。
“沈嘉芫,你發什麼瘋?!”
在意識到對面女人這股怒火不是任性時,安沐陽突然沒有往日引以爲傲的鎮定和從容他是真的生氣了。他從沒想過,以前那個喜歡他到死去活來的表妹,今日居然有膽量打他!
以前,他便是輕輕蹙個沒有,她都會緊張的緊,輕聲軟語的當他做孩子哄、討好他。
“我發什麼瘋?呵,一個爲了你不惜手染鮮血的人你這樣質問她?”
她咬牙切齒的話,讓安沐陽呆如木雞,手下力道漸緩,鬆開了她。
爲了他而手染鮮血!
沈嘉芫,爲他殺了慕婉
!
安沐陽從來沒有想過,時隔一年多,她居然會舊事重提。
他以爲,那日在別莊裡發生的事已經翻了過去。
他不去想,她沒有提過,所有熱都當做沒有那回事發生他便真覺得那是個夢。
而夢裡逝去的那個女子,也不過只是失蹤。
他總不願承認的事,被人直截了當的拿出來出,安沐陽的身子不禁輕顫了下,後退遠離了面前女子。
而沈嘉芫方纔的話,幾近是咆哮的,揮去了她過去所有的理智。
“安沐陽,你到底要利用她到什麼時候才肯罷休?”
這真的是當初慕家替她選的未婚夫嗎?那個溫文儒雅的男人?
他、到底還要利用自己到何種境地?
慕婉活着的時候,被他閉上絕路;死了後,卻還想再利用她的“復活”?
“這與你無關!”
慕婉說到底終究是安沐陽心中無法碰觸的禁地。有些事,他不願去細想、亦不想去承認,更不容許旁人質問!
即便,眼前的女子,是直接殺害她的兇手,目的是爲了自己。
安沐陽也不想與她相談這個話題。
沈家的人沒有資格。
“與我無關?安沐陽,真的與我無關嗎?!”
她前行逼近,語氣凌厲:“你是不是看着有情人相殺相殘,覺得心中很快意?你是不是覺得,一個家破人亡的女人,因爲你的一句謊話,就拋棄自尊與驕傲、用身體去取悅別的男子,給你換來你所想要的情報、讓你們侯府更上一層,覺得很有成就感?!
安沐陽,你就算沒心、就算冷血,就算不滿意她,但是有必要這樣去折磨她嗎?再怎樣,她曾經是你的未婚妻,便是無情,可有必要到這種絕情的地步?安沐陽,午夜夢迴的時候,你就不會受良心的譴責?你怎麼可以在親手摧毀一個人後,如此心安理得的存活在這世間?”
沈嘉芫雙手緊握,步步緊逼,視線不偏不移,不給眼前人絲毫閃躲的餘地。
這些話,她想問很久了;埋在她的心底,也很久了。
“你……”′震驚的看着對面的女子,依舊是那張熟悉的容貌,只是此不見印象中的嬌嗔埋怨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憤怒與近乎崩潰的失控。
這樣的沈嘉芫,他從沒見過!
“我如何?”
沈嘉芫冷笑出聲,“我爲搶奪那份捏造的證據,我爲你不顧一切,我爲你去殺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
!而你,又如何對我的?你厭惡我、討厭我,視我爲洪水猛獸,在我爲你犧牲的時候,你毫不手軟的對我出手,而事後,居然還與你的好兄弟說後悔,後悔當時沒有再添一掌殺了我?
安沐陽,在你眼中,沈嘉芫又算是什麼?追在你身後那麼多年,不過是想要得到你的幾分注意、幾分歡喜。你可知曉,她沈家六姑娘不是天之驕女,她的生活沒你想得那麼容易,她也有她光鮮背後的苦楚?
你只看到她纏着你,只看到她對你,只看到她的無理取鬧,你將她對你的感情棄之如敝屣。你這人到底有沒有感情,你懂不懂感情?你有沒有想過,她一個被人捧在手心疼愛的少女,要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能在匕首下堅持替你搶奪信件,又是花了多大的膽量,將匕首硬生生的刺進了別人的身體裡?
如果,如果爭執中,被刺中的是她而不是慕婉,你是不是就逞心如意了?對了,你肯定是歡喜的,因爲你本來就是沒打算留下她,是不是?慕婉對你至少有利用價值,而沈嘉芫,則是你身邊的一個累贅,一個尾巴,一個你恨不得斬斷永遠消失眼前的包袱!”
這些話,純粹只是想替原主詢問。
安沐陽凝噎無語,他不知該怎樣回答。
確實,這些問題,他從沒考慮過。
似乎,從很小的時候,沈延伯府的六表妹就喜歡跟在他的身後,因爲她是繼母安沈氏最疼愛的侄女,自己不能發作,只能容忍。
忍受的日子長了,他也說不清沈嘉芫爲何那樣惹人討厭。
她沈家六姑娘不是天之驕女,她的生活沒你想得那麼容易,她也有她光鮮背後的苦楚?
耳邊不斷回想着這句話,他凝眉細想,沈家六姑娘不是天之驕女、生活不易、光鮮背後的苦楚?
這些詞,怎麼都無法與那個意氣風發、活力四射的少女聯繫起來。
沈家六姑娘,從小過的是什麼日子他會不清楚?但凡她想要的,無論是使性子還是撒嬌,最後一定會得到!
安沐陽曾一度以爲,他這輩子都擺脫不了沈嘉芫,最終也會迫於繼母與安襄侯府的壓力,娶她!
直到,父親爲他與太傅府的長女定親。
他覺得有了一絲可能。
那個時候,他想着只要不是刁蠻無理的沈嘉芫,誰做他的妻子都可以。
可是,後來,情況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這整個過程裡,他唯獨不曾替沈嘉芫想過。
好半晌,安沐陽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定定的望着面前的女子,勾起嘴角冷嘲道:“你這是,來秋後算賬?怎麼?嫁了人,再來追究過去如何的付出,是想我對你生出悔意?”
沈嘉芫卻笑,笑得很歡很強烈,眸底卻也充滿着同情與可悲
。
她分不清,這是替自己前世的悔恨,還是對原主那份感情不值得的感慨。
“悔意?那是人才有的,你會有?”
她彎起脣角,見對方沉臉,心中越發舒暢,“安沐陽,你是不是覺得,我在對你耍心機?你覺得當初我學琴,便是爲了吸引你的目光,想你喜歡上我?”
“難道不是?”
總覺得其中有些變得不同了,只是安沐陽道不清明。
他的話音落下,沈嘉芫“嗤”得笑了出來,“你真是自以爲是!我那樣做,不過是在提醒你身上的罪孽,你糟蹋了兩個女人對你的信任與感情、付出!”
安沐陽後背微顫,面色卻依舊如常。
“你喊我出來,難道只是爲了說這些?”安沐陽濃眉緊皺,說話間扯動了臉上未退的疼辣,發現此刻居然沒了怒火,反問道:“還是說,這個巴掌,就是人情?”
不管這女人說什麼,都別攪亂他的心!
可是,他似乎無法再平靜了。
“安沐陽,這個巴掌不過是你該受的。至於人情······你欠了那麼多,怎麼贖罪都彌補不了!”沈嘉芫斂了斂激動的情緒,語氣無認真的問道:“慕婉,她是不是還活着?”
那具原該冰冷僵硬的身體,是不是還真的可能再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