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生命最痛苦的時刻,在心裡,總是會有那麼一個最牽掛,最想見到的人。
尤其是命不久矣的人。
田光對於陸拾魚的不在場,顯得很落寞,我知道,他現在最想見到的就是陸拾魚。
我坐下來,看着田光,我說:“你就那麼想見他?”
“她在我身邊,我總覺得安心,她會跟我說一些,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東西,跟我做一些,我從來不會做的事情,有他在,我覺得,我的人生裡,沒有那麼多罪惡。”田光平淡的說着。
我說:“你怕死了。。。”
聽到我的話,田光看着我,眼神裡露出一絲詫異,也顯得很害怕,我苦笑起來,我說:“你田光也有怕死的時候?我記得,當初你爲了救我,連命都不要了,爲什麼現在會怕死?”
有些人的變化,我是無法猜測的,那個結果,也是驚人的,田光的變化,讓我覺得這個世界,人真的是神奇的東西。
田光歪着頭,眼神裡有說不出來的感覺,過了很久,他才問我:“你爲什麼要退下來?”
我聽着就哈哈大笑,我說:“我跟你一樣啊,我怕死,我沒關係,我承認,我一直都怕死,我看到了很多人在這條道上橫死,所以我就怕了,所以,我就退下來了。”
我說的很直白,我有點調侃田光,我覺得,他現在變得,讓我有點看不起他了,怕死沒什麼可恥的,誰不怕死?
田光看着我,說:“之前,我在家裡暈倒了,沒有人,一天一夜,如果不是柱子護送陸拾魚回來,我可能還會在家裡暈着,如果沒有人發現我,或許,我就死了,地板上的冰冷,讓我感受到了死亡的感覺,那種孤獨與寂寞,讓我回想過去,我做的到底對不對,也讓我迫切的想要陸拾魚在我身邊,一直都在。”
一個狠毒的人,只有死亡能讓他們知道自己的狠毒有多無情,有多殘酷,只有讓他們自己經歷那種無助的死亡,他們才能悔悟自己的人生。
田光是怕了,他害怕自己孤孤單單的死去,我不怕,因爲我知道,我不孤單,我有妻子,有孩子,有徒弟,有一個大家庭,我永遠不會孤單,但是田光不一樣,他是個孤家寡人,所以他害怕。
我們兩個的人都是極其相似的,但是唯一的不同是,他在童年就有家庭的缺失,以至於造就了他年輕時候的冷酷性格,對於家人的不屑於恐懼,也讓他排斥家人,也不想被家人所連累,爲了做到絕情,他不敢結婚生子,不敢創造一個屬於他的家庭,所以他現在會孤單。
但是我不一樣,我從小雖然窮,但是家庭完整,我有愛我的父親,愛我的母親,有一個快樂有追求的童年,在我成長之後,我雖然風流,但是我組建了我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把我缺失的家庭又尋找了回來,所以我現在不孤單,哪怕我也怕死,但是我永遠知道,我有一個家。
我們走的同樣的路,但是結局卻截然不同,這讓我深深的知道,一個人的家庭出生是多麼的重要。
我看着田光,我說:“我更喜歡你做我大哥的時候,那種精神,那種霸氣,那種氣場,讓我覺得,很佩服,你知道嗎?
我最討厭的就是你的氣場,你無論走到哪裡,我站在你身邊,別人一看就知道我是你小弟,你那種天生的霸氣,讓人生氣,但是沒辦法反抗。”
田光看着我,眼神裡沒有光彩,對於我的誇讚,他也顯得毫無興趣。
“冷血並不好,我以前經常嘲笑你多情風流,被女人所牽絆,總是不能像一個男人一樣狠心,但是我現在知道,我錯了,冷血不但殺了你身邊的人,也殺了你自己。”田光說。
我看着田光,看來,他是看透了很多事情。
“我下個星期會做心臟搭橋手術,你可以陪着我嗎?”田光說。
我聽着就皺起了眉頭,心裡很感慨,田光什麼事情自己沒有經歷過,他被抓,被拷打,都是他一個人,無數的絕望與磨難,他都可以自己一個人堅持過來,但是,這次心臟搭橋手術,他居然要我陪他,他真的害怕了,我看着他眼神裡期盼的神色,內心就動容了,我很想陪着他。
但是,他需要的不是我。
我問:“陸拾魚去那了?”
“拍戲去了,三個月的封閉拍戲,在瑞東秀麗山莊,他說這次的戲份對他很重要。”柱子認真的說。
我點了點頭,我說:“田光,我有我的家人要陪着,看到現在你的樣子,我很迫切的想要在我的餘生裡,跟我的家人相處。”
“你真的無情。”田光說。
我聽着就哈哈大笑,伸手趴着田光的肩膀,我說:“知道別人對你無情的痛苦了吧。”
田光笑了起來,這是我最近見他,難得看到的笑容。
我哽咽了一下,眼睛紅潤了,看到一個人,一個霸道強硬的人,變成現在的樣子,那種滄桑鉅變的感覺,很強烈,他老了,怕死了,所有的雄心壯志,都被病痛給殺死了,男人不能得病,否則,會殺死他的一切。
“張奇那個人,不是個好東西,他的野心,很大,我在泰國的時候,就感覺到。 ”田光艱難的說。
我聽着就揮手,我說:“所以,我要退啊,讓他們爭去吧,手足相殘很殘忍,我能退,也是成全他。”
田光點了點頭,說:“別把自己的害怕說的那麼冠冕堂皇,知道,我爲什麼要退嗎?”
“因爲,你也害怕我殺了你。”我說。
田光點了點頭,說:“當我出獄之後,我才知道,這個世界已經不屬於我了,而你猶如一頭猛龍一樣,在空中遨遊,如果我要跟你爭,你的獠牙會把我咬死,我雖然不甘心,但是我發現了,我就算在不甘心,也無力迴天,我的兄弟,我的人,我的地盤,我的勢力與野心,都歸於你了,如果我強行奪走,那就是自尋死路,你動過殺機吧?”
我點頭,他看着我,苦笑了一下,問我:“是不是因爲女人?”
我擡頭看着天花板,沒有回答,我站起來,我說:“好好休息,你纔將近五十歲,正值壯年。”
他看着我,苦笑了一下,我走出去,走到門口,溼潤的眼眶,掉下來一顆眼淚,離開醫院,坐在車裡,腦子裡還有一點混亂,不平,有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看不是絕對,我跟田光都一樣,時光與命
運磨掉了我們的棱角,就算我們在怎麼刺頭,也逃不過那個命運。
我打了電話給李吉,我說:“幫我準備一些人手,去瑞東的秀麗山莊。。。”
瑞麗是旅遊城市,風景很好,經常有劇組會在瑞麗拍攝戶外景色,秀麗山莊就是一個影視基地,我的車子,開到了秀麗山莊,我下了車,想要進去,但是保安攔着我。
“對不起先生,這裡正在拍攝,已經封鎖了,所以你不能進去。”
對於保安的話,我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站在外面等。
保安有點奇怪,但是他也不理我,就是站着,跟一個人嘀嘀咕咕的,過了很久,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你,你是邵飛邵先生嗎?”保安問我。
我說:“是。。。”
他有點害怕了,說:“您不早說,這外面很熱,您到裡面,我給你泡壺茶,你有事嗎?我找我們經理去。”
我聽着,就搖頭,我說:“現在沒事。。。”
他聽着,就很害怕,說:“邵先生,外面熱。。。”
他說着,就說不下去了,我聽着車子發動機的聲音響起來,回頭看了一眼,十幾輛車停在山莊的門口,幾十個人從車上下來,朝着我這邊走。
“飛哥。。。”
聽着他們的聲音,我點了點頭,我看着那個保安,他嚇的腿軟,說:“邵老闆,你別難爲我啊,我也是拿錢工作。。。”
我說:“所以,我應該獎勵你咯?”
他搖頭,我也搖頭,我說:“把你們經理叫道拍攝的劇組。”
我說着,就走進去,身後跟着幾十個人,浩浩蕩蕩的,我並不喜歡以人多欺負人少,但是,不可否認,這挺管用的。
我進了山莊,看到不少人都在拍戲,我的到來,讓導演很不爽,他站起來對我吼道:“你他媽誰啊?保安呢?說了封場的,爲什麼還有人進來?把他給我攆出去。”
我聽着那個導演的話,他四十多歲,不認識,長的圓滾滾的,還有點禿頂,拿着擴音器對着我吼。
我說:“先打。。。”
身後的人直接就過去了,劇組的人嚇的急忙裂開,那個導演也有點傻眼,看着十幾個人把他給拖走,其他人還想動,但是立馬就被馬幫的人給驅趕了。
我走到導演坐在的椅子邊上坐下來,看着這個導演被打的在地上趴着。
“你敢打我,還有王法嗎?”
我看着他,我說:“你可以告我,我接受一切法律的制裁,你也可以申請賠償,但是現在我就是要打你,不服氣嗎?”
“你。。。”
他看着我,眯着眼睛,但是很快就不敢說話了,我看着遠處走過來一個女人,他有點生氣。
“邵老闆,你來這裡幹什麼?你知不知道我在拍戲?”
我看着,是陸拾魚,我眯起眼睛,我已經幾個月沒有動用過我邵老闆的能力了,這次專程爲她用了一次。
我希望她在田光手術前後,都陪着他,這是我能爲田光做的最後一點事了。
孤獨,是治不了的,只有找人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