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朔帝與太子項傾煜的幾句對白,傳到了衆人耳中,卻又被賦予了其他意義。父慈子孝,多好的畫面吶!
“陛下,是時候從諸位閨秀中選出一位最優者了!”淑貴妃溫婉的提醒了一句。
天朔帝點頭應是,命人傳話。
氣氛又活躍了不少,好似宴會一直如常進行着。十來個宮女爲在座的男賓席發放絹花,每人兩朵,一紅一白。其中一個宮女到了燕奉書的身畔,一眼就看見了地上的匕首,她吃驚的叫了一聲,絹花落了一地。
按照宮規是不允許任何人帶着兵刃入宮的,如今卻在燕王的席位上發現了利器。
阮夢歡將一切收入眼底,她的猜想沒有錯,燕奉書是故意的,從一開始就是有意爲之。那麼他的目的呢?方纔她差點摔倒,看見匕首的人定然不再少數,可是卻沒有一人出來說一聲。有心人經過宮女之口,總算吸引來了天朔帝的目光。
“怎麼回事?”因爲底下坐着邵衷,天朔帝的心情不怎麼愉快。
燕奉書跪地道:“兒臣只知匕首是從這小太監手裡落下來的!”
“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去拿人!”淑貴妃喝令護衛拿下那攜帶利器入宮的小太監,“給本宮好好審問!”
小太監雙腿一哆嗦,眼看着要癱軟的時候,卻是撿起了地上的匕首,奮力刺向跪在地上、背對着他的燕奉書。
剎那的功夫,奮死一搏的小太監摔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上被戳了密密麻麻的口子,血將地面染的分外的紅。小太監仍然不放棄,他攥緊了匕首,一點一點的朝着燕奉書爬過去。
以卵擊石,哪有成功的可能!阮夢歡有些好奇這小太監跟燕奉書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要用這種方式來報復!
天朔帝厭惡的道:“將人拖下去,晦氣!”
旋即又深感失態,“開始吧,少年們,拿好你們手裡的花,送給今年……皇后千秋節的最優者吧!”
皇后的千秋節,皇后都不在了,還談什麼“皇后”?阮夢歡心裡嘀咕着,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那背影透着無盡的落寞。王親貴胄,不過如此!冷血、淡漠、毫無情感!
阮夢歡退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努力讓自己不去看跪在大廳中央的那人,努力不去察覺那份淒涼與寒冷。
“啓稟陛下,選出來了!”淑貴妃笑意深深的將一張紙片遞了上去,她掃了一眼紙片上的人名,又忘了一眼席間的那人,覺得這樣也不錯!
天朔帝將紙片拿在手裡,又放在膝上,“襄卿郡主可還在?”
連毯子都沒能坐熱的阮夢歡只得再次起立,“回稟陛下,小女在!”
紙片被天朔帝揉捏在手心,搓成了一枚小圓球,他說:“諸位,這位便是今年千秋節的最優者!你們以爲如何?”
阮夢歡一愣,她都沒有表演,何來的最優者之說?如果這樣,能拿到紫玉枕自然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可是她不能這麼做!沒有任何表演就得到最優者就罷了,再討要紫玉枕只怕是要遭天譴了!
“陛下,小女愧不敢當!”阮夢歡如實道:“這最優者是表演最優者得之,而小女質拙,並無任何特長,更遑論表演!還請陛下重新撿擇最優者人選!”
席間一片譁然,尤其是那些賣力表演過的世家千金們,指桑罵槐的說阮夢歡不識好歹。天朔帝長久不說話,衆人以爲他是生氣了,一個個等着他發火,再不濟也是等着重新撿擇人選。
就在這時,淑貴妃出來當了回和事佬,她笑說:“諸位男賓是不是將人認錯了?本宮覺得同出慶王府的安小姐之舞精妙非常!”
往日裡淑貴妃是有些人望的,現在她起了個頭兒,男賓中十之八九都是附和的。
“陛下,娘娘,是奴婢的疏忽,謄寫時對錯了!”一名宮女跪在地上,道:“襄卿郡主與安小姐的花箋似乎弄混了,所以纔會出現紕漏。”
淑貴妃笑道:“原來如此,看來本宮的眼光還真是不錯,與諸位保持一致呢!”
“娘娘聖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席間諸人再一次以十之八九的比例齊聲唱喝。
阮夢歡勾脣一笑,天朔帝都沒表態,貴妃娘娘你這麼着急做甚?做了也就做了,可以理解爲替陛下分憂,然而加上衆人的唱喝,問題似乎有點大了!
“愛妃所言甚是!”天朔帝一如往常說完,命人斟了一杯水酒,與淑貴妃同飲。
少頃,更改後的紙條被送了上來。這次天朔帝沒有接過去,淑貴妃喜不自勝的接過紙片,掃了一眼,依然是之前的那個名字。她不知道天朔帝想做什麼,但看得出來,天朔帝對阮夢歡很留意呢!
那麼,是喜歡,還是厭惡呢?她言語含笑,夾雜了三分試探,“陛下,皇子們也都到了成家的年紀,不如趁着今天這個日子,咱們挑個兒媳婦吧?”
“二皇子已經二十多歲了,至今未娶,淑貴妃着急是理所當然!可是會不會跑偏了?咱們剛纔還在說最優者的事兒呢!”
忽然聽到席位的一個小姑娘這麼嘀咕着,聲音軟軟的,穿透力卻是極其的好,在場的人基本都聽到了。
淑貴妃聽了,非但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難得今日聚集了這麼多名門閨秀,妾身可是對其中一位動心了呢!陛下,你怎麼看?”
天朔帝道:“既是愛妃看中的,自然是好的!只管說出那人的名字吧!”
在場中人一聽,只覺得自己也是有希望的,各個豎起了耳朵,祈禱淑貴妃說出自己的名字。
淑貴妃啓脣剛要說,卻帶着幾分調皮停住,拉着天朔帝的手,在手心裡畫了幾個字。
天朔帝盯着手心久久不語,淑貴妃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陛下不喜歡嗎?”
“不,朕很喜歡!”天朔帝道:“但是朕已經想好了她的歸宿!”
淑貴妃笑說:“相信陛下會給她個好歸宿!”
天朔帝點頭笑道:“那是自然!”
天朔帝俯視着席間的衆人,只覺得大廳裡站着的和跪着的那兩人莫名的厭煩。
“邵世子,不知你可成家了?”天朔帝話鋒一轉,點了邵衷的名號。
邵衷起身回道:“多謝陛下關心,家慈久病,邵某暫且沒有成家的想法!”
天朔帝一拍大腿,說:“這話可不對!等世子你娶了妻,既有了枕邊人,又有人替你忠心耿耿的照顧令慈,兩全其美啊!”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打太極,阮夢歡聽着只想發笑,方纔還說挑兒媳婦兒,這麼快就成了給別人挑媳婦兒了!天朔帝的思維,果然夠跳躍的。
“不知世子以爲今日的最優者如何?”天朔帝毫無顧忌的問。
阮夢歡攥緊了衣裳,這算什麼?她用餘光偷偷瞄了一眼安湘穎,卻見安湘穎面無表情的坐着,好似一個漂亮的玩偶,一動也不動。
邵衷許久未答話,而他身邊的容姝,頃刻站起來,道:“邵哥哥與我族中一位姐姐兩情相悅,燕國無人不知!還請陛下不要強人所難!”
“怎麼會是強人所難呢?”天朔帝覺得好笑,“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難免,更何況,以邵世子的品貌,愛慕之人定然不在少數!世子千里迢迢護送瓊琳公主和親,朕總不好讓世子空手而歸!此事就這麼定了!”
邵衷定神,道:“多謝陛下美意,只是外臣已有妻室!”
已有妻室!天朔帝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的的確確是在強人所難,用另一個妙齡女子的一生來強人所難!至此,阮夢歡總算明瞭,或許一開始,今日的確有爲皇子定皇妃的意思,可是到了這一步,一切都變了,成了爲他國世子選世子妃!
在這之前,但凡有點家世背景的閨秀都希望自己能拿到最優,然而到現在只怕不少人在慶幸,慶幸自己沒有豔壓四方!慶幸自己不用千里迢迢去和親,然後嫁給一個並不受寵的他國世子!
“那就爲妾吧!”天朔帝大手一揮,一切塵埃落定。
安湘穎依然那麼坐着,好似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一般!但她的默然卻似最沉重的力量,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其實,安湘穎還是有機會的。每年千秋節最優者可以得到一個願望,由帝后來實現的願望。只要她願意,她可以選擇的!
妾嗎?阮夢歡心中不忿,嫁到千里之外,給他國的人做妾嗎?如果是她,她定然無法忍受!
“謹遵陛下旨意!”邵衷抱拳應是,喘氣聲有些粗重。
安湘穎行至高臺之下,跪拜叩謝,自始至終,她的神色沒有一丁點的不滿。甚至在面對邵衷時,雙頰還微微透着幾絲紅意。
邵衷忽然道:“陛下,如果一定要送外臣一名妾氏,那……我希望是之前那位最優者!”
邵衷的手指對準了自己,阮夢歡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從剛剛的同情,須臾之間,變爲了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