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雲初沉吟了片刻,目光溫柔而憐憫地看着玄帛說:“我講的這個皇帝,是一個流傳千古的明君。他在家排行老二,父親是唐朝的開國皇帝,大哥是名正言順的太子……”
玄帛原是抱着享樂的心情來聽尹雲初的故事,可尹雲初的故事才說到第二句時,他的心便緊繃和認真了起來。
尹雲初故事裡的唐太宗在玄武門斬兄弒弟,奪取皇位;雖然他是受大哥的一再逼迫才做出這種毒辣的舉動。可這種弒親奪位的事例,與他何其相象!同樣是以暴力和血腥上位,可李世民卻受到了後世萬民的景仰!他的一生,是那麼光輝和成功,幾乎完全掩蓋了他逆天的罪行!
玄帛看着娓娓道來的尹雲初,激動得眼眶泛紅。
自從登上皇位以來,他除了感到無盡的冰冷和黑暗,幾乎看不到一點希望。他每天都活在絕望的深淵裡,用盡一切冷酷的手段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罪惡感和惶恐。
但是此刻,他卻因爲尹雲初的故事而激情澎湃。
這個故事就像黎明後的那輪初生的朝陽,喚醒了他、驅散了他內心黑暗的陰霾,讓他知道他還有退路可走、他的人生還有被挽救的可能!
——他,還可以做一個造福萬民的好皇帝;
還有爲自己贖罪的機會!
尹雲初細細地講述着李世民的故事,看着玄帛因爲激動而泛紅的雙眼,因爲激動而輕輕握起的雙拳,心裡頗感欣慰。
“你可知道,我可以憑這個故事,將你處死”玄帛在尹雲初講完故事後,雙眼含淚地輕聲說。
尹雲初輕鬆一笑,很確定地說:“你不會。”
“我不是不會”玄帛珍惜而虔誠地執起尹雲初的手,誠懇地低喃着說:“而是……捨不得。”
“諸葛將軍到!”
千公公的宣唱聲和玄帛的表白幾乎同時響起,這兩句話都讓尹雲初感到震憾,不過諸葛寒玉到來的消息對她來更爲震動一些。
諸葛笨蛋終於來了!
尹雲初精神一振,瞪大的雙眼中泛起莫名的異彩—
—嘿嘿,該是她以利益換取自由的時候了。她就不信她開導玄帛如何做一個好皇帝后,玄帛還不因爲她的才能放她自由。
因爲這一聲不合時宜的唱宣聲,玄帛狠狠地瞪了一眼進來報信的千公公。
千公公嚇得脖子一縮,不明白自己又犯了什麼錯,只得垂抱着手裡的拂塵,滿心忐忑地立在門口處的屏風旁邊。
玄帛穿好鞋子,安坐在桌前才說:“宣!”
“宣!”千公公跟着揚起脖子,對寢口外鴨叫似地長唱了一聲。
諸葛寒玉身穿一襲寶藍色錦袍,用月牙白綴血寶石束頂,看起來越發顯得面如美玉、身形析長,倒像優尊處優的大家公子一般走了進來。
“臣,諸葛寒玉參見皇上!”
諸葛寒玉雖然沒有穿戎裝,但向玄帛行的卻還是軍禮。
玄帛很是親切地向他一擡手,說“起來吧!”,看起來他們之間的關係應該很親近。
諸葛寒玉起身時對牀塌上的尹雲初掃了一眼,他的眼神頓時就僵住了:“尹……尹兄?你怎麼在這裡?!”
玄帛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失態的諸葛寒玉,沉默着沒有接他的話。
“啊?哈哈!”尹雲初見玄帛沒有拆穿她,於是又像在楓城和諸葛寒玉相處時壓低了嗓門說:“有幸蒙皇上恩召,所就進了宮。諸葛將軍,沒想到楓城匆匆一別,這麼快又在這裡見面了。近日楓城狀況如何,小弟設的佈防還管用吧?”
“管用極了!”諸葛寒玉激動地脫口而出,說完纔想起自己現在是在皇宮,不是在楓城。他立刻又一轉身,對玄帛抱了抱拳,高興地說:“皇上恕罪,臣看到尹兄實在太高興了,一時忘了形!”
“無妨、無妨!”玄帛故作大度地揮了揮手,看似好奇地問:“你們方纔說什麼佈防,到底是怎麼回事?看起來你和尹雲在楓城相處得好像很不錯啊!”
提到佈防的事,諸葛寒玉面色有些赧然,他在玄帛的示意下坐在玄帛身側,如尹雲初所願地將她在楓城的事一五一十地給玄帛說了一遍。說完這些
諸葛寒玉似乎覺得還不夠,還興致勃勃地回頭對尹雲初說:“多虧尹兄的佈防,這些時日可讓遼兵吃了不少苦頭!若非如此,我還當真不知道遼人在楓城的動靜如此之頻繁!”
“竟有這樣的事?”玄帛也十分驚異地回頭看了尹雲初一眼。
按諸葛寒玉的話說來,她不但詩詞音律才賦了得,還懂得佈防守城,甚至懂得帝王之道!這樣的奇才就算在男人中也難以找得出幾人來,她一個女子,如果不經過一番刻苦調教,怎麼能懂得這麼多?
尹雲初只顧着顯露自己的本領,根本來不及細想其中的利弊。她見諸葛寒玉說完了,十分隱晦暗示了諸葛寒玉一句:“呵呵,雕蟲小技何足掛齒。尹某倒是很懷念和諸葛將軍的將士們在楓城一起禦敵、一起喝酒的日子!”
諸葛寒玉本就捨不得尹雲初離開楓城,聽她這麼一說,心裡也很高興。
原本他懷疑尹雲初是皇上所畫的那個女子,但現在看來,這顯然不可能,難道誰還敢女扮男裝欺君不成?再說,她都躺在雲繡宮了,如果不是真的男人,她幹嘛不換回女裝,難道她能和皇上一起串謀,只爲繼續瞞他嗎?
“說得是,我那些兄弟們都很想念尹兄,惦念着尹兄什麼時候能回去!”諸葛寒玉消除了心裡的懷疑,高興中略帶着幾許失落地問:“對了,尹兄受傷了嗎?”
“啊,這個……”尹雲初訥訥地笑着,瞄了玄帛一眼。
玄帛抿了一口茶,很是默契地接過她的話說:“前些日來了一個武功十分了得的刺客,尹雲替朕捱了一掌。”
“什麼!難道是瓊遼的狗賊嗎!”諸葛寒玉眼中的憤怒暴漲,而且暴漲得有些莫明其妙。
玄帛的眼神暗暗在諸葛寒玉和尹雲初之間轉了一個來回,心中已經將他們之間的關係瞭解了個大概,不禁偷偷鬆了一口氣。
——看來,諸葛寒玉還不知道尹雲初是女子的事。雖然他對她有着超乎尋常好感,但還被他理智地壓抑着。只要在尹雲初有所歸屬之前不讓他知道她是女子,那這事還能控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