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
尹雲初正在牀塌前看司藥的宮女給碧落清洗傷口和換藥,她緊咬着脣,手裡拿着一柄玉骨絹扇在旁邊輕輕地給碧落扇着風。
玄帛依然坐在尹雲初身邊,時而看從未“醒”過的碧落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突然,窗外傳來極其細微的聲音。玄帛的右耳廓不易察覺地動了,臉上的神情蔫地就變了,握着尹雲初另一隻手的手竟不覺緊了緊。
尹雲初察覺到手上的力道,回頭關心地問:“怎麼了,累了嗎?”
“沒有”玄帛很快調整過來,溫柔地笑着說:“只是突然想起一個人,這個人應該能治好碧落的傷,只是……”
尹雲初一聽眼睛大亮,丟了扇子一雙手拉住玄帛問:“只是什麼?!”
“只是這個人住的地方有些偏遠,而且性子極爲怪癖,不輕易見人。除非有他親送的信物爲引,還要信物持有人或信物持有人的直系親人前去,他才肯現身相見”玄帛說着,又看了碧落一眼,這在尹雲初眼裡實在是很平常的眼神。
尹雲初聽了玄帛的話覺得很驚奇,因爲江湖上但凡有奇能的醫者都有怪癖這種喬段,在二十一世紀的武俠電視劇裡簡直就是習空見慣的常識。沒想到這樣的事,居然也會在這邊的現實裡出現。
不過現在她關心的只有一樣:“那,你有那個信物嗎?”
“有是有,我皇娘在進宮前曾巧遇那個人,對他有些恩惠,所以得到一個信物”玄帛話鋒一轉,面帶難色:“只不過……”
尹雲初覺得玄帛今天說話怎麼變得吞吞吐吐起來,這可不像平時的他,難道有什麼事還能讓一國之君的他爲難?
她不禁有些急了:“難道信物丟了嗎?還是用過了?”
玄帛捧着尹雲初的手,溫柔地說:“只不過若是要去,只能我帶着幾個近身侍衛和碧落去,要把你單獨留在宮裡幾天。可是我擔心……”
“不用擔心我!”尹雲初連忙打斷他的話說:“碧落的傷要緊,大不了這幾天我不出雲繡宮宮門半步就是了。那些侍
衛裡三層外三層的把這裡圍了個水泄不通,沒有人能在這裡傷到我。”
玄帛很是不捨,可又經不住尹雲初乞求的眼神,只好答應:“那我即刻叫人安排,馬上帶碧落離宮前去,等那些有心小人會過意來,我大概也就回來了。”
“攻其不備,這個主意好!”尹雲初沒想到玄帛對這件事這麼上心,也明白他爲什麼對碧落這麼好,心裡既感激又感動。
玄帛叫來小克子耳語了幾句,很快有一行擡着一頂平常的橋子過來。擡橋的人,及橋邊跟着的丫頭都是訓練有素,一看就知道有些功夫在身。
尹雲初對玄帛叫來的人自然沒有疑惑,又見那些人在擡動碧落時擔着十二萬分的小心,就更加放心了。
她幫着替玄帛換好便服,難得殷殷地囑咐道:“我知道你的處境其實也很不好,你出了宮一定要小心,千萬要和碧落一起平安的回宮。”
玄帛心底一暖,眼眶竟有些溼潤,只有這時他才感覺她是那樣貼近地在他身邊。以前無論離她有多近,他都覺得遙遠。
他一伸手,將尹雲初輕輕地地拉進懷裡,緊緊地抱着。閉上眼睛掩去自己說謊的內疚,也更加堅定他必須要儘快處理好一切,儘早回宮與她相守的決心。
至於她的安危,他已經帶走了碧落這個不安定因素,又暗中加拔了兩批最拔尖的高手防蘇美人,應該是無礙了。
他自問這樣強的防備,尋遍整個大錦大概也就只有三個人能來去自如。一是風含影,二是辛梓,第三個就是他自己;但這三個人對她都不可能有加害之心。
只是,風含影也許會趁這個機會來見她。
一想到這裡,玄帛的心就嫉恨難忍。可是再難忍,他也要忍。因爲這次事關“白承澤”,他不可能帶尹雲初去!
“也許他不會來,她進宮這麼久,他不是一次也沒來過嗎?況且,他並不知道我出宮的事……”
玄帛這樣安慰自己。
“如果我知道他趁此機會進宮見過她,必叫他碎屍萬段!”臨走時,他看着相送的尹雲初,心
裡又這樣暗暗地咬牙切齒地發誓。
同時暗自咬牙切齒的還有坐在轎中的碧落。
碧落雖然得了暖暖的真傳,但畢竟沒有什麼江湖閱歷。而且暖暖也說過,一般的太夫看不出她的底細,江湖上卻有些異人可以。所以,她聽玄帛將那個人說得那樣神奇,心下也有些慌。
可是,當她打定主意在有人搬動她時,就假意醒來阻止;卻發現她無論如何也“醒”不來了,因爲她中了最蹩腳的軟骨香和抑功散,並被搬動她的某個丫環點住了穴道。
此時此刻的她縱有千萬般不願意,也只能像團軟綿綿的糖糕被塞進轎子裡,讓人擡走。
玄帛當然不可能帶着碧落出宮,他命人將碧落擡到了宣龍殿,然後譴退了所有人,自己親自抱着碧落拐進了密道。
兩個人都懷着自己的心思。
碧落打定不意不能讓玄帛看出自己的破綻,玄帛也打定主意不讓碧落察覺到自己的懷疑,所以一路倒也平靜。
千德見玄帛抱着一個面容盡毀的女子進來很是吃了一驚,連忙要跪拜。
玄帛趕緊衝他使了個眼色,制止了他,搶先說道:“這幾天她就由你來照看,切記每隔四個時辰替她清洗一次傷口、換一次藥。”
末了,他又用傳音入密對千德說:“往外第三個岔道口左轉第一間石室,裡面放有一張可移動的軟椅。你去取來,每日推着她走七八個時辰。那藥水裡放了軟骨香和抑功散,若是她清醒也沒有能睜開眼睛的力氣。朕知道你會些口技,這會就全使出來吧。要讓她以爲自己是在趕路。”
千德不敢說話,默默行大禮答應。
玄帛放下碧落時假裝不經意地搭過碧落的脈,確定她絕對醒不來之後才放心地走了。只不過這次他離去的腳步快了許多,神色也變得更加陰冷。
——五個名不見經傳的江湖小門派聯手質置武林盟主白承澤,以至招來江湖各大派聚集出面替白承澤澄清?
這顯然是有人要逼白承澤出面,看來這些心有不服的江湖小門派當真要斬草除根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