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帛反手關好殿門緩步走進殿內,卻看見牀塌上絲被整齊空無一人。而他魂牽夢縈的那抹小小的身影正趴在窗前的書案上,渾身衣衫整齊。桌上也空無筆墨紙硯,更無詩書稿本,看來她是故意睡在那裡的。
輕輕走近她身邊,只她秀眉輕鎖眼簾微動,似乎睡得並不安穩。姣好的容顏明顯憔悴了不少,眼底甚至有了淺淺的一點青黛。
玄帛心疼地想抱起她將她放到牀塌上去睡,卻不料她猛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猝然睜開一雙水霧迷濛的靈眸驚叫道:“風……皇、皇上?”
腳步一滯,玄帛的心猛然沉了下去:“怎麼睡在了這裡,我抱你去牀塌上睡。”
尹雲初有些慌亂地避開他溫柔卻隱含着怒意的眼神,壓下心底的那一抹失望:“皇上,您怎麼這個時辰回來了?”
“怎麼,我回來的不是時候嗎?”玄帛將她安放在牀塌上,心底一陣陣地刺痛着,他與她近在咫尺,他如此風塵僕僕的狼狽模樣她卻看不見,說明她的心思一點都沒放在他身上:“還是愛妃在等着別的什麼人?”
尹雲初聽着這試探的話心底不禁一跳,刻意看着他的眼睛道:“沒有,我沒有等人,我只是覺得一個人很悶,所以坐在那裡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玄帛輕輕捧着她的臉,深深地吻了吻她光潔柔軟的額頭“只要你還在這裡,一切都沒關係。反正日後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還很長,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我纔是應該在住在你心裡的那個人”。說罷他放開她,起身道:“你先睡一會兒,我去梳洗換身衣裳再來陪你。”
尹雲初這才發現他風塵僕僕的狼狽模樣,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她覺得很是眼熟——他身上的那襲湖藍色錦衣很是眼熟,究竟是哪裡見過?
突然尹雲初腦海裡跳出一個人的身影,一個讓她做夢都覺得莫明其妙,更討厭到咬牙切齒的人。
沒錯,記憶中的白承澤不就是穿着這樣一身湖藍色的錦衣嗎?那顏色質地,那款式氣度,那可不就是該死的白承澤穿的那身嗎?
尹雲初猛地搖了搖頭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當她想再仔細看清楚確認一下時,卻發現殿中哪裡還有玄帛的身影?
“我一定是眼花了,我一定是壓力太大看花了眼!”
尹雲初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心裡也覺得不太可能。玄帛和白承澤一個是大錦皇帝,一個武林盟主,根本就是兩個八竿子打不着邊的人。
也許兩個人只是看上了同款衣服,偶爾撞了衫了而已。不是有句話說什麼英雄所見略同嗎?他們倆都是各自領域裡的最高統率者,挑衣服的眼光略有相同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胡思亂想了一會
兒,玄帛很快便回來了。
看着一身明黃色中衣緩緩走來的玄帛,尹雲初更覺得剛纔的一幕是自己的幻覺。玄帛和白承澤根本是兩種氣質的人,白承澤的眼神總是似笑非笑,而玄帛的眼神卻永遠是堅定的。
尹雲初見玄帛走過來,趕緊屏住呼吸閉上眼睛裝睡。感覺到他掀開被角從身後抱住自己,她的身子下意識的緊縮了一下。
“你在害怕?”玄帛敏感地察覺到了懷中人的變化:“可我不是第一次碰你,不過幾天不見,你在害怕什麼?”
尹雲初粉拳握得緊緊的,倔強地說:“我沒有。”
玄帛半撐起身子,將她扳轉平躺半壓在身下,定定地看着她刻意緊閉的雙眼:“如果不是,那你睜開眼睛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是在害怕我、不是在牴觸我。”
胸口劇烈起伏几次,尹雲初深吸了幾口氣毅然淨開眼睛看着玄帛,語氣僵硬地說:“我沒有,我沒有怕你,沒有牴觸你。”
“好,那你就一直這樣看着我,看着我如何寵愛你。”
玄帛眼中閃爍着莫名的流瑩,語氣也充滿了莫名的情愫,叫人分不清楚此刻的他究竟是充滿慾望的、充滿幸福,還是充滿了心痛哀傷的。
長指挑開她的外衣,他伸手溫柔地抱起她將它們除去。她沒有動,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而他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長指拔開她的中衣,他依舊伸手溫柔地抱起她將它們除去。她的下脣微有凹陷,似是牙關從嘴裡咬住了下脣裡側。可她還是沒有動,眼睛也依然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而他也依然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當他挑開她胸前僅剩的那片肚兜,她猛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脣,同時也閉上了她許久不曾眨過的眼睛,兩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滾落,滴在了粉紅的鴛鴦枕套上。
玄帛眼角的餘光看見那兩滴眼淚墜落,心裡就像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般疼痛——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從來不會對他主動,可她爲了保護她心裡的那個人,她不惜輕賤自己的自尊,想用這種方式來麻痹他。
她踐踏的不僅僅是她的尊嚴,還有他身爲一個帝王的威儀、身爲一個男人的自尊。可他卻狠不下心推開她,儘管心中的盛怒快要將他的身軀撐得爆裂,他最終只能做到稍微拉開兩人的距離。
“你愛我嗎?”他聲音裡也透着悲哀。
尹雲初微睜開眼睛看着他不語,目光清澈得能看見她心底的十分歉意。她同樣也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他對她的百分之百的愛,可從今以後她卻不會再給他半點真情。
“一點點?”
玄帛勉強扯開嘴角想讓自己給她
一個溫情的笑容,卻因爲她的眼神太過平靜而未能成功。從前這種時刻她的眼裡多少還有些許意亂情迷,可如今她眼裡就連那一點點迷醉都沒有了。
“那你留在我身邊到底爲了什麼?”玄帛憐惜地捧着她的臉。
尹雲初哽咽了一下,壓抑在喉間的聲音略有些沙啞:“爲了你,爲了大錦的江山,爲了後世千千萬萬的人。”
玄帛像是自嘲地輕笑了一下:“如果我放棄一切,毀了大錦是不是會如你所願?那樣,你會不會真心和我在一起?還是我將一切都平息後,再將所有成果都拱手奉送給你心裡的那個人;那樣也有可能換得你的真心相伴?”
“玄……”尹雲初哀哀地看着他:“我說過,我對你的江山沒有企圖,我不會害你。”
玄帛輕輕吞沒她紅豔豔的朱脣,閉着眼睛輕輕呢喃:“我相信你,我也向你保證,這樣的話這是最後一次。我只問你最後一句,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他,你會不會全心待我?”
“你說什麼?!”尹雲初驚駭地瞪大眼睛。
玄帛心底苦笑,她做這一切果然是爲了那個人。
他將她圈在身邊幾個月辛辛苦苦積累起來的感情,抵不上那個人輕輕巧巧地與她見一面,一切就都被打回了原點。
“雲初,我好累。”
玄帛無力地將臉埋進她頸間的長髮,就那樣抱着她放鬆了自己,似乎真的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尹雲初被他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可她不想掙扎。她能感覺到他心底的無奈和悲涼,她卻無法給他一點點補償。怨只怨命中註定他們會彼此錯過,她在宮裡兩年卻與他形同陌路,最後讓她先一步遇上了風含影。
“如果一開始,我還在宮裡的時候就遇見了你”尹雲初輕拍着他的背,沉默了很久才接着說:“如果那時是你先發現了我,如果那時我知道你會真心愛上我,我一定會全心待你。”
玄帛虛浮的聲音從她頸間傳來:“茱萸宮失火之前,我和千德在茱萸宮見到的那個瘋了的雲初,已經是你了吧?”
“是”尹雲初輕答。
玄帛擡頭看着她輕輕一笑,那笑容溫柔溫暖得似乎能熔化世間萬物,明亮耀眼得讓尹雲初心痛。
他溫柔地吻她,不再說一句話,只是溫柔地吻着她。吻她的脣、她的眉、她的眼,不強求她有什麼反應,也不睜眼看她清明的眼神;只顧着輕閉雙眼向她索取她吝於給予的溫柔,只當她是全心願意的,只當她也是欣然享受的。
而尹雲初從頭至尾一直愣愣地睜着眼睛,呆看着牀頂殷紅的繡帳,清淚長流。
這個清晨,一切都顯得那麼混亂而悲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