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灼燙的吐息,卻漸次清晰,如簇了一團團微小的火苗,不斷的迫近,再迫近……心中陡然一緊,夏侯繆縈分不清,此時此刻的她,究竟是恐懼多一點,抑或是那莫名的異樣之感,更濃烈些?
杏眼圓睜,眨也不眨,夏侯繆縈已是怔楞的連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男人諱莫眼瞳,死死凝於她身上,將她一切最細微的波動,盡數收歸眸底。
夏侯繆縈甚至能夠清晰的看到,她倒映在他墨色瞳仁裡,那一道驚慌失措的模樣。
心跳更亂。眼睜睜的望着那如圭如璧的俊顏,不斷的放大,不斷的逼近,下一瞬,彷彿就會毫無偏移的貼於她臉上,夏侯繆縈不由的握緊了一雙手,任青蔥似的指甲,不覺間嵌進肉裡,都不識痛,只本能的將頭一偏……男人如削的脣瓣,就這樣堪堪擦過她滑膩臉頰,拂上敏感的耳畔……夏侯繆縈但覺整個身子,瞬間僵硬。
男人脣間涼薄溫度,尚沾染了面容之上,揮之不去;灼燙吐息,卻已炙烈燃燒在她的耳畔,將每一個輕巧字眼,咬的殘虐而邪魅:
“夏侯繆縈……離不離得開本王,從來不是由你說了算……只要本王不想放你走,你這一生一世,哪怕是死,化作一堆白骨,也都只能留在本王的身邊……你明白了嗎?”
心似火燒,陡然冰冷;一腔綺思,盡數化爲烏有。
夏侯繆縈凝眸想要看清說這番話的男子,但男人卻已緩緩拉開與她近在咫尺的曖昧,秀拔身姿,有如芝蘭玉樹,端坐在了馬車的另一邊。
仿若適才的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
胸膛之上,陡然少了男人的壓迫,車外薰熱晚風,吹拂進來,竟似帶了些許的涼意,叫人平添一股沒來由的失落般。
這不該有的情緒,很快便被夏侯繆縈摒了去。
身子還維持着方纔半躺在座的姿勢,曖昧而屈辱,夏侯繆縈倏然起身,但她顯然忘了此時所處的乃是高度不夠的馬車,但聞砰的一聲悶響,她梳着流雲髻的一顆腦袋,便毫無縫隙的撞上了車頂,鈍痛之感,瞬時轟隆隆的由頭頸直傳入腳底,激的她眼角一酸,幾乎落下淚來……赫連煊望着她一邊伸手揉着撞傷的腦袋,玲瓏小巧的鼻子,一邊緊緊的皺着,澄澈透亮的眸子裡,似盛着一汪水,欲落未落,神情委屈的像小孩子……男人沒什麼情緒的一雙眼瞳,不自覺的浮起一絲笑,只是,那極輕淺的笑意,尚未來得及到達眸底,便已被毫不留情的斂了去。
夏侯繆縈正值又尷尬又懊惱的當口,餘光微瞥間,卻一下子撞上男人冷硬如石的臉容,俊顏冷目,寡淡而疏離……那樣毫不在乎的態度,似一根針驀地刺進她的心底,緩緩漫開不期然的痛……“赫連煊,你這個變態……”
胸膛之處,如燃起莫名烈火,燒的夏侯繆縈半邊身子滾燙,半邊身子,卻有如墮入冰窖,混沌的腦海裡,什麼也想不到,只剩下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她要離開這個男人,遠一點,再遠一點……“停車……我要下車……”
咬了咬牙,夏侯繆縈再也不願多看一眼那鐵石心腸的男子,一把扯開擋在面前的馬車帷幔,衝着趕車的奴才喊道。
赫連煊眼見着她氣勢洶洶的模樣,眸色陡然一冷:
“夏侯繆縈,你發什麼瘋?”
如鐵大掌,驀地鉗住女子不盈一握的皓腕,將她不安分的身子,重重撞上自己的胸膛,赫連煊嗓音沉沉,陰鷙警告着。暴怒,一觸即發。
夏侯繆縈被他牢牢鎖在懷抱之中,半分也動彈不得,只能擡起眼來,狠狠瞪向他。近在咫尺的吐息,漸次縈繞開絲絲清冽的龍涎香,飄渺恍惚,似有若無。
繃緊身子,忽略掉心底一切不該有的異樣,夏侯繆縈迫着自己將一把聲音,斂的又冷又硬:
“我沒有發瘋……赫連煊,我受夠了……我不是你股掌之中的小玩意,可以任由你侮辱……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噁心……放我走……”
說到後來,清澈嗓音,漸次漾起不能自抑的痛,夏侯繆縈不知道自己爲何會陷入如此狼狽的境地,只想趕快逃離眼前的這一切……“噁心?”
赫連煊沉聲重複着這兩個字,森寒嗓音,猶如來自無邊地府,滲出一縷縷叫人恐怖的氣息。
漆黑眼瞳,深不見底,利刃一般攫住懷中那掙扎如小獸的女子,赫連煊突然開口道:“跟本王在一起,噁心嗎?夏侯繆縈,那本王就讓你更噁心些……”
冷戾話聲,被迎面而來的凜冽山風,吹得綿長而邪肆,餘音嫋嫋,尚未散盡,赫連煊陡然俯首,涼薄脣瓣,猶如鷹喙,驀地噙住女子嬌軟脣瓣……夏侯繆縈只覺一股灼烈男性氣息,驀地闖進脣舌之間,那樣充滿霸道與不容拒絕的力度,似乎正將她體內所有的一切,抽走,吞噬……夏侯繆縈有些反應不過來,呆呆的愣在原地。
赫連煊緊抱着懷中嬌軀,她綿軟的身子,毫無縫隙的貼住他,女子特有的體香,似有若無縈繞在鼻端,猶如滿樹梨花,開出妖嬈姿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夏侯繆縈以爲自己就要這樣溺在男人籠罩的氣息之中,不能自拔之時,被鎖住的身子,卻陡然一鬆,卻是赫連煊緩緩將她推出了他的懷抱……
夏侯繆縈愣愣凝着與她隔着一段距離的男人,突然覺得有些冷。
眸光瀲灩,赫連煊望住眼前女子,但見她一雙似水眼瞳,如夏泉淙淙,帶着些許懵懂與不安,猶如稚子般清亮透徹,偏偏一張俏麗臉容上,膚白如雪的底子裡,鋪開一層薄薄紅暈,似雪地裡綻放的一蕊夭夭桃花,皎潔而嫵媚;那輕軟甜香的脣瓣,因爲適才的蹂躪,越發紅的似血,嬌豔欲滴……赫連煊微微側目,斂盡一切不該有的情緒。
“看來繆兒你十分享受本王的輕薄……”
邪魅話聲,從男人涼薄脣瓣間,漫不經心的傾吐而出,漾着毫不掩飾的嘲笑與諷刺。
夏侯繆縈陡然驚醒。只覺心口之處,仿似被巨石殘忍碾過,滲出絲絲縷縷的鈍痛。
“赫連煊,你混蛋……”
箍在她手臂上的大掌,如針刺般難受,夏侯繆縈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股氣,突然發狠的將他推了開。
“停車……”
掀開帷幔,夏侯繆縈泠聲命令着駕車的奴才。也不理身後的男人,此時是何反應,只覺胸膛裡埋葬的一顆心,又酸又澀,哪怕再與他多待一秒,她彷彿都會瘋掉。
但那精壯的中年漢子,顯然不爲所動,依舊飛速的打馬急行。對他而言,他的主子,從來都只有赫連煊一人。
夏侯繆縈氣極,不管不顧的就去搶他手中的繮繩。
馬兒受了驚,長嘶一聲,引來連串顛簸。
赫連煊一把扯住她不安分的手勢,厲聲道:“夏侯繆縈,在本王面前,容不得你撒野……”
夏侯繆縈冷冷瞪着他,如一隻兇猛的小獅子,硬聲開口:“我要下車……”
這一剎那,她只想離得他遠遠的,彷彿只有這樣,她的心,纔不會有那些不受控制的異樣之感。
赫連煊亦是眉眼陰鷙,將這小獸般張牙舞爪的女子,泠泠罩在瞳底深處。
“你不是要下車嗎?”
凜冽一笑,赫連煊一把甩開圈在她纖細手臂上的大掌,冷戾嗓音,不帶一絲溫度:
“好……不怕死的話,就自己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