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太醫寫到這,便擡起頭瞧了我一眼。見我滿臉呆愣,這才又繼續寫道:
——你多年來所謂的怨恨,不過是因爲沒有看清自己的心。他是對不起你,也曾做了很多讓你無法忘懷的事情。可那麼多年了,不管他做了什麼,也無法抹滅他在你心裡的位置不是嗎?卿兒,你若擔心他,便好好照顧他。待他醒來的時候兒,兩人坦誠相待便是。
作爲兄長,我沒有旁的願望。只希望你在看清楚自己的心後,能做回原來的自己。能有人疼,有人愛,有人護。能不必爲了孩子的前塵,自己的地位,而活活委屈了自己。”
我看着羅太醫把白白的宣紙寫滿了一頁又一頁,心中感動,卻又不免暗罵。
這個呆瓜!
都什麼時候兒了,竟還說些有的沒的話。
許是看出了我的擔憂,羅太醫又寫道:
——卿兒,你放心。我不過是在這藥里加了些能滲入皮膚的安眠之藥。皇上太疼,能睡下總是好的。這藥膏的成分雖然複雜,藥性也極其猛烈刺激。可至少,能止了他眼睛的血。只要他能熬過今夜,命運是無憂的。我是一個醫者,我不管之前的同僚究竟是爲了何種原因不敢下手,但在我的手裡,絕對無法忍受一個人活活流血而亡。
“我以爲……”
——你以爲我會對他動手?
不等我把話說完,羅太醫又擡起了手,寫道。
我傻傻的愣着,不知是該搖頭還是點頭。
是啊,從羅太醫問我,是要擎蒼死還是要擎蒼活的時候兒,我就擔心他會對擎蒼動手。
畢竟……擎蒼先奪了他的愛,害死了知畫姐姐,後又逼他自斷舌頭。這種種恩怨雖比不得我跟擎蒼的牽扯,卻也是奇恥大辱。
他是醫者……能救,亦能害。
——卿兒,不管是畫兒的死,還是我的舌頭,都是命中註定。早在看到他這般模樣兒的時候兒我便想過,你若不愛他,我順帶報了仇算是君子。你若愛他,我便會按照你的意思行事。你方纔……的選擇,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寫到這,羅太醫重重的嘆了口氣兒:
——不過,我只能保他性命無憂,卻不能幫他復明。他的眼珠已經脫離了眼眶,各種筋脈血脈已經徹底斬斷。想要復明……卻是不能了。
對於羅太醫,我素來都是感激的。他爲了兌現自己對知畫姐姐許下的諾言,終是搭上了自己所有的身心。
我見羅太醫主動提起了復明的事兒,便趕忙把今日諸位太醫的想法說了出來“當真沒有旁的法子麼?若……能找到眼珠,就不能重新接回去麼?又或者……用別人的眼睛替代……”
說罷,我又趕忙道“你若不行,妙手醫女如何?她能不能……”
我說到這,自覺的止住了聲音。其餘的一切,不用我多言,他自會懂得。
——把眼珠重新接過去,或者是用別人的眼珠上演移花接木倒是個主意。不過……這種風險極大,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賠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