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素來說你穩重,怕是說錯了!”羅素指着我,道“她還在禁足當中,你這般派人去看她,可是公然違抗聖旨!縱使你銀子下得再足,在生與死的面前旁人該怎麼衡量,難道還要我來說與你聽?
好,就算有人見錢眼開。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出了什麼差錯,你該怎麼辦?那些見錢眼開的人冒性命之險爲你擔着嗎?你若出了事兒,我怎麼辦,羅家怎麼辦!”
我自然知道羅素所說句句在理,可我實在無法丟下卿兒妹妹不管。於是,我倔強的把頭挪開,道“你不肯幫我,我又有什麼辦法?”
羅素知道我的性子,雖然面上柔和,可卻是十分固執與倔強。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於是,只好嘆了口氣兒“我怕了你!怕了你的卿兒妹妹!我去,我立馬就去!你給我乖乖等消息,不許胡鬧!”
說罷,便轉身打算離去。
我見此,連忙又道“素哥!想必你也知道,再過一些時日太后娘娘就要回宮了。你見了卿兒,別忘了告訴她,讓她別怕。
聽聞太后娘娘回宮是爲了自個兒的壽辰,屆時人人大喜,我自會想辦法爲她說情。”
羅素聽言,只背對我點了點頭,再沒應我。
……
“小主,您這般與公子置氣兒,公子怕是要傷心了。”向陽看着漸行漸遠的羅素,小心翼翼看着我道。
“我也是沒得法子”我暗暗垂下了頭,對羅素多少有些內疚。
“小主對慕容小主也太好了些……”含冬在一旁想了想,也跟着道。
“我自幼沒有姐妹,自然要對卿兒好些。況且,卿兒生性活潑好動,又沒什麼心眼,若在這宮裡連我都待她不真,她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我看了一眼含冬,又道“你們也知道,我這人交朋友素來隨心走。不輕易把旁人放在眼裡,可一旦認定,自會掏心掏肺。”
“可是奴婢瞧着公子……好像生氣兒了呢。”向陽咬了咬脣,衝着我道。
我掩嘴而笑“那麼多年你們還不瞭解麼?他就是一個紙老虎,再大的脾氣過一會兒便好。更何況,他也卿兒也是自幼相識,定捨不得她在裡頭受委屈。之所以不肯冒險,只是怕連累了我。你瞧瞧,他現在不是去了麼?”
……
只過了兩日,羅素便來了。
這一次,他給我帶來的消息讓人又喜又驚。
“你可去看過卿兒了?她身子如何?”我一瞧見羅素,便趕忙問道。
羅素看了我一眼,沒好氣兒的說“她身子可比你好!”
說罷,許是覺得自己語氣兒不對,於是又認真道“卿兒有孕了,只是因爲身子虛弱又不得進補,心中鬱結過深,所以胎兒有些不穩。”
我一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卿兒有了身孕?太好了!若是這般,她便可以不必禁足了!若當真能生下個一兒半女,這苦日子也算是熬到了頭。”
說罷,我又問“對了素哥,卿兒有孕的消息你可稟給皇上了麼?皇上那頭兒怎麼說?”
羅素見我如此歡喜,不免搖了搖頭“我倒是想回稟給皇上,這樣她不必受苦,你也不用整日的擔心着她。可那丫頭似乎有自己的主意,死活要我替她保密。”
“保密?這可是讓她解禁的好機會兒啊……”
“如今後宮之中的娘娘小主,無一人身懷有孕。她這般做,自然有她的道理。”羅素見我對卿兒妹妹有着操不完的心,實在無奈“有時候榮寵,未必是好事兒。”
我聽言,點了點頭“也好,或許只有這樣,孩子才能平安。”
說罷,又道“況且,你是偷偷去給她診的脈。若這般貿然稟報了皇上,只怕會被人抓住了把柄。
只是如今天氣兒越發燥熱了起來,咱們可得多想些辦法,給卿兒安胎兒纔是。我上次見她臉色很是難看,想必身子已經壞到了極致。雖然想默默的保住孩子,可也不能太過逞強。否則,只怕會適得其反。”
“你放心吧,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想什麼。”這一次,羅素沒有再反對我的做法,而是道“我給她留下了一些安神的藥材,過幾天待尋了機會兒,再給她送一些滋補養陰的安胎藥就是。”
說罷,羅素又嘆了口氣兒“只是心病還得心藥醫,我能醫治得了她的身子,卻解不了她的心結。”
我知曉羅素的意思,只是卻也無法。只能期盼着卿兒妹妹顧念着自己腹中的胎兒,能看得開些。
“每個人都有自己解不開的心結,既然無法幫助她,讓她忘記過去所發生的事,便只有期盼她自個兒熬過來了。”
我想了想,道“卿兒自幼聰明伶俐,現下有了孩子,就算不爲自己想,也必定會爲了孩子着想。咱們只需在能幫的時候兒幫上一把,問心無愧就是。”
“嗯”羅素點了點頭,便從藥箱裡拿出了一碗滋補的湯藥來“她有了身孕,以後如何都是她的造化。現在最重要的事兒,便是你的身子。”
說罷,羅素又道“相較於卿兒的情況,你的更差一些。從今日起,我每日都會親自熬製一碗調理身子的湯藥過來,你乖乖喝下就是。”
我見此,也沒拒絕,只笑着點了點頭,道了個“好”字兒。
……
從我解禁至今,皇上都沒有前來看我一眼。更沒有傳召,讓我前去侍寢。那些本以爲我解禁後能再續以往風光的人,也都漸漸報以一種看笑話的姿態,來看待我。
對此,我自是無謂。
我對皇上從未動心,所以更不會期盼那少得可憐的侍寢機會兒。他不來擾我,我倒覺得清靜。
更何況,我心中到底是怨他的。莫說是侍寢了,就算是傳我去御書房裡給他研磨,只怕我也是萬般不願。
我與卿兒妹妹,到底都摘在了這個男人手裡。不同的是,我逼不得已。而卿兒妹妹,卻是動了真心。
……
很快,便到五月初八了。
五月初八,是太后娘娘的壽辰。皇上下令,不管是文武百官,還是後宮妃嬪,一律都得迎接鳳駕。就連因給卿兒妹妹說情而被禁足的華妃娘娘,還有卿兒妹妹本人,都將在太后娘娘回宮之時,得以解禁。
這一日,天氣兒大好,挑眼望去晴空萬里。
我身着了淺紫色的祥雲宮服,淡雅中帶着華麗,華麗中又帶着祥瑞。柔順的烏髮梳了一個元寶髻,髮髻上插着的銀步搖精緻美麗,顯得體大方。
來到的時候兒,正巧見卿兒妹妹臉色蒼白的站在一旁,面容很是隱忍。
她着了一身顏色很淺的粉色輕紗宮裙,在陽光的照射下,淺得有些發白。衣袖和裙襬處繡了幾朵鮮豔的芍藥,蒼白而豔麗。
“卿兒……”我朝她走去,柔聲兒喚道。
她聞擡起頭來,瞬間便紅了眼眶“姐姐……”
“你的臉是怎麼回事兒?”直到我走近,才發現卿兒妹妹的臉上十分紅腫。
一時之間,好生心疼。
“無事兒……”她牽強的朝着我笑了笑,敷衍道。
“卿兒,你又有何事兒瞞着我?”對於她的話,我自是不信的。於是言語之間不免多了些責備“咱們姐妹之間,難不成還要隔着肚皮兒不成?”
卿兒妹妹聽言,擡眼死死的盯着不遠處的淑妃娘娘與美音采女,道“姐姐,不過是一些小事兒。現下太后娘娘就要回宮,也不是說它的時候兒。”
說到此,她的眼神變得冷冽起來“只是,惹了我不快的人,我總有一日會還回去!”
我見此,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心下頓時瞭然“原是她們!”
……
知曉卿兒妹妹不願再提及那些毫不相干的人,我便適時轉移了話題,說起了她腹中的孩子。
也不知她是有所打算,還是沒有打算。只是告訴我,走一步便算一步。言語之間,哪裡還有當日慕容毓卿的生氣兒?渾身上下,那死氣沉沉的模樣兒,當真讓我惱火。
眼看着我就要惱了,卿兒妹妹這纔開口哄我,說我今日穿得好生好看。倒不是因爲她的誇,只是見她如此調皮兒與爲難的模樣兒,那提到嗓子口的火氣兒,便不自覺的,又壓了下去。
這丫頭……從小便是這樣!淘氣兒起來讓人恨不得撕了她,撒起嬌來,又讓人不知所措,哭笑不得。
於是,只好泄火,就着她的穿着又多叮囑了幾句。
誰知,這傢伙非但沒有感激我,反而嘟嘴埋怨“姐姐怎麼跟個老婆子一般了……”
“你!你這個丫頭,我擔心你,你倒不識好歹了!”
姐妹二人正說得熱鬧,那頭兒皇上卻是帶着待書來了。
書小儀,好一個書小儀啊。
我看着卿兒妹妹把目光投放在了皇上臉上,然後,再慢慢的挪到了待書身上。
此時此刻的待書,正緊緊地挽着皇上的手,柳眉倒豎,美眸含情,好一個美人胚子。
只是厭惡歸厭惡,面兒上的東西還是得做得周全“臣妾見過皇上,願皇上萬福金安。”
身旁的卿兒妹妹見此,回過神來,也行了個禮。
她給皇上行禮便罷了,那是九五至尊,倒也沒得什麼。只是當我眼睜睜的看着她給自己曾經的婢女待書行禮時,心中竟不由自主的痛了起來!
這個賣主求榮的待書,她何德何能?
皇上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虛扶了我一把“畫兒不必多禮。”
只是,對於卿兒妹妹,他終是沒有任何表示“謝皇上。”
……
皇上與待書終於往前走去,我心中的那股厭惡還未來得及散開,便瞧見卿兒妹妹轉過身咳了起來“咳!咳!咳咳!”
“卿兒……!”我見此,趕忙給她拿了手帕。
“咳!咳咳!”卿兒妹妹沙啞地咳嗽聲兒九九不止,生生把衆人的目光都引了過來。
她咳了許久,才把手帕拿開。
縱使卿兒妹妹早便與我打過招呼,今日,是她的翻身仗。可當我看着那原本米白色的手帕上,沾染的那一抹鮮紅,依舊心驚不已“卿兒!怎會有血!”
我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十分慌張與擔憂。一時之間,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議論聲兒……赫然而來。
“沒事兒……”卿兒妹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假裝並不在意。只是用手捂住胸口拍了拍,喘氣兒道“姐姐別擔心,都是老毛病了,不打緊。拖拖拉拉熬過了兩個月,不也活得極好?”
一時之間,衆人連忙靠了過來。就連一向謙和不與人過多親近的敬昭儀,也關懷的過來問上幾句。
卿兒妹妹帶着一張蒼白憔悴的臉,一一回應了過去。那滿身病態所帶來的嬌弱,當真讓人心疼至極。
……
在衆人不斷的比較心機之時,太后娘娘的儀仗終於回到了宮門口。衆人一一跪下,迎接鳳駕,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然,就在這時。跪在我前邊兒的卿兒妹妹突然尖叫了一聲兒,整個人便摔倒在地。
還未得衆人看清是怎麼回事兒,只見美音采女也跟着摔了起來。這一摔,更是連累了淑妃娘娘一塊兒。
淑妃今日盛裝而來,儀態萬千。可美音采女的這一摔,連累得雍容華貴的淑妃娘娘狼狽不已。
“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您沒事兒吧?”美音采女一時驚慌,顧不得太后娘娘的儀仗已經入宮,便連忙朝着淑妃娘娘問道。
淑妃回過頭來,一個冷眼便射向了美音采女。美音采女見此,不禁打了個寒顫,往後退去。
卿兒妹妹見此,極其小聲兒的朝着美音采女道了個歉“美音采女你沒事兒吧?我不是故意的……”
這話啊,雖說是道歉,可卻充滿了挑釁,沒有半點誠意。在那麼大的場合出了差錯,又得了淑妃娘娘的冷眼。如今,還得看着卿兒妹妹這般得意的模樣兒,美音采女怎會甘心?
只見她一時無法隱忍,張嘴便道“慕容毓卿你這個賤人!”
說罷,便嫌棄把卿兒妹妹踢開。
那一腳,正巧踢中了卿兒妹妹的小腹。卿兒妹妹頓時煞白了臉,額頭冒出了冷汗,捂着肚子打起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