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有星星點點，夜風徐徐，院子裡只是一棵一棵的松樹，碧綠，卻沒有顯示春天該有的韻味。石桌前，坐着兩個人，一青一白，桌上放着一壺茶，兩隻杯子。青衣女子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壺，動作嫺熟。三分之二的茶水，便已經瀉落在杯子內。放到對面那個穿着白衣的女子。
白衣少女淡淡一笑，拿過杯子，輕輕地嗑了一口。
“普通的茶。”青衣女子也是淡淡地一笑，看着對面的少女。“這茶葉是我們道里自己人在後來所採，也是我們自己炮製的，所有的方式也是很普通。水也只是這裡普通的山泉水。”
白衣少女聞着那股淡淡的清香。“普通有普通的味道，何況，它真的普通麼？”
青衣女子點頭。“它只能配‘普通’二字。”
白衣少女不再辯駁，看着周圍的景象。“爲何要來這樣的地方呢？家人一直在找你知道麼？”
青衣女子點頭。“知道，不過終有一日，他們會知道，尋找的也許就在身邊，找不到的，就是永遠的‘求不得’。”
心中頓然地一酸。不再言語。低頭嗑了一口茶，很普通的茶，帶着很普通的苦澀。從舌尖散開，逐漸擴大，當然品嚐着那份苦的滋味之後，卻發現，它淡然地帶着一股甜，清清淡淡地甜。
青衣女子看着夜色，淡笑。“其實你哪裡是求不得呢？”是自己求而不得啊！
“季荷......”白衣少女緩緩地喚道。
“呵呵，畢竟你還是能夠記得我的。”青衣女子笑，拿起旁邊的茶杯，也飲了一口。“不過，現在應該喚我慧靜更適合些了。”
這白衣女子便是白日不見了的惜夢。被季荷推到了洛紫的道觀。惜夢一愣，道：“當然記得，那日在麥城，也是你相救吧。”
果然是一個不一樣的女子。季荷淡淡地笑，搖頭。“那不是我。”
“不是你？”惜夢擡眼看着她。當日的確是在幾欲昏迷的情況下看了她一眼的，然而那份氣度，定然是她無
疑纔對。
季荷依舊點頭。“你想要知道這個人是誰麼？”
惜夢誠實地點頭，就像一直想要知道，救出自己的人是誰一般。
“是秦南風，你相信麼？”季荷輕聲地道，夜愈加的靜了，在這個隔着喧鬧人羣的地方，只能聽見耳旁輕輕的風吹了。
點滴的月光，打落在茶杯當中，有星星點點的閃亮。惜夢無言，只是望着眼前的茶杯。“茶，很苦。”
“是啊！”季荷接着道。“因爲還在你剛剛吃的時候，沒有知道它其中真正的味道一般，很多的事情，你知道了一個表面。”
表面？惜夢慘淡地一笑，知道這樣的一個表面就已經足夠了。如果再深究，自己是不是會更痛呢？
“你認爲你應該恨的人就是他麼？”季荷看着惜夢的神色，與當日在那個才藝展示上見到的那個活潑狡黠的少女，已經經歷得太多了。“如果你知道，當日你入獄的時候，他便昏迷不醒七天，惜夢會作何感想呢？”
惜夢的表情滯了滯。
“如若你知道，在七天之後，他便什麼都忘卻了，你又該如何想呢？”
忘卻？惜夢的心中一痛。
“如若你知道，其實，他一直服的藥，其實含着一種毒呢？”季荷依舊是緩緩地講着，好似跟自己無關一般，其實又真的是跟自己無關麼？心還是依舊會牽掛着那個只能有一面之緣的男子，那樣的男子，註定是跟自己無緣的。在他的眼裡，註定只是一個平凡的過客。
毒？惜夢擡眼看着季荷。
那分明是一種痛惜，爲何兩個相愛的人要這麼般的折磨呢？季荷的喉嚨堵了堵，師傅說，慧靜，你的心一直都不靜啊！如何入道？“如若不是對你用情至深，又怎麼能在一直服用毒藥的時候，依然對你有不一樣的感覺呢？”
“爲何要害他呢？”惜夢突然覺得心那麼酸，那麼痛，卻彷彿如那浮萍一般，總也找不到那酸那痛得根源，只能任由它那樣痛着。
季荷搖頭。“很多
的事情，我這個世俗之外的人不會知道。但是，”季荷看着惜夢。“我想要知道他。”
他？惜夢彷彿確定一般地看着對面的季荷。原來她？
季荷自嘲地笑了笑，手觸動着桌上的杯子。“是不應該對嗎？他從未記得我吧。”
鼻尖一酸，惜夢沒有否認。這樣的一個人，只怕完全忘記也是有可能的。只是不知道，她竟然因爲他，進到了這樣的一個地方。
“他恢復記憶之前，是在以同樣的一個姿勢，抱着你五天五夜，看着你任何的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爲你上藥，從不肯假手於人。”季荷淡淡地道，哪怕自己此生有這樣一個人對自己這樣一次，那也定然一生都不忘。“在他恢復記憶之後，他的太子妃，兩年的空守，最終得到的只是一紙休書。”能說他有情麼？罷了罷了！只是癡情，癡情啊！
惜夢手上的茶杯“噹”地一聲掉落在桌上，茶杯裡的茶水，從裡面盪漾了出來。
季荷淡淡地笑，拿起桌上的茶壺，添滿，道：“茶雖不好，卻也是我們用心得來的結果。”
惜夢無聲，只是呆呆地望着季荷。透過她，似乎可以看見那個謫仙般的影子。
“會蒼想過爲何會那麼容易拿下麼？”季荷看着惜夢。“是他，讓城主直接交出了兵權，因爲，他不是想要償還你，他是想要給你想要的，哪怕他最終，會灰飛煙滅。”
胸口一陣窒息，窒在那裡，想要呼吸都那麼困難。惜夢推着輪椅向外走去。
“夜深了，姑娘，明日再走罷。”季荷的聲音依舊是淡淡。
“不了，惜夢就此別過。”惜夢依舊倔強地向前“走”去。
季荷走了過來，扯住了她的輪椅。
惜夢有些憤怒，也許是悲傷，那種絕望的悲傷。在那個無名的小村莊裡，連背影都不肯給他留一個的自己，又怎知道，他現在是怎樣的日子呢？
“想要知道，今日爲何一定要找來你說這些麼？”季荷重新推回輪椅，輕聲地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