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矇矇亮,還是一片昏暗的灰色,丞相府羅家已經打開了大門,厚重宏偉的大門在平日裡都不曾開,不管是老爺小姐還是丫頭小廝,都從旁邊的角門和側門進出,今日卻大爲不同。
羅家的門楣上掛着大紅色的綢子,到處張燈結綵,一派喜氣洋洋。
羅家的丫頭小廝們進進出出的忙道着,不時嚷道:“快些了,快些了!迎親的隊伍馬上就到了,那邊兒的趕緊了!”
有路過的人遠遠的站着瞧這邊兒,說道:“今兒個是什麼大喜日子?”
另一個人說道:“這你都不曾知道?今日是羅家大小姐,大喜的日子!新郎可是堂堂滕王爺!”
那人說道:“羅家不是前不久剛剛辦過喜事兒?怎麼大小姐又辦喜事兒?”
另一人笑道:“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罷,都是這個大小姐,只不過前些日子嫁的是滕家的一個小輩兒,是滕王爺的侄子,不過沒多久這個羅小姐就回孃家了,還把滕王爺的侄子給休了!”
那人聽了,似乎覺得新奇,說道:“哎,這小娘子還能休丈夫?”
另一人說道:“有什麼不行?人家是丞相府的嫡小姐!”
那人笑道:“休了侄子,這羅小姐反而嫁了叔叔?嘿,這門親事兒辦的!敢情侄子和小叔都愛見這羅小姐?羅大小姐得是怎麼個天仙一樣兒的人物呦!”
另一人壓低了聲音,說道:“你還真別說,這羅小姐沒準兒就是天仙下凡,我聽說前些日子羅家小姐進宮選秀去了!一個盲女,竟然得當今聖上青睞,差一點兒就選進宮裡當了妃子!若不是滕王爺親自請皇上賜婚,皇上也不忍心割愛呢!”
那人說道:“竟有這樣新鮮的事兒?以前怎麼不曾聽說過羅家小姐是這樣兒的妙人?”
羅瑞雪睡得還昏昏沉沉的,就聽耳邊上碧盞的聲音很尖銳,喊道:“小姐,小姐!快醒醒了,小姐別睡了,天都要亮了!小姐快些起來梳洗啊,迎親的隊伍馬上要上門了,晚了可不吉利!”
羅瑞雪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外面兒竟然還沒有天亮,窗簾子已經被碧盞拉開了,灰濛濛的。
碧盞扶着羅瑞雪坐起來,特別興奮的笑道:“今兒個可是小姐大喜的日子!小姐怎麼一點兒也不緊張呢,快醒醒神兒。”
羅瑞雪對於嫁給滕燕賜,可真是沒有半點緊張興奮的感覺,畢竟這是一本狗血小說,滕燕賜是被主角光環圍繞的男主,而自己則是一個炮灰路人甲,怎麼看也不般配,嫁過去恐怕是禍多過福,這叫人如何興奮?
再者說了,滕燕賜身爲男主,在書中可是個癡情種子,爲了女主可以一退再退,甚至不計生死,準夫婿心裡有一個白月光,羅瑞雪怎麼想也興奮不起來。此時能慶幸的是,幸好羅瑞雪也未曾對滕燕賜託付虛無縹緲的感情罷了。
碧盞小丫頭興奮極了,一會子趙嬤嬤並着一些個丫頭也涌進了房間裡,前前後後的忙道着。
碧盞輕輕握着羅瑞雪的手腕,引導着羅瑞雪在一堆首飾上摸索,笑道:“小姐,今兒個戴什麼?這步搖好看,上面金掐絲的花兒,跟真的一樣,直晃眼!這墨玉的簪子也好看,顏色漂亮,還有水頭兒,顯得小姐皮膚特別白,還有這個,小姐您摸摸……”
羅瑞雪可不需要摸,她的眼睛好好兒的,隨便找了一個看起來素雅端莊的金釵子。
羅瑞雪就靜坐着,讓碧盞在自己頭上搗鼓來搗鼓去,眼睛不着痕跡的打量了一下衆人,說道:“採嵐來了麼?”
趙嬤嬤說道:“沒有,今兒個一早就不知採嵐跑到哪裡去了,平日裡倒是積極,關鍵時刻卻找不見人。”
羅瑞雪笑道:“或許採嵐是捨不得羅府,既然她念舊,就別讓她跟着我過去了。”
趙嬤嬤點頭,說道:“是,小姐!”
“小姐!小姐,奴婢來了。”
趙嬤嬤剛應聲,就聽一串急促的喊聲從門外面兒傳進來,採嵐施施然的邁進屋子來。
衆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爲別的,今日的採嵐穿着打扮與往日大不相同了,看起來仔細打扮過,臉上塗着脂粉,額心還點了一朵花,耳朵上掛着明鐺,瞧起來價值不菲,身上穿着一件兒淡紅色的裙衫,脖頸上手上都掛着首飾,倘或往陽光下一站,都要熠熠生輝閃瞎人眼。
衆丫頭婆子都在心裡思忖,這到底是小姐嫁人,還是採嵐嫁人?
這般打扮,像個狐媚子似的,和往日裡怕事兒軟弱的採嵐一點兒也不同,好像要喧賓奪主似的。
這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羅瑞雪看在眼裡,卻裝作眼盲,只是冷笑了一聲,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欺負自己看不見,打扮的比新娘子還花哨兒,要去勾引誰呢?
羅瑞雪只是笑了笑,難道以爲自己整治不了她嗎?
羅瑞雪說道:“採嵐,大家都忙道着,你手頭上沒有活兒,我現在想吃城郊點心徐鋪的桂花糕,你去買些回來。”
採嵐因爲興奮而剋制不住的笑意終於僵住了,說道:“小……小姐,昨兒晚上剛下了雨,那徐家鋪子在城郊,荒涼的厲害,全是泥,廚房裡頭就有桂花糕,奴婢給小姐端來些罷?”
羅瑞雪臉色一沉,說道:“我只想吃徐記的桂花糕,旁的不是這個味兒,我一會子就要嫁到滕王府去,以後能不能吃到這口兒都不知道,怎麼,平日裡是我規矩太少了,做小姐的吩咐了事兒,底下丫頭還能挑三揀四來做?”
採嵐氣的直磨牙,昨天夜裡頭一直在下雨,如果這個時候去城郊,那裡都是泥土地,和了一夜的稀泥,還不把自己的衣裳給弄髒了?這可是精心打扮出來的,而且那個徐記鋪子那麼遠,也不知道晌午之前能不能趕回來。
採嵐不想去,可是羅瑞雪一下子就把她的後路都給堵上了,只能硬着頭皮,咬着後牙,說道:“小姐別生氣,奴婢這就去。”
羅瑞雪冷淡的“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採嵐一副被惡霸欺凌,唯唯諾諾的樣子退出去,羅瑞雪這才招了一下手,趙嬤嬤很有眼力見兒的湊上前去。
羅瑞雪低聲附耳說了兩句話,趙嬤嬤嘿嘿笑着,說道:“放心罷大小姐,這事兒交給老奴,放心成了!”
羅瑞雪只是抿着嘴笑,又讓碧盞給自己打扮,說道:“快去罷。”
趙嬤嬤“哎”了一聲,趕緊出去了。
採嵐想着自己一個人去,那得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不如去後面讓騎奴準備一輛馬車,就說小姐讓準備的,今兒這麼多事情,自己拿不出對牌來,只說忙忘了,騎奴肯定也不敢盤問自己。
採嵐想的頭頭是道兒,只不過到了後院,儼然不是這麼回事,騎奴笑着說道:“不好意思了採嵐姑娘,方纔小姐讓趙嬤嬤來,把所有的車馬都支用走了,說是迎親的時候要用,這會子都不能動的,恐怕耽誤了事兒,若是真耽誤了,咱姑爺是滕王爺,沒人吃罪得起的。”
採嵐聽着,頓時一臉土色。
躲在不遠處的趙嬤嬤瞧見採嵐這灰頭土臉的樣子,頓時捂着嘴笑了笑,趕緊往回走,準備跟羅瑞雪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