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老夫人從公主府回到榮壽堂,看她眉眼間皆是愉悅的笑紋,蕭南猜她與長公主的會面一定很愜意。
果然到了傍晚,崔幼伯照例去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老夫人笑着說:“你託我的事,我已經去問了,長公主膝下有個小孫女,去年及笄,性情極好,自幼養在長公主身邊,品貌更是沒話說。我把劉家小子的情況跟長公主說了說,長公主覺得還可以,想抽空見見他。”
老夫人並沒有說具體哪位長公主,但崔家的人都知道指的是老夫人的閨蜜摯友平陽公主。
一聽是柴家的女兒,且又是受人尊敬的長公主親自教養的女子,崔幼伯非常滿意、放心,心裡更是替好兄弟高興。
不等老夫人說完,崔幼伯就連連點頭,“沒問題,長公主什麼時候方便,我讓君直兄做好準備。”
老夫人想了想,道:“過兩天是十五,長公主會帶着柴家小娘子去法門寺上香,屆時,你讓劉晗去正殿後的廂房等着。”
“好,我明日就去告訴君直兄。”
崔幼伯很高興的替劉晗應了下來,無意間卻瞥到老夫人略帶疲倦的神情,他忙關切的問道:“阿婆,您哪裡不舒服?是不是白天累着了?”
說罷,崔幼伯扭頭對廊廡下服侍的小丫鬟招呼,“去,讓阿大拿了我的帖子去請太醫。”
老夫人擺手,“不用請太醫,我沒事。”
裘媽媽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忙衝着外頭的小丫鬟使了個眼色,小丫鬟不知所措,怯怯的看了崔幼伯一眼,似在等最終的命令。
崔幼伯見狀,只好擺了擺手,“聽老夫人的。”
小丫鬟應了一聲,繼續回到門邊跪坐好。
老夫人知道崔幼伯真心關心自己,很是高興,她拍拍孫子的胳膊,笑着說:“呵呵,年歲大了,稍微走動兩步就累了,阿婆知道大郎孝順,放心吧,阿婆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崔幼伯仔細的看了看老夫人的神情,見她只是疲累,並沒有什麼病態,這才緩緩的點頭,“好,我聽阿婆的。”
說話間,蕭南帶着兩個孩子趕來正堂,像往常一樣,一家人一起用暮食。
爲了讓老夫人早點兒休息,剛吃完飯,崔幼伯便帶着妻子孩子回了葳蕤院。
第二天清晨,崔幼伯記掛老夫人的身體,去衙門之前先來到正堂,詳細詢問老夫人昨夜的休息情況。
聽裘媽媽說老夫人一切都好,這會兒還沒睡醒,崔幼伯才放心的去上班。
“老夫人,郎君真孝順您!”
裘媽媽送走崔幼伯,回到寢室的時候,老夫人已經醒了,她便將方纔崔幼伯的話轉述了一遍,最後頗爲感慨的讚道。
老夫人坐起來,接過裘媽媽端來的蜂糖水,喝了兩口,笑着說道:“嗯,大郎和喬木都是好孩子,榮壽堂交給他們,我很放心。”
心裡暗道,看來自己真的沒選錯人,起初過繼崔幼伯,多少有安撫蕭南的意思。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以及崔幼伯的蛻變,她忽然發覺,崔幼伯竟是最合適的人選,也極有可能是那個撐起崔家的未來家主。
這樣最好,老夫人暗自決定,待她百年後,她也能放心的將崔氏真正的‘財產’交給崔幼伯夫婦——一份真正稱得上無價的財產。
“對了,用完朝食後,你便去把二郎(指崔守義)和三郎(指崔守仁)喚來。”
喝完蜂糖水,老夫人便起了牀,侍女給她梳頭的時候,她從銅鏡裡瞥到裘媽**側影,便隨**代了一句。
“是。”裘媽媽跪坐在老夫人身後,手裡託着面葵型銅鏡,正仔細的調整角度,好讓老夫人能看到她的髮髻。
待老夫人梳妝完畢,蕭南帶着兩個孩子來給她請安。
阿沅奶聲奶氣的叫着老祖,而長生則熱情的用口水給老夫人洗臉。
看到兩個重孫可愛的小模樣,老夫人的心情非常好,直到崔守仁兩兄弟抵達時,她的臉上還滿是笑容。
蕭南領着兩個孩子跟兩位長輩請了安,便知趣的退了出去。她很清楚,最近南平的流言滿天飛,連帶着崔家的名聲也受到了影響,沉默了這麼久,崔家的三大*oss也該出手了。
裘媽媽也帶着衆丫鬟僕婦退了出去,連廊廡下都沒有留人。
偌大的正堂裡,只有老夫人三姐弟。
“阿姊,長公主怎麼說?”
沒有外人在場,崔守仁非常直接。
“遼東戰事不可避免,現在唯一不確定的是,聖人會不會御駕親征。”
老夫人親自去拜訪平陽公主,當然不可能只爲了幫一個外人說媒。
平陽公主雖是一介女子,但她麾下娘子軍的威名天下皆知,這名聲可不是吹捧出來的,而是真刀真槍打出來的。她在軍中的聲望,更是高到了一種世人難以想象的地步,哪怕她交出軍權十多年,但在軍中的影響依然很大。
有時候,老夫人不止一次的猜想,當年聖人與隱太子相爭,長公主沒有保持中立而是偏袒了某一方,如今的皇位還不定是誰坐呢。
現如今長公主閉門謝客,但她依然掌控着某些勢力,對宮中、南衙十六衛的最新消息更是瞭如指掌。
“聖人慾親征遼東?留太子監國?”
崔守仁摸着下頜的鬍鬚,說話的口吻雖是詢問,但語氣很是篤定。
“所以纔會派蕭駙馬去督運糧草,二郎(指崔潤)也被調回了京城?”
崔守義恍然,隨即又道:“這樣想來,聖人應該不會點侯公做東征將軍?!”
晉陽是李唐龍興之地,聖人還沒最終決定親征呢,便先把太原刺史換成了自己人。而統軍的將領更是重中之重,自不會用名聲不太好的侯君集了。
“哼,那是自然,聖人就是選個年輕小將做前鋒,也不會讓侯君集帶兵。”
老夫人橫了三弟一眼,冷聲道:“我早就說過,離他遠一點兒,你們是怎麼做的?嗯?劉氏和阿海不懂事,你都多大歲數了,也看不清局勢?”
崔守義早就被姐姐訓慣了,如今被她指着鼻子罵,也不會覺得難堪、彆扭,他訕訕的笑了笑,道:“阿姊說的是,都是我管教不嚴,以後不會了。”
老夫人又白了弟弟一眼,但看到他鬚髮皆白,又忍不住心疼,唉,三弟也老了。
無聲的嘆了口氣,老夫人放緩了聲音,道:“我知道自西北迴來後,阿海他們一直沒有補上實缺,心急之下才會亂投門路。”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當初崔守仁給崔海、崔宜伯和崔爾伯父子都留了極好的位置,只可惜爲了平息崔彥伯之事,將那幾個位置都讓給了三戟崔家。
說起來,崔海他們也是爲家族做了犧牲。沒準兒他們爺兒仨還覺得家裡靠不住,決定靠自己,這才找上了侯家呢。
所以老夫人也不好真責怪他們,相反還要給他們謀官職:“所幸長公主應了我的請求……阿海補千牛衛龍武將軍,宜伯補晉王府兵曹參軍,爾伯補太子千牛,三日內吏部的任命便會下來。”
崔守義聞言,忙起身道謝:“多謝阿姊,爲了這幾個不肖子孫,阿姊費心了。”
老夫人擺了擺手,反覆叮囑道:“告訴他們,用心當差,其它的事兒絕對不許攙和,尤其是諸王之爭。如有違者,直接開除宗祠。”
崔守義心裡一凜,擡眼正好迎上老夫人凌厲的雙眸,他忍不住用力點頭,“是,我明白。”
崔守仁見氣氛有些緊張,便換了個話題,道:“阿姊,您放心,我會讓阿澤多照顧弟弟和侄子們。剛纔三弟提到了阿潤,我剛接到他的書信,信裡說,再有半個月,他們就要抵京了。”
崔潤這個太原刺史滿打滿算才三年,勉強算是一任。如今調回京城做京兆,品級不變,還是從三品。不過因是從地方調任京城,即使是同級,也算是升遷。
老夫人當然明白崔潤調任的真正原因,無非就是給聖人的心腹讓路罷了。
緩緩捻動佛珠,老夫人道:“回來也好,鄭氏身子不好,王氏又太年輕,柳氏回來也好幫忙料理家務。另外,四娘明年出嫁,柳氏是她的嫡母,也該教她些規矩。”蜀王已經很荒唐了,再加上一個看着精明實則蠢笨的崔薇,兩人成親後還不定惹出什麼禍事來呢。
崔守仁明白老夫人的意思,點頭道:“嗯,阿姊說的是,四娘雖是庶女,但也是崔家女,她若有什麼不妥,連累的是整個崔家的名聲。”
說到這裡,崔守仁頓了頓,又道:“說到名聲,阿姊,南平郡主的事兒是不是也該有個了斷?!”至少要在崔潤接管京兆府前,將那和尚處置了。
老夫人想了想,道:“嗯,想必此事已經傳入宮中,短則三五日,長則七八日,皇后殿下定有旨意。至於南平,我曾與皇后殿下說過,倘或她再做出有辱崔氏名聲的事兒,崔家定不會容她。”
崔守仁沉吟道:“和離吧。幸好南平沒有崔家的子嗣。”
“崔清和崔嗣伯怎麼說?他們同意和離?”
南平的親事,是合浦院自己求來的,老夫人就怕他們捨不得這個郡主娘子。
“不同意也成,那就滾出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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