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公主府。
“公主,雪娘子回來了,還帶了郡主的書信。”
身着宮裝的侍婢拿着一封書信,匆匆來到正堂,躬身向大公主回稟道。
“哦?喬木來信了?快拿給我瞧瞧!”
大公主正隨意的倚在隱囊上喝茶,忽聽到這個消息,忙坐正了身子,伸手索要書信。
宮婢忙將書信奉給大公主,然後恭敬的退到一旁。
大公主展開信件,仔細的閱讀着。
此時,蕭駙馬從外面進來,見大公主在看信,便隨口問道:“誰來的信呀?”
大公主已經讀完了,聽到夫君的聲音,擡手將信紙交給他,回道:“是喬木寫來的,駙馬也看看吧。”
蕭駙馬隨意的盤腿坐在大公主身側,接過信紙,細細了讀了起來。
蕭南的信並不長,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蕭駙馬就看完了,然後笑着說道:“呵呵,喬木這日子過得還挺忙碌呀。”
自烏離尋到了來自東海神秘島嶼的糧源,且一次又一次的運來大批的糧食,蕭駙馬便不再蹲在江南諸郡收糧,而是留了得力的人在運河守着,以方便運糧,自己則輕輕鬆鬆的回了京城。
因爲烏離是女兒找來的幫手,這讓蕭駙馬對女兒更加滿意,回京後不止一次的跟大公主炫耀,‘還是喬木孝順’‘還是咱們家的女兒貼心’之類的話,大公主雖也喜歡聽女兒被人稱讚,可似蕭駙馬這般復讀機一樣的反覆說、一直說,再好的話她也聽膩了。
就像今天,大公主實在受不了丈夫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便將兩個兒子打包塞給了蕭駙馬,讓他與其浪費口水,還不如好好教導兒子。
雖然兩個小豆丁還不滿兩週歲。
蕭駙馬喜歡女兒,也更看重嫡子,所以對於大公主的要求,他也沒有推辭,一手抱着一個,將雙胞胎拎到書房悉心調教去了。
蕭鏡是名士,口才更是一等一的好,只把兩隻小包子‘訓’得口水直流,隨後更是直接昏昏入睡,蕭駙馬才怏怏的回來跟娘子繼續聊天。
幸好他回來了,這纔沒有錯過女兒的信。
看到女兒在鄉下守孝還能過的如此充實,蕭駙馬安心的同時,也不免驕傲起來:嘖嘖,他家女兒就是聰明,竟然想到這麼個惠及士子,又交好太子的善舉。
大公主看到自家駙馬高興得有些失控,嘴角忍不住抽搐,無奈的說道:“是呀,開始我還擔心她沒吃過苦,可能會受不得鄉間的清冷、苦寒,沒想到她卻過得這般悠閒。”
居然還有心思攙和京中的事兒。
大公主心裡也傾向太子弟弟,可喬木這丫頭表現得也太明顯了吧,畢竟現在京裡不穩,他們兩口子好容易躲出去,就該安心守在鄉下,而不是主動往是非窩裡鑽呀。
好吧,說真心話,大公主也覺得蕭南這個點子極好,可、可太扎眼了些,經過她這麼一弄,他們小夫妻頭上就釘死了‘太子黨’的標籤,朝廷一旦有什麼異動,他們兩口子就極有可能捲進去,這又是何苦?
在大公主看來,她有三個嫡親弟弟,不管是太子上位,還是魏王做聖人,她和她的子女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偏蕭南忽然旗幟鮮明的站在了太子一邊,這、這讓其它諸王看了,豈不是要記恨上他們小夫妻,從而也讓大公主中立的立場變得很微妙。
蕭駙馬卻微微一笑,道:“聖人對太子唯一不滿的地方,不就是覺得他重武輕文嘛,如今喬木給太子送了份大禮,待聖人班師回朝,知道了此事,定會稱讚太子。”而太子的最大不足,也將被抹平。
蕭鏡雖沒有實缺,但對政治的敏感度卻不低,而他原就是見識不俗的名士,相看人的本事更是一流。
沒錯,現在朝中諸臣確實分作了三方;一部分支持正統,站在了太子身後;一部分支持賢王,選擇了魏王;還有一小部分,講什麼‘子承父業’,站在了最像聖人的吳王一方……隨着聖人老邁,三方勢力的小動作頻頻,搶人才、爭地盤,聖人親征遼東後,朝中的氣氛更是緊張。
表面上,支持魏王的勢力很強,隱隱有超過太子的勢頭,連帶着宗室裡也開始有種說法:什麼左右都是皇后嫡子,太子只會舞刀弄槍,重武輕文,根本無法承繼這繁榮盛世;反觀魏王,敏思好學,重視人才,編書著作,這纔是盛世所需的後繼之君。
但蕭鏡卻敏銳的發現,所有支持魏王的老臣中,很多人是因爲聖人喜歡魏王才選擇支持他,並不是真心被魏王的才能折服而投靠。
這樣一股勢力,看着很龐大,其實很不牢靠。
一旦聖人不喜魏王了,或者有了更喜歡的皇子,那麼這批人將會最先拋棄魏王。
而且,蕭鏡還發現了一個問題,朝中的氣氛這般緊張,他的皇后岳母卻沒有絲毫表示。
這,很不正常。
長孫氏不是普通的後宮女子,她是聖人的伴侶,她陪着聖人一步步走進京城、住進太極宮,最說着不參政,但朝廷上下都有她的影子。
毫不誇張的說,聖人的龍椅有長孫氏的一部分。
這錦繡盛世,是他們夫妻共同的事業,爲了朝廷安穩,長孫氏甚至打壓了自己的親弟弟,她沒道理看着幾個皇子爭奪太子的儲位。
蕭鏡推測,長孫氏之所以不動聲色,很有可能是故意等京城的水被攪渾,然後將企圖渾水摸魚的人揪出來,一舉拿下,幫太子掃平障礙。並不是對太子不滿,坐等看熱鬧。
此時自家女兒出面幫太子,長孫氏可能不表態,但心裡絕對會記得女兒的功勞。
至於太子那兒,就更不用說了,女婿丁憂完,太子定會給他安排一個極好的位置,這樣一來,女婿的前途就有了十足的保障。
更巧妙的是,這些都是崔幼伯自己的功勞,並不是有岳家提拔,或者受祖蔭庇護,而是自己奮鬥的結果。
因爲,出面給太子寫信的人是崔幼伯,如今他只是借大公主的手,把信交給太子罷了。
想到這裡,蕭鏡不由得無聲的喟嘆:曾幾何時,他的寧馨兒也這般有心計了?既讓夫君知道她的好,還不會讓夫君覺得她強勢。經過此事,想必那崔大郎會更加信任、敬愛喬木吧?!
正想着,耳邊忽然傳來大公主的聲音:“罷了,既然郎君都覺得喬木做得對,那我就再幫她一把吧。明兒我就進宮,問高明‘借’人。”
蕭鏡笑了笑,他知道娘子只是嘴上說說,心裡比他還要寵愛女兒呢。
不過女兒既然想做正事,他這個做阿耶的也不能坐視不管。
想了想,蕭鏡補了一句:“公主借了人,不妨再‘借’幾個字,最好是太子的親筆。”
大公主微微一怔,隨即就明白了夫君的意思,忍不住也笑了出來,道:“好,就聽駙馬的。”
半個月後,四個弘文館的館生,在十幾個東宮甲衛的護送下,一路朝洛陽奔去。
第三天,一行二十人來到化清坊崔裡,還沒尋人問崔家的具體位置,便看到一條巷子裡蜿蜒排着兩大隊的人,這些人年紀有大有小,全都是男子,衣着或華麗或簡樸,但瞧模樣都不是普通百姓,應是讀過書的人。
四位館生中年紀最大的蘇茂跳下馬背,幾步走到隊列旁,衝着一個身着月白細麻衣的年輕人行了一偮,客氣的問道:“敢問這位郎君,諸位爲何在此排隊?可是前面有什麼事兒?”
現在不年不節的,這麼多讀書人聚集在化清坊這種高檔社區,他們這是要做什麼?!
被詢問的士子見來人相貌堂堂、舉止不俗,便知是個有身份的人,也客氣的回道:“這位郎君剛到洛陽吧?”
蘇茂點點頭,不解的問道:“郎君如何得知?”
那白衣士子微微一笑,道:“郎君若是久居洛陽,定會知道博文館的事兒。”
蘇茂眉頭微蹙,疑惑道:“博文館?這、這又是何地?”
他只知道有弘文館、崇文館,這博文館卻又是什麼地方?
白衣士子一副‘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問’的表情,笑道:“博文館是崔家興建的,就在崔宅的隔壁……簡單來說,博文館就是崔家的書閣,裡面收藏了四萬卷珍貴古籍,包括醫、史、經、文等各種書籍,從先秦的絕版到魏晉的珍藏,還有許多據說失傳的古籍都在博文館。”
對方這麼一說,蘇茂便明白了,他猜測道:“你們在這裡等候,竟是要去博文館借閱書籍?”
彼時的情況就是如此,世間的許多書籍都被各大世家收藏了起來,朝廷的官方藏書都未必比他們多,而這些世家也慣常用出借書籍來收攬人心。
想崔氏也是這般吧。
白石士子似是看出了蘇茂的想法,不由得撇了撇嘴,涼涼的說:“郎君切莫把崔家當成那些小氣的普通世家,人家大方得很,不但讓咱們免費借閱,還允許謄抄呢。而且爲了讓咱們安心抄書,崔家連吃食都準備好了,只要大家能幫崔家謄寫一本古籍,便能免費享用那些吃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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