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崔幼伯頗爲春風得意,先是得了四個乖巧可愛的小寶寶,接着又是升官,最重要的是,他在太子跟前立了大功,從半個心腹晉級爲真正心腹,正式加入了太子的親信班底。
前途一片大好呀,尤其是這廝年紀輕,二十五歲便升至正五品的京官,日後極有可能像他的祖、父一樣官至宰相。
京城最不缺投機鑽營的聰明人,如今見崔幼伯仕途正好,自是要找機會‘親近’一二。
所以,三月初二四胞胎彌月的時候,許多沒收到請帖的人也紛紛趕到崔家賀喜。
因是爲孩子舉辦的彌月宴,講究的就是熱鬧喜慶,蕭南也沒有把不請自來的人拒之門外,而是命人客客氣氣的迎進中庭。
一時間,整個榮壽堂賓客雲集、熱鬧非凡。葳蕤院的女眷們個個穿着華美的衣裙,笑聲連連的跟蕭南說着恭喜的話。
蕭南這次生產雖然辛苦了些,但很順利,所以她並沒有像前兩次一樣做足雙月子。
今日蕭南可謂是盛裝出席,只見她上身穿着杏色窄袖印花絹襦衣,外罩一件蹙金繡半臂,下身配一件紅、黃、白三色相間的七間破裙,頭上梳着高髻,髻上簪着一支金鑲玉步搖,頸間帶着一串嵌紅藍寶石的金項鍊,整個人看上去金光閃閃、貴氣逼人。
尤其是她那件蹙金繡的半臂最爲惹眼,薄若蟬翼的硃色單絲羅上用金線纏繞金箔,描繪出瑞鳥銜枝的精美圖樣,那最細的金線比頭髮絲還細,繡成的圖樣圓潤挺拔、渾然天成,仿若有生命一般。
蹙金繡是彼時最名貴的繡品之一,也只供皇家使用,民間偶有出現,也是用來供奉廟裡的菩薩。
蕭南身上這件,是太子妃所賜。
今日她特意將這件衣服穿出來,也是表明一種態度——他們兩口子是跟太子混的,瞧,她今兒穿的衣服還是太子妃所賜呢。
“喬木,恭喜你呀!”
富態圓潤的阿晼湊到蕭南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故意調笑道:“嘖嘖,你還真厲害!別人一次生一個都極艱難,你卻——”一胞四胎,真不是一般人能生得出來的。
蕭南聽出阿晼話裡的調侃,白了她一眼,涼涼的說:“還行吧,主要是我人品好,福氣來了擋都擋不住。”哼,你以爲你笑我是哪啥我聽不出來呀!
這年頭可不流行計劃生育,講究的是多子多福,姐姐我能生是福氣,咋啦?!
阿晼掩嘴咯咯直笑,“是是是,你有福氣,呵呵,還別說,我家婆母也說崔大娘子旺夫旺子呢。”
這話不是恭維,而是全京城貴婦們的心裡話,蕭南六七年間生了四子二女,將人丁稀落的榮壽堂瞬間變得枝葉繁茂,端得是真正的旺家賢婦呀。
蕭南跟她說笑了兩句,旋即問道:“你家大郎呢,怎不抱來讓我看看?”
阿晼回道:“他還小呢,外頭又還冷,婆母不放心。”
說道婆母,阿晼忽而想起一事,問道:“對了,你那位前婆母呢?”
蕭南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道:“我阿孃來了,正拉着大伯母說話呢。”
生產那日,連分家出去的四夫人姚氏都跑來探問,她那位前婆母卻硬是能在隔壁裝死不肯來。公主阿孃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當時擔心她生產,這纔沒有當場發作,接着蕭家又有事兒,阿耶和阿孃忙着去接祖父回京,一時騰不出手收拾鄭氏。
忍了一個月,總算尋到了機會,大公主豈能放過鄭氏。
蕭南壞心眼的想,唔,這會兒鄭氏應該正被大公主當衆訓誡吧?!
大公主確實有賢良溫柔的美名,但,她的賢良是相較於其他公主而言,大公主本身的脾氣並不小,尤其事情牽扯自己親生女兒時,她更不會對鄭氏客氣。
果然,兩人正說着,大夫人一臉灰敗的從正堂出來,碰到相熟的貴婦時,她便強打精神與人寒暄,半句不敢說蕭南或者幾個孩子的閒話。
還真是‘小人畏威而不懷德’呀,似大夫人這樣的人,就不能跟她太客氣,否則她便會忘了身份。
大夫人此時真是想死的心都有,剛纔大公主當着那麼多貴婦給她沒臉,話裡話外提醒她不要忘了老夫人的遺言,別總端着生母的架子爲難崔幼伯兩口子……最後更是把一個宮女擡得老高,幾乎要讓她向馮尚宮行禮了……
唉,太丟人了,大夫人覺得她幾十年的老臉都要丟光了。
偏她還不敢也無法辯駁,因爲大公主說話的時候溫溫柔柔,句句合情合理,半分沒有明着指責她,可那些話字字如針,刺得她一頭一臉血,好想尋個地洞鑽進去。
尤其是那些貴婦跟她賀喜的時候,大夫人更覺得難堪,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她總覺得人家的那句‘恭喜’是在嘲諷她。
正想着呢,又有個貴婦來到她身邊,滿臉羨慕的對她說:“恭喜恭喜,哎呀,還是崔大夫人有眼光,當年一眼相中了襄城郡主……一胞四胎,嘖嘖,端得是福澤深厚呀!”
大夫人滿嘴苦澀,可她還有做出一副很高興的樣子,還要客客氣氣的跟人道謝。
一天下來,大夫人的臉都‘笑’癱了,回到迎暉院便病倒了。這次是真病了,還是心病,太醫瞧不出症狀、藥石也沒啥效果。
蕭南聽聞後,心中冷笑,看到崔幼伯坐在地衣上跟四個小包子講故事,便故作擔心的說道:“郎君,大伯母身子不好,待會兒你帶着長生去看看吧。我這裡還有些人蔘,你一併帶過去。”
崔幼伯抱着本山海經讀得熱鬧,忽聽到蕭南的話,他放下手裡的書卷,沉聲道:“嗯,娘子說的是,下午我去瞧瞧。”
語氣很隨意,顯然對大夫人的‘病’並不着急。也不能怪崔幼伯,狼來了的故事聽得太多了,他都不信自家親孃了。
下午,崔幼伯果然帶着靈犀和長生去榮康堂探望大夫人。
沒過一個時辰,他便沉着臉回來了。
“郎君,怎麼了?大伯母的病很嚴重?”蕭南見崔幼伯一臉便秘的樣子,心中納悶。
崔幼伯坐在蕭南對面,端起小几上的茶盞,輕啜了幾口茶,似是在平復煩躁的心情,好一會兒,他才道:“沒事兒,太醫說大伯母只是上了年紀,小有微恙,平日裡仔細調理便可。”
其實也就是沒病的意思。
崔幼伯生氣的並不是阿孃又裝病,而是她見了自己,不說關心他的差事,也不說關心剛滿月的四胞胎,而是指責他不該冷落楊婥。
還說,楊婥最近身子不好,他應該多去陪陪她。
崔幼伯險些當場發飆:阿孃,我家娘子剛剛生完孩子呀,難道我不該好好陪着她們母子幾個?還有,我家娘子生產的時候,岳父岳母住在開化坊都大老遠的跑了來,且一直守到次日見娘子母子均安纔回去,阿孃您就在隔壁,您寧肯裝病都不願去瞧瞧?
好吧,崔幼伯知道阿孃不待見娘子,可不是有句話叫‘愛屋及烏’嗎,阿孃若真的疼愛自己,不爲別的,單看在他和幾個孩子的面子上,也不該對娘子如此冷漠呀!
偏他還記得面前這位是他的親孃,礙於孝道,他什麼都不能說,只默默的忍着。
但回到葳蕤院,看到娘子如此關心阿孃的樣子,他、他又覺得阿孃太過分,想了想,道:“對了,上次我在信中所說之事,娘子也留心些,家中的這些侍妾,只要沒有生養的,想出府嫁人的,娘子幫忙給她們選個夫婿。不願意出府的,就給她們尋個僻靜些的院子,讓她們遠遠的住到一邊去。”
咦?這傢伙是來真的?他真想把家中的侍妾打發出去?
蕭南看着崔幼伯面沉似水的神情,心中忍不住暗暗吃驚。
傍晚,蕭南以養身子爲名,繼續將崔幼伯趕出寢室,崔幼伯並沒有去侍妾那兒,而是直接去了外書房。
第二天上午,碧絲前來彙報,說郎君在書房只是讀書,阿槿端着親手做的燕窩羹去探望,郎君連門都沒讓進,直接把人趕了回來。
隨後,楊姨娘身邊的姚黃去外書房,哭着說楊姨娘又病了,請郎君過去看看她,結果也被崔幼伯嚴詞攆了出來。
“哦?這麼說郎君一個人在外書房安歇的?”竟沒召侍妾?
蕭南挑眉,她實在不相信崔某人真的轉性了!
碧絲擡頭悄悄看了蕭南一眼,面露赧然,道:“婢、婢子也去了趟外書房,但郎君只讓婢子研磨、鋪紙,隨後便打發婢子回去了。”
這次,蕭南是真的吃驚了。崔幼伯拒絕阿槿和楊婥,估計是一時忘不了兩人在解縣的所作所爲,也算是情有可原。
但碧絲一向乖巧聽話,崔幼伯對她也頗爲喜歡,如今連她也拒絕了,這確實有些反常呀!
過了幾日,蕭南暫時將此事放在一邊,她忽而想起她的海島計劃,也不知道肖義他們有沒有造出寶船。
中午,蕭南打發掉身邊的人,趁機進了桃源。
通過控制檯她知道肖義還在太倉島,她便藉由桃源的座標點直接去了太倉島。
島上,化名爲李大郎混進太倉島的李榮一臉驚愕的看着不遠處的緋色身影,心中如驚濤駭浪般起伏不定:是她?她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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